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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想來也是，如果宋長安提前說了，宋母肯定不會同意他過來這邊。

宋一岑幹巴巴地叫了聲“媽”。

宋母點了點頭。

從小到大，母子倆的關系一直不怎麽融洽。

二人像兩個陌生人一般，一路無話地走回家去，姐姐宋長安給母子倆開了門。

宋一岑一家并不是A市人，但後來宋長安考上了A市的C大，所以宋母過來陪讀。母女倆在C大旁邊的安樂小區租了一套小戶型房。

宋長安在C大一路從本科讀到了博士，母女倆便在這間小房子裏一住就住了八年多。

宋長安見到宋一岑，眼睛一亮，熱情地抱住了他：“小岑怎麽老不來看姐姐啊，想你了都。”

宋一岑并不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但還是伸手回抱了她。

他不想讓她不開心。

無論是這具身體原先的主人，還是如今穿越過來的宋一岑，都與宋父宋母關系淡漠，唯獨跟這個姐姐較為親近。

宋一岑兩輩子都沒感受過的親情，是這個便宜姐姐給了他。

宋長安接過宋母手中的環保袋，把宋母和宋一岑拉到沙發旁，讓二人坐下，笑眯眯地宣布：“今天我親自下廚，做小岑最喜歡吃的菠蘿咕咾肉。”

說完一陣風似的轉去了廚房。

客廳留下宋一岑與宋母二人，氣氛略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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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岑沒話找話：“姐身體還好吧？”

宋長安自小身體不好，先是被診斷出先天性心髒病，後來又患上了白血病，所有醫生都斷定她肯定活不過18歲，但她依舊掙紮着陽光地活到了現在。

宋母沒說話，眼眶卻瞬間就紅了。

那應該是不太好，宋一岑心想。

一旁的宋母猶豫了一會，忽然開口問：“一岑，你現在有錢嗎？”

宋父在老家經營着一家小公司，往年的收益都還不錯，足以應付宋長安的醫療費用。但從今年開始，公司的資金鏈出了問題，家裏僅剩的存款甚至不足以完全支付宋長安上一次住院的費用，至今仍舊欠着別人20餘萬。

若是無法預留出宋長安下一次發病時所需要的治療費用，那宋長安就必死無疑了。若非真的無計可施，宋母又怎會開口向宋一岑要錢。

宋一岑一直都知道早晚有一天會失去這個姐姐，失去這個世界裏最愛他，或者說是唯一愛他的人，但他私心希望這一天晚一些到來。

于是他問：“需要多少？”

“五十萬。”宋母抿了抿唇，“算我借你的，你姐姐她……”

“好，”宋長安打斷了宋母，他不想聽下去，他自欺欺人地覺得，有些事如果聽不見，那就永遠也不會發生，“晚些時候我轉賬給你。”

飯菜的香氣撲鼻，廚房傳來宋長安開心的聲音：“媽，小岑，開飯啦！”

四菜一湯。

宋長安的廚藝很好，但因為身體的緣故很少下廚，所以宋一岑今天吃得很香。

吃完飯，宋一岑主動去洗碗。

洗到一半，宋長安過來了。

宋一岑明白宋長安是有話要對他說，專程把他叫過來怎麽可能只是為了做飯給他吃？她一向忙得很，身體無礙時都會一整天都泡在學校實驗室。她喜歡科研，所以總是加班加點地與死神賽跑。

“姐。”宋一岑扭頭沖她笑。

“小岑，”宋長安的聲音壓得低，難得說話遲疑，“這幾天我在網上看到說，說你，嗯……”

宋一岑恍然大悟，原來宋長安是想說這件事？

連科研瘋子宋長安都聽說了他的八卦，看來這幾天他是真的流量爆棚了。

“假的，我沒出櫃。”宋一岑安慰說，“姐你放心好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宋長安忙擺手，“姐姐早就說過，你是獨立的個體，你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無論是爸媽還是我都不該也不能左右你的人生，你做什麽姐姐都支持。”

因為一些原因，宋長安對這些問題很敏感，對宋一岑應該自己選擇人生這件事也非常堅持。

宋一岑挑了挑眉，她不是想說這個？

宋長安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爸媽那一代人，思想保守，脾氣又急躁。當年你要當演員，就氣得他們要跟你斷絕關系，你還記得吧？”

怎麽不記得？

就是因為那件事，使得三年前宋一岑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生了一場大病，險些一命嗚呼。

上一世的燕國皇帝宋一岑死在十七歲的末尾，死于已故攝政王的死士帶來的一場刺殺。

刺客沒能當即殺死他，但傷口感染引發的高熱最終還是要了他的性命。

死掉的他并沒有身歸混沌，而是一睜眼，就到了一個陌生且奇怪的地方。

這個世界是冬天，正下着大雨，天擦黑，寒風呼嘯，周圍沒有什麽人，只有奇怪的大盒子在身邊快速穿梭奔跑，而他正蜷縮在一個三面透風的建築裏避雨。

後來他才知道，在他身邊穿梭的盒子叫做“汽車”，而他躲避風雨的地方叫做“公交站臺”。

上輩子的宋一岑纏綿病榻一個月才駕崩，本就身體虛弱，而穿越到這個世界後似乎依舊在發着高燒。

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全身軟綿無力，也曾嘗試着站起來，找一處更溫暖的地方避寒，卻發覺雙腿僵硬，雙眼一陣連着一陣暈眩。

雨水飛濺，淋濕了他的衣服，冰冷刺骨，而北風呼嘯着化為刀刃，寸寸切割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膚。

冷，極度的寒冷，又冷又困。

再後來，一個失控的大盒子帶着刺耳的鳴叫聲歪歪斜斜地向他撞來。

劇痛過後，他就暈了過去。

而暈過去之前的那一剎那，他竟想着難道這裏便是地獄了？

果然可怖又痛苦。

可是他為何會下地獄，而不是上天堂？

是他德行不夠嗎？

再次醒來很久以後，宋一岑才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并沒有死，他大概是重生了。不，确切地說，應該是穿越了。

本該死去的他，穿越了時間與空間，來到這兩千年後的世界。

醫生說他高燒燒壞了腦子，又被酒駕車撞出了輕微腦震蕩，所以暫時失憶了，想不起從前的事情。至于能不能恢複記憶，不好說，要看身體的恢複情況。

這麽年輕，腦子就壞掉了啊。

所有人都帶着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失憶，而是這個世界的宋一岑換了人，并且沒有繼承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