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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宋老幫周吾把蛇皮袋封口，轉頭對宋蘭時說：“既然同路，回去的時候，你捎上小周。”

宋蘭時：“我要回另一個家關煤氣，不順路。”

又來了又來了，不送就不送，誰稀罕！

從宋老先生家出來，周吾晃晃悠悠，邊欣賞風景，邊朝站牌的方向走。

“嘀——”

汽車鳴笛聲從後方傳來。

周吾拖着兩蛇皮袋急忙靠到路邊，車子疾馳而過，帶起一陣風。

散落的發絲糊到臉上，周吾怒瞪那車幾眼，嫌棄地整理頭發。

車牌尾號三個六，在宋老家門外停了一天的那輛，是宋蘭時。

周吾又朝他車屁股呸了好幾口，對着空氣踢幾腳，等車影拐過前面的路口看不到，她才停下來。

也不知宋蘭時有沒有看到她面目猙獰的樣子，如果再給她記上一筆，依着他的性子，未來一兩個月的課程大概更沒有平靜日子了。

宋蘭時确實有看見她，但此時正忙着通電話，無暇理會她的小動作。

“明光花園12棟一單元602那套房子，你現在讓人去打掃一下，我兩個小時後過去。”

助理淩雲愣了一瞬，疑惑道：“宋總，您說的是哪個明光花園？”

“XX路明光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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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思考片刻，沒想起老板在明光花園有房子。

但宋總信誓旦旦說出門牌號，難道是他記錯了？

淩雲打開電腦，把宋蘭時的房産仔細查看幾邊。

沒有一處是在明光花園的。

宋蘭時等得不耐煩。

“你準備給我現蓋一間？”

淩雲心道，大概率是要這樣了。

“您說的，是‘月光’花園12棟二單元602吧？”

“對，月光……，”宋蘭時捏捏眉心，看眼時間，幾分鐘過去，這點小事還沒弄明白，“淩雲，你不認識漢字？明光！明光花園！”

“XX路的是明光花園，”淩雲嘆氣，“但您的房子在YY路月光花園，12棟602，兩個小區差了……”

宋蘭時擰眉，“日？”

淩雲：“……一條街。”

十多分鐘後，周吾快要走到站牌，遠遠看見旁邊長凳上，坐着個米白色的身影。

他雙手環胸，腰背挺直，一條腿閑散地搭在另一條上，望着遠方的麥田，陽光懶洋洋地灑在他身上。

如果忽略因為褲管上移露出的一截紅秋褲，确有幾分矜貴優雅的範兒。

宋蘭時？

周吾把蛇皮袋放在地上，揉揉眼睛，定睛望去。

那頭濃密的發十分惹眼，陽光下，黑而發亮。

許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側頭看過來，神情淡淡。

輕擡下巴，點了點長凳旁邊的位子。

那意思就是喊她過去呗。

他不是走了。

怎麽還在這兒，等着找她茬兒？

周吾左手一只大袋，右手一只小袋，後面還背着小背包，小跑着過去。

“這是你另一個家？煤氣關了？”

宋蘭時斜睨她一眼。

“考察地形不行，我要在這兒另建一棟別墅。”

周吾：“你的車呢？”

“回去關煤氣了。”

“……”周吾點點頭，“啊，這事比較重要。”

周吾坐在長凳另一端，把裝槐花的一大一小兩個蛇皮袋放在腳邊，和宋蘭時隔着好幾人的距離。

遠處麥田翠綠清爽，路邊偶爾幾朵或粉或紫的小花，風輕輕吹過，它們搖晃着小腦袋，可可愛愛，看手機簡直就是浪費眼睛。

而旁邊的宋蘭時這會兒就在‘浪費眼睛’，時不時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應當是有人給他發信息。

周吾餘光瞥到他的眉一會兒攏着一會兒松開，打字的時候用力較大，手指戳在屏幕，發出噠噠的聲音，好似遇到什麽急事。

剛才還很悠閑，快到下班時間了，倒是有點分分鐘上下千萬的忙碌總裁模樣。

二十分鐘後，車還沒來。

宋蘭時不知什麽時候收起手機，挨到距離她只有十多公分的位置，視線落在遠處，也不看她，語氣十分鄭重。

“天快黑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不是一般人，觊觎我的人可以繞地球好幾圈，為了維護經濟的穩定，我一根頭發絲兒都不能掉，你要護送我回去。”

周吾四十五角仰望明豔的太陽，眼睛抑制不住地流出幾滴迷茫的淚水。

這真是個重擔。

又過了幾分鐘，才看到公交車的影子，周吾正要拿好自己的東西去路邊等着，手裏一空，她朝旁邊看去。

宋蘭時左肩單跨着她的粉色小包，兩手各拎着一個蛇皮袋。

周吾眨眨眼，嘴巴張合，話還未出口，公交車剎車哧哧的放氣聲傳來。

宋蘭時微微彎腰，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已經很多年沒和這麽多陌生人一起坐車，電影看過吧，說不定裏面就有圖謀不軌的人。”

“你的任務是保護我，注意觀察，有任何可疑人物，及時替我擋刀。”

然後繼承她的巨額債務？

他說話時，帶着他體溫的呼吸灑在周吾耳廓，燙得她心尖一縮。

周吾低頭看着空空的雙手，邊緣處還有輕微的蛇皮袋痕跡，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異樣。

