58 這件事，我幫你

這件事，我幫你

走過捷徑後，再重新走回普通人該走的路，會無法習慣。

會想再走一次捷徑，再一次感受輕松到達終點的感覺。

——阮卿卿想，她大概也是走過捷徑的。

以前想人生目标多簡單，考上大學，擺脫母親。然後考上大學前就已經發現自己想畫舟舟，那就畫舟舟。不用思考其他的東西，畫就完了。

多簡單的生存方式。

現在不能畫舟舟了，道德觀過不去。前方頓時茫茫然，仿佛多走一步就會一腳踏空。

正常的地球online玩家，早就知道自己該走什麽路，該如何發展了。但她沒有未來的方向。

是不是該去參加比賽呢？

最後截止時間其實還有半個月。但考慮到簽證還有其他手續，現在似乎又已經來不及。

離開主美家時，阮卿卿還在彷徨着。

春天大概是讓一切蟄伏存在喚醒的存在，她的心煩雜喧嚣，像是被貓玩壞的毛線球，已經無法理清。

岑橙還要改她的畫，她獨自告辭離開，坐地鐵站回家。

出地鐵站，短短的一段功夫，天色已經陰沉昏暗，全無先前陽光璀璨的絢爛。

春天的雨大抵是很難落下的，往往會陰沉兩三天，再慢悠悠下點絮雨。她才發現雨傘落在主美那裏，沒關系，一把傘而已。

拎着包，順着湖畔慢悠悠往民宿走。湖邊風景真好，因為是周末，閑坐的人多了些，路邊也有一些小吃攤販。

Advertisement

她循着香味買了個煎餅，當煎餅拎到手上後又嫌棄膩，膩到反胃的程度。

阮卿卿站在攤販旁，正思量着要不要直接送給下一個幸運顧客，身旁站了一個人。

“……挺巧。”

聲音耳熟無比，餘光一瞥，就知道是聶澤之。

#春季特色驚悚片每日不準點大放送！#

阮卿卿一擡眼：“買煎餅的？”

聶澤之不明就裏：“不是。”

“哦，我是丢煎餅的。”　阮卿卿把煎餅塞他手上，扭頭就走。

面對驚悚片現場，不要驚慌，不要害怕，正常處理，果斷離開，可保平安長久——

身後傳來聶澤之被風吹得飄渺的焦急探詢：“你心裏在想什麽啊，感覺你心情不是很好，整個人都有點麻木的感覺。”

連着兩個“感覺”，說明聶澤之的發言真的全憑感覺，沒過腦子，也沒有一點客觀分析。就這個說話水平，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在冬典待上三年的。

阮卿卿理都沒理，扭頭去菜市場。

——菜市場大棚設計，四面大門，人多又熱鬧，多繞幾個圈，差不多能讓所有有心跟蹤別人的人跟丢。

她看前面的肉攤有人買排骨，于是依葫蘆畫瓢，也買一小袋排骨。排骨焯水後和香菇一起炖，就是簡單的香菇排骨湯了。民宿阿姨抱怨過家裏的香菇吃不完。

一想到民宿裏的事，阮卿卿的思緒就漸漸飄遠。書房荒廢的電腦，陽臺上耐心養育的海棠，卧室裏舒适的軟墊躺椅……

确認身後沒有人跟着，阮卿卿回到民宿。

阿姨在院子裏侍弄油麥菜，阮卿卿把排骨放冰箱，挪一張凳子坐在房前走廊上，看着阿姨的動作。

古人罵懶人，罵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她在古代，也妥妥是個懶人。并沒有幫阿姨澆水施肥的打算，也是真不會。

阿姨年齡大約在五六十歲，右肩比左肩微沉，俯身的時候身子盆骨前傾，面容上皺紋明顯。含笑招待的時候還顯得精氣神好，侍弄菜田的時候，就像是個拿着長柄水澆的機器人。

機器人，無知無覺，機械運動，偶爾直起身子舒展筋骨的時候，才顯出一些人的活力。就是這點兒活力難得。

阿姨把菜澆完水，拎着空桶走過來問：“怎麽在這裏喂蚊子？”

阮卿卿的腦海中還在回味那一點兒活力，目光凝在碧綠的青菜上，道：“我想給你畫幅肖像畫。”

阿姨擦了擦手上的水：“畫我要多少錢？”

“不用錢。”阮卿卿沒打算要錢，她只是想抓捕那點活力，仿佛除了這點活力，她什麽也抓不到似的。

阿姨沉思片刻，似乎在思索其中是否有什麽詐騙套路。但小姑娘之前想提前交一年的房租，她拒絕後才只收兩個月的房租。

實在沒什麽詐騙套路是從畫畫開始的，阿姨開口問道：“你現在是過年調休？”不然咋這麽閑啊。

阮卿卿哭笑不得，那點想畫肖像的心已經化為烏有：“不是……啊算了，也沒什麽，我随便問問。”

阿姨反倒不依了：“別啊，小姑娘想畫畫很好，畫畫試試沒關系。我老太婆了沒什麽好畫的，周末我兒子從鄉下回來，畫他怎麽樣？”

阮卿卿克制自己不顯露出嫌棄的神情——不是針對阿姨，是針對陸朝成。好吧，也不算是針對陸朝成，只是陸朝成沒什麽好畫的，五官端正，橫眉毛豎鼻子，扔人群裏完全找不出來，沒有畫的必要。不像舟舟，尋常回眸，也能吸引光芒無數。

