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水患
第18章:水患
駱鳴岐為什麽還沒有睡呢?
鳳來儀很想知道,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沒有知道這個原因的資格,大半夜站在公主殿下的寝殿門前已經足夠沒有規矩了,若是再敲門,恐怕她會引得駱鳴岐的厭棄。
鳳來儀不想引起駱鳴岐的厭棄。
所以,還是離開吧。
鳳來儀緩緩轉過身,乍一擡頭,忽然看到面前落下了一片小小的雪花。
像是棉絮一樣,慢慢悠悠地落在了鳳來儀面前,鳳來儀下意識地擡手去拿,只是她手指雖然冰冷,但手心還是有些溫度的,因此雪花落在她掌心後,不過瞬息,便融化了。
“你怎麽在這裏?”駱鳴岐被剛剛得到的消息氣到了,她心情很是憋悶,所以很想出門透透氣,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她剛一出門,便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大雪漫天飛舞,鳳來儀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猛地轉過身來,像是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抿着唇,似乎有話要說,她身上穿着的長袍衣擺輕輕舞動,擾亂了雪花往下飛舞的軌跡。
駱鳴岐本來煩悶的心情忽然消失不見,她将身上披着的狐裘接下來,上前一步,披在了鳳來儀身上,她将鳳來儀攬住,笑着說道:“怎麽了?今兒晚上你也睡不着不成?”
駱鳴岐剛剛從滿是地暖的寝殿走出來,身上帶着熱氣,微微融化了鳳來儀已經凍得有些僵硬的身體。
“殿下。”鳳來儀被駱鳴岐的溫度燙到了,她心中有鬼,所以在駱鳴岐主動接近她的時候,鳳來儀總是忍不住下意識地閃躲,她甚至忘記了駱鳴岐剛才問了什麽話,就在駱鳴岐的懷裏暈頭轉向起來。
駱鳴岐笑着說道:“怎麽這麽激動?是不是因為下雪了?只是現在雪才剛剛下起來,玩不了,你先披上我的狐裘暖一暖,等暖一點了,再回去。”
鳳來儀的臉頰紅的太快,駱鳴岐分辨不出她是因為披上了狐裘暖的,還是因為一些其他的情緒,但是既然分辨不出來,駱鳴岐便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無端猜測便好。
她對于鳳來儀是有些好感,只是入如今霄國的國風如此,無論是南風還是磨鏡都不常見,甚至說是從未見得。
駱鳴岐本來就不覺得自己的運氣有多好,也從來不會覺得,若是自己喜歡了旁人,旁人便有義務一定要對她也有好感,世上可以算計的東西千千萬,但唯獨感情這種東西變幻莫測,難以捉摸,所以駱鳴岐便也不是那麽着急這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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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知道了回來之後才得知的消息之後,駱鳴岐便覺得自己現在不應當着急這些事情。
想到自己剛才看到的東西,駱鳴岐就是一嘆氣,那種事事情已經發生了,即使駱鳴岐想要改變,都沒有辦法,但是放着不管也不是事兒,所以駱鳴岐如今在猶豫。
鳳來儀不遲鈍,她對于旁人的感情變化甚至算得上是靈敏,不然她在家的時候,也不會因為一些女婢的情緒,而經常難過,她很輕易地便察覺到了駱鳴岐這會兒心情不好,她試探着問道:“殿下,您怎麽了?”
駱鳴岐沒想到鳳來儀能看出來自己這會兒心情不好,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給鳳來儀說,她嘆了口氣,拉住鳳來儀的手,說道:“你跟我進來吧。”
進來?去哪裏?
