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心事初顯
第43章 心事初顯
許思祈不太習慣大家都在做事而自己卻閑下來, 所以問道:“師兄,要不我也做點兒什麽?”
程嶼年掃了眼四周,想了想, “可以給水果擺個盤。”
擺盤......
多少、有點兒、看不起人了。
不過, 言之有理, 許思祈心道。
只是她好歹也學了好幾年的畫畫,既然要擺盤,那也要擺個富有設計感的。
許思祈和蘇玥一起洗幹淨水果,一人一個盤子開始布置。
蘇玥沒那麽多幺蛾子,上手直接合并同類項, 然後分上中下三個部分放不同水果就行了。
但許思祈卻做了個“海島沙灘圖”。
小瓣的橘子壘着,放在最下面作沙灘。香蕉剝皮後橫切, 作成椰樹樹幹, 被切成一牙牙的猕猴桃則呈放射狀的放在頂上,當作樹葉。
“我去,你擺的好可愛啊。”秦琳走過來,忍不住地誇道。
秦琳也就是那個漂亮女生, 盡管餘城比她大一屆,但倆人非常不對付。
果不其然, 她話音剛落,就把餘城吸引過來。
略魁梧的男生贊道:“許師妹擺的真好看,搞得大家等會兒都不好意思吃了。”
秦琳翻白眼:“說的等下就不是你吃的最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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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城:“我吃你家大米了?人許師妹都沒說話!”
許思祈不想灘渾水,索性又依葫蘆畫瓢地擺了份,一份吃、一份看。反正也不是什麽多複雜的事。
程嶼年只做了一道菜, 剛出廚房門就被餘城一個大嗓門地叫來:“快快快, 你拍照好看,你給許師妹的果盤拍張照, 紀念一下。”
拍照好看?
許思祈捕捉到關鍵詞。
下午的時候,安托尼給她發微信,倆人的合照下他發了個[笑哭]的表情,語氣很委婉:你那朋友,原來真不是謙虛啊。
傳來的三張合照,就沒一張能看的。
一張安托尼笑着閉眼,一張他們糊得人畜不分,還有一張安托尼的臉只被框進去了一半......
許思祈沉默三秒,還主動為程嶼年找補道:【可能天氣太冷了】
安托尼:【?】
許思祈:【他手僵】
許思祈擡頭,與程嶼年對視,卻沒在對方眼裏捕捉到一絲窘迫。
可能有些人就是拍物好看,不會拍人?
那之前去做四點半課堂活動,他給大家拍的合照,成像直接被用在新聞稿裏又怎麽解釋呢?
不不不。
可能有些人就是拍群體照好看,但給一兩個人單獨拍不好看?
是了是了。
許思祈心裏猛點頭。
程嶼年擦了擦手,看見許思祈擺的果盤,橫過手機,調了調攝影參數,眼睫耷落,照了兩張。
神情專注,仿佛做研究一般。
·
做完飯菜加外賣全到已經接近七點了,他們圍了個大圓桌,中間還煮着咕嚕咕嚕冒紅油泡泡的火鍋。
許思祈去了趟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座位已經被安排好了。
左邊程嶼年,右邊蘇玥。
大概是因為她與大家不太熟所以格外照顧,但其實許思祈倒沒什麽所謂。
有時候,與不熟稔的陌生人相處,反而沒那麽大的壓力。
尤其是現在......
不過男生多的局,粗嚎的嗓子一喊,氣氛三兩下就熱起來,大家說着笑着打趣着,沒有一點冷場。
聽他們說,為什麽宴大的航模蒙皮大多都是騷黃色的,是因為負責的老師在購買物資時多打入了個零,這下好了,直接夠用個三四年。每次出去比賽,還要被其他學校嘲笑——啊,那個騷黃騷黃的隊又來了。
許思祈擰了擰手邊的蘇打水,笑得漾出兩個酒窩。
還有啊,上次隊裏的一哥們飛無人機,結果沒控制好飛不回來了,還砸人家農民伯伯葡萄地裏,人以為天降UFO呢,吓得不行。這下好了,老師領着人道歉,買了幾十斤葡萄,隊裏吃了一個星期都快吃yue了。
許思祈笑得肩膀都在顫,瓶蓋一直沒擰開。
趁大家都在說話無人注意,她默默地又将蘇打水放回去。
但一只皮膚冷白的手撈過她放置的水,“咔”的一聲輕響,瓶蓋被扣上後,擱在她左手邊。
許思祈耳根發熱,垂頭吃飯。
“說到這,想我當初進航模隊時多意氣風發啊,說要為祖國未來的航空事業作出貢獻。然後我充滿敬意地問隊長,我們能在航模隊裏學會些什麽,結果你知道他回我一句啥嗎?”
