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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場面已經失控到無法控制,顧繁聽到那些刺耳的話、再看見謝疏音絕望的模樣,終于忍不住說道:“夠了,小芸,你不要再說了!”

“為什麽不說?!”顧芸死死的盯着顧繁,盛氣淩人的說道,“我就是讓她明白,她配不上我們顧家!”

前廳鬧成這樣,後廳自然也察覺得到。

周韶川摟着喬雪寧的腰徐徐走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謝疏音擡起那雙沾滿淚水的眼眸望去。

透過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看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世間喧鬧,人聲沸雜,唯獨她透過了所有的現狀看到本質。

她也經受不住,提起裙擺朝着門外跑去。

偏偏那天下了雪,偏偏她穿了高跟鞋,跑到門外就踉跄的倒在了雪地裏。

冰冷刺骨的雪水就這麽浸透進她的肌膚,她狼狽得像個傻子。

秦予見狀追了出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緊緊抱住了她,“謝疏音!你給我清醒一點!沒有人值得你這樣!”

确實沒有人值得她這樣。

前提是,如果那人不是周韶川。

絲絲縷縷的餘光透過落地窗映入她的眼眸,她看見他就站在裏面,摟着他的女人。

四目相對間,他的黑眸裏染上了淡淡的愠色。

随後他松開喬雪寧,朝着門外走來。

走到兩人跟前後,一把抓住秦予的後領,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漆黑的瞳仁裏沒有半分溫度,“我是不是警告過你,別碰她?”

秦予看見來人是周韶川,火氣上湧,握緊拳頭就直接朝着他揮去。

周韶川一個側身躲過後,直接擒住他的手腕,扼制着他所有的動作。

眼看着兩人又要因為謝疏音大打出手,喬雪寧趕緊提着裙擺走出來,拉着周韶川的手,說道:“韶川,別沖動,有事好好說。”

霧氣深重,周韶川看見她就這麽跑出來,趕緊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擰眉說道:“你先進去。”

他動作輕盈,衣服披上後,還貼心的給她扣好紐扣,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進去。

但喬雪寧不願離開,害怕離開後兩人又大打出手。

于是擋在周韶川跟秦予中間,擡起眼眸凝望着秦予,“秦先生,請你稍微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別今天打架這事傳出去,丢的是你們秦家的臉。”

“你一個戲子也配跟我說話?”秦予出言嘲諷,“是不是以為有周韶川替你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喬雪寧,別忘了,你就是一個破演戲的,在我面前裝什麽?”

話音剛落下,周韶川一拳就打在他的側臉上。

秦予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唇角微微沁出一絲血液。

他不羁的倒在雪地裏,用舌頭舔了舔唇角的液體,冷笑,“怎麽,我說得不對嗎?”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喬雪寧,“還是說你覺得自己這樣的身份,配得上進這樣的場合?”

喬雪寧被他這麽一說,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她的身份确實跟他們這些人有天壤之別,但很少有人當着周韶川的面說這些話。

她緊緊抓着周韶川的胳膊,深怕他再次動手。

身子微微向前,說道:“你說得沒錯,我是配不上韶川,可沒辦法,他最愛的女人是我,你看不下去也得忍着。”

站在一旁的謝疏音晃了晃神,緊繃的最後一根弦徹底崩塌。

顧不上所謂的禮數教養,提起裙擺朝着外頭瘋狂跑去。

秦予的手只抓住她的裙擺,但輕薄的裙擺在他手掌中快速的溜走。

等他回過神來時,謝疏音早已經不見蹤影。

他啐了一口,快速爬起來,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跑去。

零下三度的天氣,謝疏音踉踉跄跄的在不知名的街道走着。

橙黃色的路燈打在她的身上,粉白漸變的長裙沾染上了不少的雪花,肩膀被凍得粉紅,頭發絲随着冷風而樣,絲絲縷縷飄落在臉上、肩膀上。

她凍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跑到銀泰紅路燈時,模糊的雙眼,将對面的人影看做是母親,失神的走過去。

就在這時,一輛疾馳而來的車朝着她開了過來。

刺眼的車燈讓她停了下來,下意識的伸出手遮住眼前的視線。

而那輛車就停在她的面前,秦予從車裏走下來,一把拽住她的手,喊道:“不要命了!”