直到鳳來儀被駱鳴岐扯到了寝殿中,鳳來儀也沒有反應過來。
她怎麽就這麽輕易地進了殿下的寝殿呢?殿下難道都不會……咳,這麽看來,殿下果然是對她沒有絲毫想法,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地帶她來這麽私密的地方。
鳳來儀想要管住自己的眼睛,讓自己不多看,不亂看,但是她的眼睛卻不是那麽聽話,她控制不住自己地用餘光打量駱鳴岐的房間。
駱鳴岐的房間,跟鳳來儀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鳳來儀是被駱鳴岐安置在了客房裏的,客房雖然不大,但是裏面的陳設可以說是一應俱全,連她用的椅子都是上好木材料子做的,鳳來儀到底是在富貴窩裏泡大的,所以那些木材鳳來儀也認得一些。
她本以為,駱鳴岐的屋子應當和駱鳴岐給人帶來的感覺一樣,應當花團錦繡,還應當是用世界上最華麗的東西鋪設而成,在晚上的時候,即使只是點了一盞小小的蠟燭,便也應當金碧輝煌。
但是鳳來儀完全想錯了。
駱鳴岐的屋子,比起鳳來儀以前去過的大富人家的閨閣,甚至算得上是寒酸。
駱鳴岐的屋子裏,看不到什麽值錢的東西,甚至連擺件都是常見的官窯燒出來的應制的物品,看不出來什麽好,也看不出來什麽不好,許是在那些侍女們離開之後,駱鳴岐又寫了什麽東西,所以地面上如今扔着好幾個染着墨跡的紙球,她的案幾桌面上也不甚幹淨,亂糟糟地放着好些折子樣式的紙,甚至不少折子上都染了墨跡。
除卻這些淩亂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井井有條,但卻顯得空了不少,畢竟比起那些想要将自己的屋子擺滿華貴之物的規格小姐來說,駱鳴岐的屋子确實空了一些,就算是置物架上,也只有幾個花瓶,裏面插着幾根剛剛采回來的梅花。
這種梅花公主府就有,就在距離駱鳴岐的寝殿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鳳來儀在走過來的時候還看見了,當真是一點都不華貴,一點都不像是一國公主住着的地方。
若不是鳳來儀很清楚,駱鳴岐的盛寵甚至是那些皇子所比不上了,說不定就認為駱鳴岐其實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所生的女兒了。
駱鳴岐見鳳來儀走進來之後,便是一副震驚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怎麽了?是覺得我這裏太寒酸了麽?”
對于一國公主來說,這些地方算是算的上寒酸,但是駱鳴岐既然這麽問了,鳳來儀當然不能順着杆子點頭,她想了想,說道:“不寒酸,大道至簡,是一樣的道理。”
“我怎麽不知道,你竟然這麽會說話啊?”駱鳴岐笑着湊向鳳來儀,問道。
鳳來儀覺得自己并不會說話,只是她不想讓駱鳴岐抹不開面子,也覺得駱鳴岐沒有必要抹不開面子,皇帝的盛寵使得駱鳴岐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大道至簡”,因此駱鳴岐如今的屋子裏沒有什麽金貴的物件兒,自然是有她的理由。
駱鳴岐沒有讓鳳來儀等太久,她随便找了靠近案幾的地方坐了,然後指了指離自己不遠的椅子,說道:“你坐。”
這是在私下裏,因為沒有旁人看着,所以即使鳳來儀做出了一些冒失的舉動也沒什麽,更何況這個冒失的舉動是駱鳴岐親自讓她做的,因此鳳來儀沒有猶豫,直接在駱鳴岐的面前坐下了。
“你倒是乖覺,知道在私底下好好聽話。”駱鳴岐這會兒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催的很是煩躁,若是鳳來儀這會兒非要跟她推讓不肯坐下,說不定駱鳴岐便直接讓她出去了。
不,這寒風臘月的,鳳來儀又是個喜歡哭的,直接讓她出去說不得又得哭,駱鳴岐估計會讓她一直站着,聽她說話。
“屬下是殿下的侍衛,是殿下的……人,自然殿下說什麽就是什麽。”鳳來儀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或許是駱鳴岐房間裏的燭火搖曳,将自己的心都給搖的淩亂,所以自己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她是生怕駱鳴岐察覺不了她的心思麽!若是被駱鳴岐察覺了,駱鳴岐這會兒正煩躁,說不定會讓她滾出去!
鳳來儀确實看出來了駱鳴岐在煩躁,但她完全沒有想到,駱鳴岐在聽到自己這句話之後,竟然笑了出來。
駱鳴岐這一笑,差點笑裂了鳳來儀的膽子,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快要完了,鳳來儀可不覺得駱鳴岐這會兒的笑,是因為高興才笑的,畢竟被自己的屬下肖想,絕對不算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駱鳴岐擡頭看向鳳來儀,她的眉眼淩厲,這會兒挑起眉頭,眼中的情緒似乎要溢出來,她笑着問道:“好啊,很好,既然你這麽清楚自己的定位,那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分憂啊?”
