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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此時，距離宋老先生家不知多遠的某林間小道，停着一輛黑色轎車。

緊閉的車門，忽然半開出一條縫隙，車內飛出一件沾着零星泥點的白襯衫，随後是一條滿是泥漿的黑色長褲，緊接着是襪子和鞋。

砰地一聲，車門又迅速砸上。

周顯在離車五米的地方，喊道：“宋蘭時，洗車，洗車的錢，你出！”

“鵝鵝鵝鵝鵝鵝——”

嗓子裏壓抑的笑聲，話音剛落便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

黑漆漆的夜晚，寂靜的小樹林，鬼畜般的笑聲，聽上去還挺應景。

宋蘭時從車上下來，衣服整潔，看不出絲毫落魄。

只那張臉，黑得感覺快要和夜色融為一體了。

周顯走過來，“我還能偷看怎麽着，非得讓我走那麽遠！”

“夜色這麽美，不要浪費，我車上還有包瓜子，咱倆好好聊聊你這傳奇的野外求生經歷？”

宋蘭時瞪他一眼，并不理會，将地上的衣服收起來裝到袋子裏，扔進後備箱。

他現在确定了，周吾就是在諷刺他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從菜園回家的路上，因為周吾古怪的道歉禮，宋蘭時心情很煩躁，一股腦往前走。

鄉下田間小道岔口比較多，等宋蘭時回神時，他已經想不起自己從哪裏拐彎，又拐了幾道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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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記得老頭說過，菜園在他家東北角，反過來，他應該往西南方向走。

對于一個連東南西北分辨起來尚且困難的人，西南更在他的認知範圍外。

當時宋蘭時還慶幸，幸虧周吾送他的是指南針，如果是戒指，他恐怕又要迷路。

結果拿着指南針搗鼓半天，這破東西的想法比他還多變。

剛開始還算正常，到了後來，裏面的針像是喝了假酒，左搖右擺，同一個方向，一會兒是東，一會兒是南。

不僅成功把宋蘭時帶到不知名某田間地頭，而且也成功把他的耐性降到最低，脾氣升到最高。

步子邁得又急又快，還要跟手上喝了假酒的指南針做鬥争。

田間地頭很多水溝，一個沒留神，就歪在了裏面。

水溝不深，只到膝蓋處，幸好他反應快，才沒整個人倒在裏面。

手機沒接觸到水，憑着僅存的一點電量，給周顯打電話，發了定位，他今晚才能幸免于在野外過夜。

周顯又賤兮兮湊過去，“說說呗，也讓我見識見識到底是什麽高科技指南針，居然把你給指溝裏去了！”

宋蘭時回頭，“不然叫上趙晴晴一起，也讓她了解了解到底是哪個前女友把你撓成那樣！”

周顯：“……”

搞不定周吾，就會拿捏他！

宋蘭時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正和趙晴晴一起看電影。

他們倆都是為情所傷，相互安慰怎麽了？

都是單身，談個戀愛不行啊！

周吾行禮都收拾好了，準備搬回明光花園，等宋蘭時接受她的道歉，他們還是友愛的鄰居。

看到周顯的信息，又默默把衣服挂了回去。

這也不一定是她的錯。

宋蘭時本來就路癡，導航都做不到的事，一個小小的指南針，怎麽可能把他引上‘正道’呢。

周吾自我安慰一夜，第二天早晨就被打臉得徹徹底底。

小胖子林星星昂首腆肚兒，一首小星星，調子跑到外太空，把大家折磨得早餐都快吃不下了，才炫耀道。

“我怎麽那麽聰明呀！我做的指南針就是最棒的，老師都誇我啦！我送給小花朵，小花朵還給我帶奶黃小饅頭啦！”

小花朵是小胖子幼兒園同學，據他介紹，她帶的零食都超好吃，小胖子眼饞好久了。

“吾吾，你的送給朋友了嗎，他是不是也好喜歡？肯定誇你了吧？”

周吾：“……”

“做着玩兒的。”周吾垮着臉，含糊道。

周顯真是煩死宋蘭時了，不是半夜給他打電話，就是一大早擾人清夢。

“祖宗，又出什麽事了？”

宋蘭時：“昨天的衣服還在你車裏。”

周顯打着哈欠：“放心，我幫你扔了，不用謝！”

宋蘭時：“限量款，很貴，還我。”

周顯：“……”

嘿！多新鮮，說得跟他其他衣服不貴似的！

宋蘭時：“咱們的新項目馬上要舉行剪彩儀式，那是我專門定制的衣服。”

周顯：“找！必須找！那麽貴呢！”

宋蘭時松了口氣，她所謂的道歉禮還在褲兜裏。

他一點也不想再看到那破玩意兒。

但老頭兒說了。

盒子比指南針貴，要節儉。

周吾在耀庭這邊住了小半個月，吳女士從一開始的熱烈歡迎，到後來看她越發不順眼，已經旁敲側擊，懷疑她是不是被社會人士追債了。

周吾鬥争兩天，怕被她套出宋蘭時的事，拉着行李箱回明光花園了。

她到六樓，從電梯出來的時候，故意用力跺腳，看對面會不會有人聽到聲音出來。

然而那扇門還是緊閉着。

中午，對面似乎有動靜，周吾以為是宋蘭時，立即從沙發上起來，小跑到門口，順着貓眼望出去。

對面門口站着一個女人，金色長卷發披散在背後，光澤感十足。

身高大概有一七五，穿着緊身長裙，把腰線勾勒得極細。

只看背影，就覺得十分漂亮。

周吾握着門把緩慢下壓，随手在門口處提了個不知裝什麽的塑料袋，裝作下樓扔垃圾。

就在她腳邁出門檻的瞬間，‘吱呀’一聲，對面的門也打開了。

宋蘭時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出來。

四目相對。

兩人都怔了一下。

片刻後，宋蘭時率先移開視線，“你怎麽來了？”

