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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章

虞滢接過了他遞來的小箭, 握在了手中,再瞄了一眼插在牆壁上的短箭,還是覺着有些刺激, 心跳得依舊很快。

幾息後,身後傳來伏危低緩的聲音:“第一回 用,總會有些緊張。”

虞滢呼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他,道了聲“多謝。”然後擡了擡手中的小連弩,可忽然想起來它的威力,臉色微變, 慌忙放下。

伏危提醒她:“箭匣無箭, 莫要慌。”

虞滢這才想起來他只放了兩支短箭, 也就松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 都要謝謝你給我做的這個……”她回想了一下,才繼續道:“元戎弩。”

說出了小弩的名字, 虞滢對他笑了笑。

虞滢的臉頰旁有一個很淺的梨渦, 一笑,梨渦便會浮現。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不過如此, 連着她臉上那幾塊淺淡的“污漬”也黯淡得沒有了任何的痕跡。

在這片刻, 伏危只覺得得口幹,喉間略滾,一吞咽便移開了目光, 望向沒有撩起草簾的窗口。

兩息後, 才平靜的道:“你不必與我道謝, 你幫伏家的,幫我的, 遠比這把弩要重得多。”

虞滢但笑不語,他們現在的情況就是互利互助,所以不必多說什麽。

“今日上午是最後一天了,要抓緊時間了多采一些藥了,我就先走了。”

虞滢與伏危說了一聲後,便拿着弩轉身出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似想起什麽,又走回來把插在牆上的兩支短箭給拔了出來。

出了院子後,就見伏安與伏寧在給剛栽種不久的種子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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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虞滢不得空,所以菜種是在羅氏的教導之下,兩個孩子親自挖土,親自埋下去的。

這兩個孩子,每天除了照看曬着的草藥外,還會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們親手埋下去的菜種子。

每天一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菜澆水,蹲在旁邊催促它們快些發芽。

見他們沒有望過來,虞滢便暗暗的把把弩放進了背簍中,用布蓋住。

蓋好後,這時伏安擡起頭望了過來,問:“小叔說了什麽?”

虞滢把背簍背起,說道:“讓我進山後小心些。”

聽了這話,伏安撇了撇嘴:“我先前也進山了,小叔怎麽就沒提醒我?”

虞滢輕笑了一聲,背起背簍,交代他:“我會在午時的時候回來。記得把草藥翻一翻,如果天色不對,就把草藥都收進我的屋子裏去。”

不僅伏安點了頭,就是他身邊的小伏寧也跟着點頭如搗蒜一樣,又乖又可愛。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還是看順眼了。

雖兄妹二人還是先前那一身不合适,且全是補丁,袖口還磨絲了的衣裳,但虞滢總覺得這兄妹倆都長了些肉,還白了好些。

先前伏安和伏寧都是又黑又瘦小的,一雙眼睛更是無神空洞。

但現在兩雙眼睛卻是鮮活了起來,充滿了對生活的向往。

虞滢進了山,發現山裏也沒了村民采草藥的身影。

估摸着是因為前日忙活了一整日,最後卻發現可能只夠給牛車費,又或者是連牛車費都不夠的,所以也就沒有繼續浪費時間。

他們進不進山,對虞滢而言也沒有什麽影響,也就沒有在意了。

山外圍這附近一帶的草藥,虞滢已經采得差不多了,她便往另外地方而去。

另一座山陌生,即便只是在山外圍,但虞滢還是把伏危給她的小弩拿了出來,裝滿了五支短箭,且在采藥的時候也一直保持警惕。

不知不覺,已臨近晌午,虞滢看了背簍中不滿一筐的草藥,沉默了片刻後,準備回去了。

就算她多采一會,也改變不了大問題,累倒的也是自己。

正挖着最後一棵草藥時,一股帶着陰冷的氣息倏然掠過樹木叢林,徑自落在了虞滢的背後。

虞滢似乎感覺到了不對勁。

下一瞬身後的草叢傳來細微窸窣的聲音,一直保持警惕的虞滢眼神一凜,心下雖心跳如雷,但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屏息斂氣地放棄了就要挖到手草藥,轉而緩緩地去拿放在地上的連弩。

手拿起連弩的那一瞬間,身後獸聲忽地清晰了起來,虞滢驀地轉身,毫不猶豫地就往猛然朝她撲來的巨大的黑色身影射去。

連續射去,第二支短箭的時候,虞滢才看清楚了前面是一只有獠牙的野豬!

虞滢臉色瞬間蒼白,心下驚恐,但依舊是理智戰勝了的恐懼。強忍着後退和立刻逃跑的沖動,把餘下的三支短箭射出去。

野豬在三四丈的距離外,現在就跑,她是絕對跑不過的,還會把後背的弱點暴露。

野豬皮糙肉厚,短箭難以刺入它的皮肉之中,但還是劃傷了塌的皮肉,疼痛讓它不敢随意撲上來,而是躲避着短箭。

第五支箭射出去的時候,虞滢沒有半分猶豫,驀地轉身就跑。

跑出去的下一瞬,野豬哀嚎聲頓時在身後響起。

虞滢不知道最後那支箭射中了哪裏,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

身上的衣裳被樹枝劃破,臉頰也被劃出了細微的

一路跑一路跑,直到後邊許久沒了動靜,她也實在跑不動了,這才停了下來,

虞滢躲到了土坡林下,氣喘籲籲的扶着樹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驚吓加上奔跑時出了一身的喊,汗水也全然浸濕她裏邊的無袖單衣。