大家都在追問,許思祈也豎起耳朵。
“隊長特悠閑地回我一句——能學會治療頸椎病。”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隊長,很真實!”
“不僅能治頸椎病,現在全員天鵝頸。”
許思祈偷偷抿嘴笑,想看程嶼年的神色,側目卻與他的視線相撞,眸色平靜深黑,寫着些許無奈。
若是放平時,大家還不敢造次。但現在法不責衆,難得撈到好時機拿程嶼年齊齊開涮。
“哎,我以前覺得隊長長這麽帥,肯定能吸引很多小學妹來吧,結果隊裏除了個母老虎,連只母蚊子都沒有,整一個和尚廟!”
說話的人被秦琳狠狠地砸了個爆栗。
“沒辦法,隊長不帶頭戀愛,良好風氣尚未形成。”
“我要是有隊長這臉,我早談八百回戀愛了,可惜。”
“卧槽,原來你是個隐藏渣男,真下頭!”
“思祈啊.....”聽到這,右邊的蘇玥忽然諱莫如深地沖她笑,笑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許思祈小聲道:“你喝假酒了?”
蘇玥一臉高深,搖頭晃腦,自顧自地念:“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大家相談甚歡,程嶼年擱一旁的手機卻震動起來,許思祈看見屏幕上面寫着“厲老師”。
程嶼年拾起手機,朝她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許思祈忙點了點頭,“你快去吧。”
她面前擺着一道虎皮辣椒,酥脆金黃,伸筷夾入碗內,細細咀嚼。
程嶼年一走,大家的發言就越來越大膽,有人說不知道隊長喜歡什麽類型,其實上次那個來找他的管院小師妹就挺不錯。
膚白腿長,看着文靜娴雅,卻勇氣可嘉。倆人站一起,氣質還挺搭。
餘城:“咳!”
那人:“莫不是餘師兄也喜歡這種類型?”
餘城:“我喜歡你姥姥!”
衆人:“啊?你玩這麽變态的嗎?”
餘城:“......”
餘城無語,下意識地瞟了瞟許思祈的表情。
看見他的目光,衆人一起将視線投向許思祈。
說實話,他們對她還挺好奇的。
剛開始還以為只是蘇玥朋友,但似乎和隊長又很熟悉。連出去接電話,都要單獨跟她說。
“許...”有個男生開口,分發着紅色包裝的啤酒,也想給她遞一瓶,卻又記不住名字。
許思祈笑,“思、祈,不好記的話可以記成‘四七二十八’,反正不是許三八就行。”
她領過易拉罐,道了聲謝。
那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笑道:“好的,四七二十八,哈哈,這下記住了。”
他們又聊了些其他的內容,許思祈剛還認真地在聽,現在滿腦子卻都是——文靜,娴雅,氣質搭。
蘇玥:“你不是不會喝酒嗎?”
許思祈:“現在會了。”
蘇玥:“?”
許思祈:“學習速度很快。”
其實她在亂說,只是易拉罐擱手邊,閑着扯了下拉環,淺嘗兩口覺得也不錯。
一口氣就喝了快一半。
但不知道怎麽回事,等一瓶見底後,許思祈腦袋變沉,光線像打了重影,目光渙散,四肢也開始發軟。
......
程嶼年剛和導師校對完新書和實驗進度,回來就看見許思祈滿臉燒着不正常的酡紅。
嘴角還勾着傻笑,握着輕飄飄的易拉罐,朝蘇玥炫耀:“我好厲害啊!喝完一整瓶了!”
蘇玥自己也半醉不醉的,“我都喝兩瓶了。”
許思祈“啊”了聲,拍桌,“你怎麽能超過我!”
說着,就要去夠桌上新的一瓶。
程嶼年蹙眉走過,扣住她的手,環視一圈:“誰給的酒?”