話是對金色長發女人說的。

長發女人是位外國美女，金發碧眼，身材高挑，皮膚白得發光，腰細腿長，身材極好，像真人般芭比娃娃。

金發女人進去，兩人的身影随着門漸漸阖上，快要看不見。

電梯數字從一升到五，馬上要到六樓。

周吾轉身，喊了一聲：“宋蘭時。”

喊完，她又有些懊惱，這是要幹嘛。

宋蘭時：“有事？”

語氣帶着情緒。

“那個，就是，那什麽，我下去扔垃圾……”

話說到一半，不知自己表達什麽，金發女人适時給她續上了：“這位小姐，你是想幫蘭兒丢垃圾嗎？”

金發女人普通話非常标準，兒化音很正宗。

沒等周吾搭話，她又說：“等一下哦。”

然後轉身回屋，很快又出來，手上多了個垃圾袋，遞給周吾：“謝謝呀。”

周吾：……

周吾看向宋蘭時，宋蘭時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麽，金發女人再次截斷：“電梯走了呢。”

周吾本來就不知該說些什麽，此時更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一手一個垃圾袋，轉身，腳步慢慢移動，朝樓梯走去，身後傳來金發女人的聲音。

“蘭時，那位小姐和你關系很好嗎，還幫你扔垃圾。”

就聽宋蘭時似帶着火氣‘哼’了聲：“普通鄰居！”

蘭兒，蘭時。

普通鄰居。

對比不要太明顯。

周吾心裏悶悶的，指尖不自覺摳着黑色垃圾袋的邊緣，到了樓下，才發現垃圾袋多了一個小洞。

周吾擡頭看向六樓宋蘭時房間的方向。

他什麽時候和那個金發女人認識的。

有什麽好聊的。

樓上，宋蘭時吹完頭發，從衛生間出來，“劉大志，別學老頭兒，換個稱呼叫我！”

金發女人劉大志往沙發上一靠，毫不客氣地拿了桌上最大的蘋果吃。

“蘭兒，你這樣子很沒有禮貌哦，要叫姑姑，尊老愛幼，女孩子才會喜歡喲。”

老頭兒小時候被一對在中國定居的意大利夫婦收養，劉大志就是那對意大利夫妻的孫女。

按輩分是他姑姑，但兩人年齡差較小，劉大志只比他大十歲。

而且此人性格成迷，在嚴肅場合，‘姑姑’兩字才能叫得出口。

宋蘭時：“能不能把後面的語氣助詞去掉，很傷耳朵！”

劉大志：“不是給你聽的呢，你姑父喜歡就好了呀。”

宋蘭時：……

“回你家說！”

劉大志：“那不行的，我之所以叫劉大志，是因為我有大志向的呀！”

宋蘭時：“你所謂的大志向，就是來管理我的垃圾？”

想起剛才那個畫面，周吾背對着他，一手一個袋子，腦袋微垂着，心裏就不舒服，語氣涼涼。

劉大志不理會，自顧自地說：“你的終身大事，就是咱們老宋家和老劉家，最最重要的呢！”

“是剛才那個姑娘吧，兩三個月了，她居然還不同意和你去民政局領紅本本，蘭兒，你這，不行的呀！”

“我是來幫你的呢！”

宋蘭時斜她一眼，“所以，你讓姑父追了你十年才答應結婚？”

劉大志：“不要這樣說哦，我知道他也喜歡我後，一個月我們就甜甜蜜蜜了。”

“誰讓他之前不告訴我的，我還以為是我暗戀他，他不喜歡我呢，不能怪我的呀。”

宋蘭時走到窗邊，樓下那個瘦小的身影，垂頭耷腦，正在往回走。

宋蘭時轉身，劉大志悠閑自在地啃蘋果。

瞪了她一會兒，拿過桌子上的手機，低頭擺弄。

劉大志正等宋蘭時反駁她，忽然安靜下來，擡頭就看到宋蘭時正敲手機鍵盤，起身，湊過去。

“蘭兒呀，做什麽呢？”

劉大志邊嚼蘋果，邊瞟向宋蘭時手機。

手機屏幕顯示的是微信聊天頁面，信息框裏，一大段文字，應該是打完了，宋蘭時手指懸在‘發送’兩字上。

一長串文字，都是用來交代某人被追求的經歷，和她都做出過哪些回應。

劉大志覺得似曾相識，視線移到上方。

備注：姑父。

劉大志：“！”

蘋果也不吃了，奪過他手機，摁着删除鍵不松手。

宋蘭時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機，推着她往外趕。

“宋蘭時，你個黑心肝的小崽子，我兒子會給我報仇的！”

周吾從電梯出來，就聽到這句話。

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