緩了幾息後,她才探出頭往後看了眼,見野豬沒有追來,她才虛脫般松了一口氣。

樹枝和荊棘把她衣裳都劃破了許多口子,同時她也感覺到了在汗水浸濕之下,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不用照鏡子,她也自己有多狼狽。

可與被野豬攻擊受傷比起來,現在這狼狽實在算不得什麽。

喘息間,她想起了伏危的話。

他說常在河邊走都會濕鞋,更何況是這兇險難測的山裏。

看來是真的不能太過大意,也不能把賺銀子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這些山裏邊。

山是寶山,但就怕沒命挖掘。

喘息了一會,正想離去,卻發現周圍有些不對勁。

四下觀察了一周,她發現自己跑偏了,這已經不是山的外圍了。

山外圍且有兇險,更別說是山裏了。

她更是不敢再久留,得趕緊離開。

虞滢直起身子正要離開,但因跑得虛脫,手中的小連弩一下沒拿穩落到了地上,她連忙彎腰去撿。

撿起連弩,正要檢查有沒有摔壞的時候,似乎反應了過來些什麽,她動作倏然一頓,她退後了兩步,看向攀長在山坡上的藤蔓,伸手拉過來仔細檢查。

藤徑相互纏繞,葉片為細長的心形,尾部細尖,葉上無絨毛。

虞滢心頭微微發顫,若是沒有認錯,應該就是何首烏的藤——夜交藤了。

她是清楚的,後世何首烏雖然已經是比較普遍的中藥了,但是在這古代,它是比較名貴的藥材。

年份越久,便越值錢,便是這夜交藤也可能比那些按兩算的草藥要值錢。

虞滢一邊把藤扯下,一邊尋找根部。

她在石塊與泥土之間發現了根部,要把根部完整挖出來才會值錢,所以必須小心翼翼的。

看着還要費一些時間,虞滢先把餘下的五支短箭都裝到了小連弩的箭匣裏然後放到一旁才開始挖。

日頭漸漸西移,伏安已經把粥熬好了,也不見虞滢回來。

伏危早些時候讓伏安把窗戶的簾子全撩了起來,他便一直望着院子外邊。

看了眼外頭天色,但因看不到日頭,只能把伏安喊了過來。

伏安以為小叔要幫忙,連忙走了過去,走到了窗外,問:“小叔怎麽了?”

伏危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伏安是瞧着時辰熬粥的,所以不假思索的應:“未時正正了。”

聽到都這個時辰了,伏危的目光複而掠過伏安,透過籬笆望出外邊,視線所及,依舊沒有半個人影,眉心緊皺了起來。

伏安也順着小叔的目光望了出去,嘟囔道:“小嬸怎麽還不回來,出去的時候,明明說了午時回來的,可現在都未時正了,怎麽還不回來?”

在屋檐下擇野菜的羅氏和伏寧聽到這話,都停下了動作。

伏寧不知怎麽看時辰,也不知道一個時辰有多長,但她聽得出來小嬸本該回來了,但這時還沒有回來。

她站起了身,噠噠噠地跑到了竹做的院門前,往早上虞滢離開的方向,眼巴巴望去。

羅氏心裏也不安了起來,她拿起一旁杵着的竹竿,然後站了起來,與兒子說:“六娘是有分寸的人,她說什麽時候回來就會什麽時候回來,現在還沒回來,會不會……”她沒有說下去,只說:“我現在去何家,求何叔去幫忙去找一找。”

伏安連忙去扶住祖母,說:“奶奶,我陪着你去。”

看着祖孫二人出了院子,伏危收回目光,眼神厭惡地瞧了一眼自己的雙腿,雙手不禁收緊成拳,骨節隐隐泛白。

眼底浮現了焦躁之色。

這雙廢腿什麽時候才能好……

什麽時候才不會如同廢人一樣,什麽都做不了……

伏危忽然聽到院外有聲音傳入屋中,驀然擡起頭往外望去,只見伏寧似乎看到了什麽,急急地向前方跑了過去。

伏危似乎猜到了什麽,暗暗呼出一息,握成拳頭的雙手也緩緩松開了。

虞滢在很遠的地方,就看到了一個小身影踉踉跄跄地朝着她跑來,就是遠遠的一個小點,她也能看得出來是誰。

她怕小姑娘摔到,所以步子也快了許多。

小姑娘穿的是草鞋,地上坑坑窪窪的,石頭又多,很容易就會摔倒。

待近了些,虞滢急喊道:“別跑了,站着,我過去。”

小姑娘聽到了聲音,猶豫了一下,腳步還是緩緩停了下來,站在原地。

虞滢呼了一口氣。

走近了之後,還有七八步距離,小姑娘看到了她身上的狼狽模樣,臉色一白,沒有再聽話的乖乖等着,而是跌跌撞撞朝着虞滢奔跑了過去。

撲到了虞滢的身前,直接抱住她了大腿。

虞滢低頭看向小姑娘,見她肩頭顫顫發抖,發出的呼吸聲像是在啜泣。

虞滢心頭微微一震。

在與親朋好友再無見面的可能後,遇上這麽在意自己的人,心裏頭很難不觸動。

片刻之後,虞滢蹲下身子,柔聲與她說:“小嬸沒事,只是……”

她想了想,找了個借口:“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小姑娘聞言,擡起了淚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她。

虞滢對她溫笑:“小嬸真沒事,我們快回家吧,奶奶她們該是等急了。”

小姑娘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小手拉住了虞滢的手。

二人一起牽着手回了。

伏危那帶着幾分迫切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院子外。

半會後,待看到那衣衫被劃破,臉頰上還有多道細小劃傷,一副狼狽模樣的虞滢時,素來清冷的臉色卻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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