聽到是他的聲音,謝疏音哭着喊道:“我要不要命不需要你管,反正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全世界的人都在看我笑話!所有人都在笑我是個傻子!”

她抓着秦予胸前的衣服,絕望的喊道:“你不是就想笑我嗎?你笑啊,你笑啊!”

秦予看着她這幅模樣,眉頭緊皺,一把将她抱在懷中,任由她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我從來沒笑你,謝疏音。”

謝疏音在他懷中拼命的掙紮着。

可奈何力氣太小,身子被凍得瑟瑟發抖,怎麽都推不開他。

秦予咬了咬牙,直接摟着她坐上車,關上車門後,彎下腰看着哭得泣不成聲的謝疏音,說道:“我再說一遍,沒人值得你這樣,你再給我哭,我會用我自己的手段來對付你。”

說完,快速坐上駕駛位,将安全帶扣在她身上。

車內的溫度逐漸升高,她蜷縮在位置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秦予心軟下來,驅車帶她離開,右手放到屏幕操作盤上,點了一首富士山下。

迂回的前奏從音響裏播放出來時,她的肩膀顫抖着,一顆顆碩大的眼淚如水晶一般滴落在精致的裙擺上。

車子駛入南安大道,方向是迤山公館。

秦予是想帶她回自己家的,可是轉念一想,這個時候,她恐怕哪裏也不想去。

于是還是将她送回了周韶川的住所。

車子抵達門口時,他扭頭望着她。

哭了一路,終于止住了。

他說道:“今天哭完,以後就別再哭了,周韶川他不值得。”

聽到周韶川三個字,她的表情終于有了那麽一絲變化,扭頭看着他,“秦予,你別裝得好像一副特別關心我、特別了解我的模樣,你跟那些嘲笑我的人有什麽區別?”

她推開車門,淩冽的寒風夾雜着冰雪順勢湧入進來,她頭也不回,“今天過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她的身影很快遁入風雪之中,門一開,她瘦弱的身軀走進去後,便再也看不見。

秦予微微眯起眼眸,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煙叼在嘴巴上,單手點燃煙頭。

猩紅的火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耀眼,他吐出煙霧,說道:“想得美。”

*

大門途經院子。

院子裏的花草被風雪壓彎,矗立在寒風中,搖搖晃晃。

大部分的積雪被保姆們收集起來,堆放在一邊。

她步伐緩慢的朝着大廳走去,短短的路程,卻像是萬裏山河般遙遠。

屋內的保姆們還在打掃衛生。

她徑直走進去。

幾人停下紛紛看着她。

“我生日那天,你們拿給我的煙火,是我三叔送的嗎?”她看着她們問道,“還是說,他只是送了個蛋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保姆們大概也察覺出她已經知曉真相,不敢再隐瞞,“小姐,那是周總買給喬小姐的,因為剩下了一些,我們就想着給您放點……畢竟那天是您生日,我們——”

聲音越說越小,明顯就是害怕她追責。

謝疏音愣了愣,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掐滅。

她沒說任何話,提起被污雪沾染的裙擺,朝着樓上走去。

她靜得有些可怕。

走進房間後,換掉長裙,摘下項鏈,躺在床上默默出神。

在她回來後的半個小時內,周韶川也回來了。

聽見樓梯傳來聲音,走的方向還是她這邊,便立刻就從床上爬起來,拿起桌面的項鏈走到門口。

‘吧嗒’一聲将門打開,正好與走過來的周韶川打了個照面。

兩人四目相對,凝固的氣氛如窗外的冰雪,瞬間将時間凍結。

誰也沒有說話。

“顧芸欺負你,我知道了。”周韶川主動開口,“我會叫她親自跟你道歉,還有她母親說的那些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如果心裏真的過不去,我也可以讓她來跟你道歉。”

謝疏音離開後,現場一片混亂,周韶川逮住顧繁逼問。

顧繁礙于壓力,還是将事情和盤托出。

包括顧芸跟自己母親說得那些話。

本意是想讓周韶川去安慰安慰她。

可沒想到周韶川臉色直接冷下來,抓着他的衣服,“你們敢這麽欺負她?當我是死的嗎?!”