“...我。”那男生後知後覺,弱弱舉手:“我以為她們能喝來着。”
蘇玥意識還算清醒,還能正常交流。而許思祈就跟全世界跑火車般,說話上句不搭下句。
程嶼年讓餘城看着點蘇玥和秦琳,蘇玥卻一臉“我是功臣”的得意,暧昧地招手,讓他們快走。
程嶼年把許思祈拉到另一個房間。
“我還沒喝完呢。”她看了眼自己被環住的手腕,不滿地朝程嶼年道。
“不喝了。”
“為什麽?就因為我不文靜娴雅嗎?!”許思祈委屈地問道。
“……?”程嶼年眉尖微微抽動。
“哼!”許思祈看他默認,用右手掰開他的手指,人往外移,“我就要喝酒!就算不文靜娴雅,我今天也!要!喝!”
程嶼年單手環住她的肩,把人箍在身前。另一只手找了找,從食品袋裏翻出一盒牛奶。
“喝吧。”他松手道。
許思祈接過牛奶,臉上浮起怒氣:“你當我傻子呢!”
她指了指:“拿塊磚頭就想糊弄我!”
“......”程嶼年面不改色:“這是白桃酒的新口味。”
許思祈遲疑了片刻,把牛奶翻來覆去地研究了下。
白的,軟的,搖起來好像有水聲。
似乎,也不是磚頭。
見程嶼年又把它放暖氣片上烘烤,她疑惑道:“這又是在幹嘛?”
“給你做燒酒。”程嶼年回答。
許思祈“啊”了聲,“那你還挺厲害。”
等牛奶差不多溫熱後,程嶼年把吸管插入薄膜,“喝吧。”
許思祈接過,老老實實地喝了幾口。
她有些郁悶地皺眉,“你這燒酒怎麽一股牛奶味?”
程嶼年:“嗯,伊利和百威的聯名款。”
“這樣。”許思祈似懂非懂地點頭。
喝完一整杯牛奶後,許思祈胃有些撐,縱使想“借酒消愁”,也沒了發揮餘地。
但老老實實待着是不可能的。
許思祈:“幾點了?有八點了嗎?”
人是醉的,但還挂念着和奶奶通視頻。
程嶼年:“還沒。”
自己沒跟老人家提前打招呼是一回事,她這狀态又是另一回事了。
許思祈也沒太較真,聽外面有煙花聲,她很興奮地道:“我去陽臺看看。”
說完就跑,程嶼年跟在她身後,撈起她取下的圍巾和外套。
房間裏的人也都吃完了飯,上去玩桌游的玩桌游,唱歌的唱歌,還有一起湊着開黑打游戲的。
程嶼年和許思祈站在陽臺上,朔風吹徹,裹挾着片片雪花,許思祈冷得下意識地縮脖子。
程嶼年把衣服遞過,“穿上,等會兒感冒了。”
許思祈老老實實地擡手鑽袖子,看他給自己拉外套拉鏈,又動作輕緩地系上圍巾。
暖意包裹,她突然道:“程嶼年...”
程嶼年動作遲滞,似乎是第一次聽見她叫自己的名字。
“嗯?”
“你是不是...喜歡我?”
·
程嶼年被一記驟然的直球命中,睫毛垂落,倒也沒有很慌亂,緩聲道:“你覺得呢?”
許思祈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但是餘師兄是這樣說的。但我覺得他好像眼睛有問題。”
程嶼年無聲失笑,“為什麽不能是你想錯了?”
“因為...”許思祈垂了垂腦袋,“我一點兒也不文靜娴雅。”
“?”
又聽到這個詞,他問道:“什麽文靜娴雅?”
許思祈憋了憋,沒回答,反而繼續道:“我也不是,管院、小師妹。”
程嶼年輕輕斂眉。
“算了。”許思祈自暴自棄地說,“反正,反正…我太差勁了。你不會喜歡我的。不要喜歡我。”
緘默幾秒,程嶼年想張口,卻聽許思祈還在說話。
她擡頭,一向揚起的眉梢和眼尾都像被難過壓落,眼睛仿佛失去了焦點般黯淡。
許思祈重複道:“不要喜歡我,我早不是……‘許思祈’了。”
她的聲音很輕,混着些許鼻音,細小的仿佛一片快融化的雪花。
醉酒的人或許說起話來混亂而毫無邏輯,但偶爾,也能在細枝末節裏捕捉到他們的真實。
程嶼年擡起手臂,虛停片刻,卻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順着話問:“不是許思祈了,那你現在是誰?”
女生想了想,擡手,用兩根食指摁住自己的唇角。
她眼圈漸漸變紅,卻拉扯出一個笑,“我現在呢...是個厲害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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