……又想遠了。不該想他。

阿姨還在問：“小姑娘現在是什麽工作，很忙的樣子，調休調到現在，現在都二月了。有沒有打算轉個輕松穩定一點的崗位啊？”

阮卿卿心下有着說不出的煩躁感，和阿姨試探的詢問有關聯，但不是全數緣由于此。

好家夥，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畫什麽。

畫商稿畫多了很機械，不是自己的東西，能給署名權都只是手游宣傳的策略。而商稿之外，她已經不知道該在何處提筆。

還在首美的時候，聽說有學姐為了體驗生活，尋找靈感，在街頭架起畫板，給路人畫速寫，一張一百。賓至如歸，據說她畫得手都麻了。

最後得到一個結論：不要輕易嘗試，廢手。

其實可以試一下……

“轟隆，嘩啦啦——”

豆大的雨撒将下來，走廊外的風景霎時模糊地像遮了一層紗布。

阿姨本來還站在她面前等着她回答問題，臉色一變，就說自己要收衣服。

阮卿卿想了想海棠，海棠因為可能有的陽光曝曬已經放到走廊，她松一口氣，不慌不忙站起身，遙遙對着已經沖上樓的阿姨喊道：“排骨放冰箱了，阿姨您安排着啊。”

“知道了，中午煮香菇排骨湯！”

“好！”

除去開頭奇怪的開口詢問外，這次對話，都只是普通的日常對話。

人無聊起來會做什麽？阮卿卿已經無聊了挺久。

商稿暫時沒接，有主催聯系她問她出不出同人谷，主催出周邊賣，分成按市場。她也沒接。

只是無聊而已，什麽都提不起勁。

去格雷諾比賽也湊合不算不行，不過吃午飯的時候有娛樂公司的人加她，開口就是通過參加格雷諾比賽來進行炒作宣傳，擡高畫價，幫她成名獲利。

事情便更加沒意思了。

她睡了個午覺，夢裏程雲朝朝她表白，說她通過參加比賽獲得了比江雲歌更高的名氣和錢財，所以他選擇喜歡她。

程雲朝是個頗有皮相的俊秀小生，就算說出口的話狗屁不通，配着他在夢裏濾鏡美化過的臉，乍一聽都顯出一分道理。

然而終歸是無稽之談，夢裏的她都直截了當地拒絕。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喜歡誰？”

“和你什麽關系？”

“所以你喜歡的是誰，你在說氣話是不是？”

“什麽？”

“你在說氣話，因為我之前和江雲歌走得近……你心裏其實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臉不知何時已經變成聶澤之的臉，夢境總是如此古怪。阮卿卿見着夢裏的自己後退一步。

“我喜歡舟舟。”

“我就是舟舟，你不是一直把我當舟舟看嗎？”聶澤之冷嗤着，面龐卻漸漸柔和……變成聶文周的模樣。

然後聶澤之輕聲問：“如果我有他的臉，你會喜歡我嗎？”

阮卿卿：？？？

直接吓醒。

噩夢做了之後，阮卿卿整個人處在困倦又精神的狀态，半晌不能回神。

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天花板看半天，再睡卻也睡不着。

阮卿卿起身用平板打開灰晝大陸，挂機刷本，看着重複的ppt動畫發呆。

窗外仍在下雨，淅淅瀝瀝，仿佛一輩子都下不完。

灰晝大陸肝得不行，阮卿卿設置好按鍵精靈，尋思着挂八個小時應該能把體力刷完，想了想，還是起身。

看天花板沒意思，不如去插板，看手機。

手機倒是有新消息。

阿姨：【有事去五源縣，晚飯你自己處理哈，冰箱裏都有菜。】

阮卿卿：【好的好的。】

阮卿卿回完消息，在熱冷飯和出去買吃的之間二選一。最終腦海中的煎餅味道複蘇，占據上風，讓她成功做出抉擇。

——出去買吃的。

手機揣兜裏，拿把雨傘，關好門，就這樣悠哉悠哉往湖畔走去。

春雨讓黃昏的天陰沉黯淡，路上的行人也少了，整個世界仿佛只有雨打在雨傘上的噼啪聲。

世界都是朦胧的，阮卿卿閑庭信步，思索着這個場景該怎麽畫，權當消磨時間。

在腦海裏畫好一幅畫了，人也走到湖畔。煎餅攤子已經收攤，湖畔有寥落的涼風拂過。

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天氣這麽冷，小心吹感冒了。”

因為雨聲，話語有些失真，聽得不真切，阮卿卿回過頭。

聶澤之的眉眼微垂，并不顯得溫和，只是近乎寒涼的淡漠。黑眸深邃，他看着她。

“早上你走得急，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也不知道怎麽聯系你，只能在這裏等着。”

“什麽事？”

阮卿卿敷衍地應着，沒多理會。她打算等一個路人走到近旁就借着路人的勢跑路。她現在挺困，只想吃東西然後回去接着躺。

“你還想和我二叔在一起嗎？”聶澤之神情認真，完全不是開玩笑，“他現在和嬸嬸吵架了，異國分居，大概率是要離婚了。”

“我喜歡你……我希望你幸福，這件事，我幫你。”

忙着搞簽證去見岳父岳母籌劃西式婚禮腳不沾地的聶文周百忙之中對便宜侄子打出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