這個人。

有點奇怪。

“不上來？”車門口，宋蘭時喊她。

司機也在催促，周吾甩甩腦袋，立即跟過去。

公交車上五個人，就宋蘭時最可疑。

蛇皮袋和鑽石手表一點都不搭。

他上了公交，不投幣也不刷卡，就站在那兒東瞧西望，巡視自家後花園似的。

司機師傅提醒他：“支持手機支付。”

宋蘭時點點頭，将右手的袋子移到左邊，左手拎着兩只蛇皮袋，騰出空掏手機，點開微信掃碼支付。

狀似特別熟練地師傅聊了兩句：“還是現在方便，想當年我坐車的時候，找不到一塊的硬幣，還要特意去換零錢。”

然後他對着公交車投幣箱附近，一個不知印着什麽內容的四方形卡片掃了又掃。

微信除了發出‘滴’的一聲，沒反應。

包括司機在內的所有人，看他的眼神跟看猴兒似的。

坐個公交車，你還‘想當年’？

司機：“不是你掃它，它掃你。”

宋蘭時擡頭，疑惑地看他。

這位司機師傅的表達能力也不是那麽優秀，周吾連忙上前一步，“我們一起。”

說完立刻把自己的電子公交卡放到掃碼處，連掃兩次。

就怕宋蘭時再打開自己的微信付款碼。

在衆人的注目禮中，周吾拉着宋蘭時坐到最後一排。

一路上，宋蘭時完全忽略那些打量他的眼神，沒事人似的，跟她讨論掃的到底是哪個碼。

周吾告訴他是電子公交卡，他當即興致勃勃也要申領。

周吾用氣音問他：“你不覺得尴尬嗎？”

和她讨論的時候聲音一點不遮掩，生怕別人聽不到。

如果是她，當場社死。

宋蘭時垂頭搗鼓電子公交卡，再一次感嘆它的便捷。

聞言，長而密的睫毛随着眼皮撩起的動作，随意地上翹，眼神裏帶着不解。

“我确實不懂啊。”

這明明白白的坦然模樣，倒讓周吾接不下話了。

下車時，司機委婉地跟周吾說：“二零五路車直達三院。”

三院，本市的精神病院。

宋蘭時拎着蛇皮袋，背着她的小粉包走了一路，到家門口才還給她。

不确定地問周吾：“做飯，你能行嗎？”

周吾此時正盯着對面房門，眼睛一眨不眨，她在這裏住了兩年，從沒見過對面的住戶，只偶然聽到兩次動靜，也沒特意出來看。

真是他家？

半晌，她才把視線放到宋蘭時身上，分析房子和主人之間匹配的可能性。

宋蘭時眼睫顫了顫，一只手插在褲兜裏，另一只手伸出在周吾面前晃晃。

‘切’了聲，邊轉身邊說：“你要不會做就直說，我又不能一直笑話你。”

他斜倚在門框，左手手指懶懶散散地按着門上的密碼，讓出大半個身位，一點都不在意密碼洩露的模樣。

慢條斯理的動作，又好像在證明什麽似的。

周吾別開眼，也轉過頭去開門，宋蘭時說‘不能一直笑話你’，換言之，嘲笑不會缺席，只是在時間延續方面可以不那麽持久。

“不要質疑一個女人的廚藝，你會後悔的。”

為了證明自己，周吾把家裏的食材都翻出來，誓要做出一道世上絕無僅有的蒸槐花，驚豔宋蘭時，讓他永生難忘。

周吾先刷了半個小時微博，汲取各位美食博主的長處，加上自己的創新，在槐花裏加入一盒牛奶，兩個雞蛋，玉米面和面粉各來一碗，生抽老抽耗油辣椒油等等，反正家裏有的，幾乎全都用上了。

最後，就連老陳醋都放了兩勺，剛才油加太多，正好可以解膩。

她怎麽這麽聰明，周吾美滋滋。

上鍋蒸四十分鐘，這四十分鐘裏，她幻想了各種，宋蘭時嘴上說着‘還行’，表情萬分滿意的傲嬌模樣。

時間很快過去，周吾掀開鍋蓋，白色的霧氣蒸騰而來，還沒看到槐花的全貌，一股酸中帶澀，澀中夾腥的味道直沖鼻子眼兒。

等霧氣漸漸散去，就看到蒸過的槐花變成淺褐色，大概是加了各種調料的緣故。

外觀整體看着還不錯，味道可能有些奇怪，但凡是能驚豔別人的東西都有那麽一點特別，這麽想着，她也沒放在心上。

為了表達她對此事的鄭重，周吾決定把第一口品嘗的權利讓給宋蘭時。

周吾挺胸擡頭，端着盆自信心滿滿地敲開對面的門，連盆一起遞給他。

“今天時間匆忙，這種程度還沒到我一半的水平。”

宋蘭時垂眸掃一眼，眼底帶着點猶疑，但也沒說什麽。

往旁邊站了站，閃出空隙，示意她進來。

周吾：“我就不進去了，你吃完敲我房門，我再來取盆。”

宋蘭時：“萬一我吃出問題，當場暈過去，總要有人替我打妖二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