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有什麽不能說

第100章 有什麽不能說

山上的日出是最美的,晨光正要透過山坳照進樹林,暖洋洋的,不似夜裏這般寒冷。只是兩人都無暇顧及這美景了。

竹曦撫好衣襟上的褶皺,利索地上馬,頭也不回地就要走。

“嘶……”李自牧猛地坐起身,暗叫不對。怎麽在這兒念念不忘,舍不得起身的不是竹曦反而是自己,倒像自己是被睡的那個。

不對勁,不對勁。難不成自己真的老了?照道理三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然而看看自己這身子骨,再擡頭看看竹曦的反應,似乎和往常沒什麽兩樣。

他忙從地上抄起衣服,胡亂穿上,也不管這腰帶是系沒系上,便匆匆蹬上馬,趕上了竹曦。

竹曦的神色自若,好似和昨夜動情的他判若兩人。若說之間還存在些關聯,那便是他發絲間夾的那根雜草。

很是礙眼。李自牧趕馬上前,将那根草從竹曦的發間撚起,随後便散在了風裏。

李自牧在回營前,将竹曦周身都看了個遍,連衣縫裏都仔細尋了,看不出一點兒草梗,确保旁人看不出端倪。

兩人前腳跟着後腳進了軍營,昨夜陳信因為醉酒迷迷糊糊睡得早,今天起了個大早,跟着新兵晨練。

見李自牧回營,陳信湊上前,滿眼的好奇:“将軍,幹什麽去了,惹得一身雜草根。”

李自牧暗叫不好。這下完了,光顧着給竹曦挑草梗,自己的樣子都沒顧上看。估計後背上還有好些草土。

昨晚的事是說不得,不過又怎麽解釋他這副狼狽樣呢?

李自牧想随口糊弄過去:“呃……走山路摔……”

話音未落,便被竹曦的聲音打斷了。

“自然是睡覺去了。”

驚為天人的一語,周圍的人個個像被雷劈過似的定在原處,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岔了。

睡什麽覺大家都心知肚明,什麽覺能睡到滿身都是草的?将軍可真是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哄騙人行這等禽獸之事。

竹曦也是個敢應的,居然都擺在明面上,他們私底下也不好再編排出別的了。除了這樣大膽的言語聽得令人耳聾,這樣親昵的恩愛看得令人眼瞎之外,他們別無可言。

“什……什麽!聽不得,聽不得!”陳信漲紅了臉,他一個連女人手都沒牽過的人哪聽得這些,連連捂着耳朵往後退了。

李自牧忙捂着竹曦的嘴,遠離衆人灼灼的視線。他自覺人生已然走到了頭,人前失了面子,人後又失了裏子,是否太殘忍了些。

兩人拉拉扯扯地進了營帳,竹曦掙脫開李自牧的束縛,朝簾縫瞪了一眼,那些想湊上來看熱鬧的人都一哄而散。

回頭看李自牧,竹曦又不樂意:“怎麽,我們不是彼此喜歡嗎?睡覺有什麽不能說?”

昭人多內斂,情愛之事甚少明說。況且竹曦原先像個小貓兒似的動不動就臉紅,怎麽如今成了大貓反過來要撓自己。

李自牧壓低聲音道:“可……可你從前不是羞于說這些嗎!”

從前的竹曦在外人面前,哪次不是紅着臉擺手否認。雖說竹曦一開始是動了歪心思,不過李自牧自認為把他教養得不錯,哪曾想如此大膽。

“我們之前沒睡過,那是事實,別人誤解我當然不樂意。但現在我們确實睡過,既然是真的,那為什麽不承認?”

乍一聽還挺有道理!李自牧梗着脖子瞪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反駁的理由。

風水輪流轉,也有他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竹曦見說贏了這一局,便倒頭睡在了李自牧的那張床上。這兩日他一直占着這張床,李自牧睡去了陳信那張空床上。

不過如今陳信歸隊,李自牧自然要把床讓出來,所以他與竹曦仍要睡在一處。

竹曦是沒有精力與李自牧再多糾纏,如今他想睡上一覺,午後才有精力繼續練刀。

李自牧嘆了口氣,出了營帳,準備挑些水沖洗身子,再回來給竹曦擦抹幹淨。

軍隊安營紮寨一般便是臨水,燒柴煮米,洗漱衣服也方便些。只是如今這河水染了血色,不似從前那邊透亮了。

岸邊已然有一人的身影,是那女副将郁楓。

郁楓原本蹲在河邊洗衣,見李自牧來挑水,又思及伍祐的事,便擡頭問道:“将軍,伍祐那小子總說起選副将的事,又向我讨經。他是個勤奮的,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思。這竹曦又剛來,不知他是不是也想得這副将的位置,我便問上一問,這副将預備怎麽選?”

李自牧舀了一桶水,直直地往身上淋:“他總不會以為我是個偏私的?”

郁楓笑而不語,伍祐什麽心思都寫在腦門上。她作為旁人看得最清楚,自從竹曦來了李家軍,伍祐便整日皺褶眉頭盯他。

李自牧不急不緩地再打了桶水,上了岸。

郁楓停下手上的搗衣杵,等他的答案。李自牧濕衣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郁楓只聽得他厲聲道:“傳我的令!萬事拿戰功說話,下一場仗不論新兵老将,誰殺的人多,副将就由誰來當!”

郁楓站起身向李自牧行了個軍禮,連衣服都顧不上洗,便去傳他的軍令。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人人心裏都有了一杆秤。李自牧知道伍祐也是個能人,殺敵對他來說不是難事,能比得過軍中的大部分人。

這法子也夠簡單粗暴,簡潔明了。數字做不了假,該誰多,誰就多,全憑自己能力。若竹曦真想當他的副将,衆人也能心服口服。

若伍祐真能比過竹曦,那副将的位置,他也算得上是實至名歸。

當年陳信也是這般被提拔上來的。他一無家世,二無錢財,若非伯樂,誰又瞧得起一個窮苦出生的人呢?別看他平日裏不着調,戰場上仍是把好手。

李自牧笑了笑,他總沒有看錯人,上輩子,陳信也是罵醒了自己。最後一紙辭呈,選擇了離開。他罵的一點都沒錯,上一世的李自牧就是這般的高傲、虛僞、自負。

如今呢?他仍會這麽覺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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