“自然是……應當分憂。”鳳來儀知道駱鳴岐的侵略性,但是從來都沒有看到駱鳴岐這樣的目光,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胸腔中跳出來了。
“分憂啊……”駱鳴岐忽然散了架勢,癱在椅子上,擡頭看向鳳來儀,嘆道:“只是你想替我分憂,這事兒卻是難以分憂的事情。”
鳳來儀知道駱鳴岐是在發愁,也知道駱鳴岐有話要說,因此她順着駱鳴岐的話問道:“殿下,什麽事?”
“你看,如今已經過了冬至,再過幾天,就得開始數久了,千裏冰封,躲在冰下面的水本應當是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那誰忽然間就沖了堤壩,将南邊的一座小城給沖毀了。”
南方素來水多,因此若是堤壩修的不好,很輕易便會将堤壩沖開,但那大多是在春天,春天冰雪消融,正是水流流動的好時候,那個時候,哪怕是南方出了洪災,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今可是冬天,在冬天竟然漲水,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鳳來儀哪怕從來沒有修過水利,也知道這件事絕對不尋常,甚至可以算是出了事的,也難怪駱鳴岐在這兒愁的大晚上睡不着覺。
駱鳴岐和鳳來儀不一樣,鳳來儀知道了便是知道了,這種事情也不需要她去解決,她雖說如今每天都在訓練,但說白了就是在富貴窩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已,除了自己的感情暫時不會得到回應之外,就根本沒有什麽不順心的。
但駱鳴岐可是要上朝的。
這種事情大晚上給駱鳴岐送來,自然說明這事兒是很要緊的,也說明這事兒在明天早朝要處理,因此即使駱鳴岐想要把這事兒糊弄過去,今兒晚上安安穩穩地睡了,明兒白天也得被朝臣嗡嗡的頭昏腦漲。
“冬日裏本就天寒,南方雖然顯得富貴些,但也不是家家都富貴,多的是百姓因為不舍得多扯一身棉襖,在冬日裏一家人擠在一張床上,蓋着一床被子。”駱鳴岐喃喃着說道。
鳳來儀猛然從對駱鳴岐的擔憂中驚醒。
怨不得鳳來儀只能做一個閨閣小姐呢,駱鳴岐在看到這些事情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民生,是将會有多少人死于這些災害,而鳳來儀只是覺得第二天駱鳴岐可能會因為朝臣的吵鬧而煩躁。
也對,有多少人會死于這一場洪災呢?
鳳來儀不知道。
“我曾經聽人說,咱們京城的邊上,有一家子晚上擠在同一張被子上,那家有一個小孩兒,第二天鄰居覺得不對勁,這小孩兒怎麽老是哭啊,所以就去敲了門,但敲門敲了半天都沒有人回來,小孩兒依然在哭。”駱鳴岐伸手拿起一張自己寫廢了還沒來得及扔出去的紙,放在手心團了團,随手扔出去了。
鳳來儀沒有說話,目光随着那一團紙落在地上。
“那是京城邊緣,卻也是天子腳下,父皇所在的城牆跟上都會發生這種事情,那麽那些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會是怎樣的情況呢?”駱鳴岐忽然又覺得煩躁,她站起來,走向門口,将門口厚重的布簾子給掀開,簾子外的寒風猛地灌進屋裏,将駱鳴岐的發梢和衣擺全都揚起。
鳳來儀在駱鳴岐站起來的時候,便已經跟着站起來,她手忙腳亂的将自己身上還沒有脫下來的狐裘解下來,披在駱鳴岐的身上。
駱鳴岐也沒有推辭,她将狐裘披好,随手将簾子放下,說道:“如今朝中的人大多都是屍位素餐,國庫裏也沒有多少銀子了,不然我也不必将自己的金貴東西賣了充當軍饷,若是遇到一個貪官處理此事……”
“我得親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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