周韶川在風投界地位極重,抛開這個不說,單是他來自周氏一脈就已經足夠份量。

沒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即便是顧家。

周韶川當場就訓斥了顧芸一頓,說她不長眼睛,也不看看謝疏音是誰的人,讓她第二天去跟她道歉。

顧芸被他這麽訓斥,哭哭啼啼鬧了起來。

顧父上前勸架,但周韶川鐵了心要給謝疏音讨回公道。

并且不顧往日情誼的指責起顧母來。

“當初是顧繁說喜歡她,我才有意撮合他們,但如果你們顧家因為這點破事來找她麻煩,下她的面子,那就不要怪我說話難聽。”他手裏夾着煙,煙霧模糊了他銳利的眼神,“她喊我一聲三叔,我就把她當做親侄女看,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裏,以後誰敢找謝疏音的麻煩,就是跟我周韶川作對。”

圈內富二代衆多,也不缺乏有家世背景的人,可周韶川不一樣,父母往上數三代,全都是在政商兩界的權威人物。

而他本人的背景縱橫交錯,不僅僅只是在商業混那麽簡單。

得罪了他,實在沒什麽好果子吃。

礙于現實原因,顧母也只好跟他說了聲抱歉,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周韶川沒理她,轉身牽着喬雪寧離開了現場。

因擔憂謝疏音被秦予帶走,所以便讓司機送喬雪寧回去,自己則開車回家。

喬雪寧倒是沒說什麽,只是在離開時,略有些擔憂。

回到家裏,得知謝疏音已經回來了,他稍微松了口氣,一邊解着西裝紐扣,一邊朝着樓上走去。

小家夥比想象中的要受傷、要難過,他微微蹙起,說道:“或者你還有什麽不滿的,你跟我說,我來處理。”

“沒有。”她悶悶的回答,“挺好的。”

周韶川微微嘆了口氣,“哪裏好?眼睛都腫成這樣了。”

“那是過敏。”她強行解釋,“另外,這項鏈還給你。”

“送出去的東西,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可它不是我的。”她倔強的将項鏈塞到他手裏,“我想睡覺了。”

然後,也不管周韶川什麽反應,直接将門關上。

周韶川看着緊閉的房門,眉頭緊皺。

那晚過後,謝疏音就很少再見周韶川。

她也很少會再主動追問周韶川的事,仿佛那個晚上于她而言,不過就是夢境中的一環。

夢醒了,就什麽都不剩了。

她依舊每天上學、回家,做着自己那些瑣碎的小事。

偶爾還是會想起他。

可是想起後,就覺得胸口悶悶的疼。

二月三號是除夕。

她買了一些煙花爆竹回家,準備跟家裏的那些保姆們一起燃放。

抱着東西走進大廳時,就看見周韶川正摟着喬雪寧坐在沙發上。

她枕着他的腿,看着電視裏播放的劇情,笑着握着他的手,說道:“你不是說最讨厭看這些泡沫劇嗎?我看你看得挺開心。”

“看跟誰看吧。”他語氣淡然,卻夾雜着寵溺,“跟別人看就沒多大意思。”

謝疏音距離他們不過幾米遠。

可她卻覺得有一個銀河那麽的遙遠。

再不甘心也要承認——周韶川這個男人,已經在她心裏生了根。

兩人如膠似漆,并未發現站在門口的謝疏音。

喬雪寧的手指傳過周韶川的手掌,微微翻了個身,正對着他的臉,再伸手去撫摸他的側臉。

暧昧至極。

就在這個時候,保姆突然喊道:“小姐,您回來了。”

一句話,讓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朝着門口望去——外面的霧茫茫的白雪,她穿着白色長裙,外面套着一件淺粉色羊絨大衣,頭發随意的紮起,有幾縷長發垂落在臉頰上,清冷的氣場顯現無疑,雪白的肌膚上略帶着紅潤的光澤。

周韶川站起身來,走到謝疏音跟前,說道:“這麽冷跑出去做什麽?”

他像往常一樣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除夕快樂啊,小朋友。”

謝疏音看着他,努力的揚起一抹笑容,“除夕快樂,三叔。”

然後伸出手,“要紅包。”

周韶川單手伸進口袋,拿出一封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她,“早就給你準備了。”

她接過紅包,抱着煙花爆竹往裏走,在經過喬雪寧跟前時,也沒表現出任何不滿。

——既然他對她從未動過感情,那她就努力讓這份無疾而終的暗戀回到原位。

他是三叔。

只能是她的三叔。

周韶川:每次回想起這個時候,就想掐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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