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65 、白楊少年

第65章 65 、白楊少年

“所謂的命運轉折, 不過是，功夫下到的，水到渠成。”

太有力量的一句話。

曾經的少年。

命運連讓她片刻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接二連三砸向她肩背的, 都是沉重負累。

還好她奮勇擊水，終迎來屬于自己的華麗轉身。

倒計時結束，便是打分環節, 分數打過，就意味着，本次比賽的結果已經鎖定，只待揭曉。

陶醉本以為自己會很緊張,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她的心情卻出奇的平靜。

“總決賽了, ”主持人宋鶴林一邊說着一邊走上舞臺，“我們也來考考評委。”

說完, 看向評委席：“曲慈，如果讓你來說這最後的三分鐘, 你會怎麽說。”

“本期我們總決賽的主題是《我這一路》, ”不愧是曲慈, 嗓音條件實在是好得得天獨厚，一開口就瞬間抓住了所有聽衆的耳朵，“我第一眼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 首先映入腦海的是我很喜歡的一位作家梭羅曾寫過的一句話, 他說——”

“我毫不懷疑，時間是能甄別出優劣的。”

“我想, 這句話不只能代表我這一路, 也能代表陶醉口中的, 無數個時代記錄者的一路。”

“其實，做傳媒工作，就是在跟時間賽跑，做新聞做直播都是在跟現在的、甚至是未來的時間賽跑，做紀錄片這樣的節目是在跟過去的時間賽跑，但不論節目的性質是什麽，節目的調性是什麽，節目的時間軸定在了歷史長河中的哪一段，身為時代記錄者，我們賽跑的，其實是當下的自己。”

“最後一場比賽，我不點評了，我更想跟陶醉聊聊天。”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陶醉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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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有一句話很火，叫熱愛可抵歲月漫長，我想問問陶醉，懷揣着熱愛一路走來的你，覺得熱愛可抵歲月漫長嗎？”

“歲月一詞跨度太長，我不敢妄下定論，但我知道——”陶醉說着，忽然間莞爾一笑，

“熱愛可抵工資不漲。”

俏皮靈動的一個答案。

工資不漲倒不是說真的就是工資不漲，“工資不漲”其實指的是那些沒有回應的日子。

沒有經濟回饋，也沒有職業認同。

在那些沒有任何回應的日子，是熱愛敦促着她踽踽前行，一路至今。

“所以——”曲慈一耳便讀懂她的弦外之音，目光欣賞地看着她，接上一句，“還是那句話，我毫不懷疑，時間是能甄別出優劣的。”

“那些看似沒有回應的日子，其實都是在積攢能量。”

“看着陶醉身後的這個折線圖，我也想對無數個身處低谷想要攀登的人說一些話，我們不讴歌苦難，也不美化苦難，我們要做的，是不被苦難掣肘住腳步。”

“如果被抛至命運的谷底，希望你仍能有灑脫向上的勇氣，希望你可以向陶醉一樣，大膽地對命運說一句——”

“如果命運的河流只能逆流而上，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

不愧是國家隊名嘴。

此話一出，臺下瞬間掌聲雷動。

曲慈說完，輪到蕭穆：“我剛剛才知道，原來陶醉這三分鐘是即興發揮。”

“剛才聽到曲慈老師的問題，我也學人精一回啊，”蕭穆笑着說道，“其實網上一直有一個讨論，那就是到底是過程重要還是結果重要，我之前覺得，對人生體驗派來說是過程重要，但對功利派來說是結果重要，這兩者其實各有立場，各有道理，但我今天聽了陶醉的‘這一路’，忽然覺得這兩個答案都有失偏頗。”

“陶醉用她的故事給我展示了一個新的答案，那就是，過程就是結果。”

“我跟曲慈老師一樣，走到現在，不評判。其實本次比賽的結果已經鎖定了，所以，在最後，我想跟陶醉說一句話——”蕭穆以一位前輩的身份，予她無限力量，

“你來到最具挑戰的舞臺，接受最為嚴苛的考驗，承擔最為挑剔的審視，但與此同時，你也收獲了最明事理的觀衆。”

剛才，陶醉在三分鐘的自述裏，表達着，希望觀衆別對媒體的大環境失望，因為總有一群人，在用良知去對抗輿論和流量。

現在，蕭穆溫柔地告訴她：也請你別對觀衆失望，總有一群人，分得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他們擁有自己的判斷，不被謠言左右。

陶醉聽到這句話，忽然覺得：行路至此，不枉此生。

“我們常說——”蕭穆繼續道，“主持人這個職業，不是憑空幻想出來的，是一次報導一次報導跑出來，一場直播一場直播歷練出來，一次稿件一次稿件堆積出來，一次拍攝一次拍攝磨煉出來的。總結來說，就是這個職業要用一次次的實戰去堆砌實力，所以這個職業非常容易被時代抛棄，也非常容易被觀衆看出破綻，你的任何一次懈怠，任何一次對時事熱點的漠視，任何一次對話筒的疏離，都會在舞臺上被無限放大。”

把這個職業做好，哪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哪是“穿着漂亮的裙子上去說兩句話就行了”這麽簡單的事。

說出這種風涼話的，不如測試一下自己。

抛開知識儲備和臨場反應這兩項大難題不說，也抛開所謂的音色訓練等專業技能。

面對一個命題，你不用做到脫口而出，你給自己十分鐘的時間去寫稿子，寫好之後，你也不用背，就看着稿子讀就行。

但在這個過程中，你需要用錄音設備錄一下自己的聲音，當然必須一次過。

不用脫口而出，不用脫稿演說，不用面對觀衆，不用害怕出糗。

在這樣一個難度斷崖式下跌的考驗裏，你去聽聽自己的錄音，或許只有在那個時候，你才會知道站上舞臺的他們做到那一步有多麽不容易。

“其實，李老師曾問過我，”蕭穆提及起一段往事，“說背後付出怎樣的努力才能達到這個水準，才能闊別舞臺四年依然如此的沉穩熟練，我想我在今天終于找到了答案。”

說到這兒，蕭穆眸光一轉，沒有看陶醉，而是看向了李申川。

他終于在此刻，回答了李申川曾經的疑惑：

“她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完成了與時代的接軌。”

一字一句，落得分外有力。

網路上的謠言，形形色色，紛紛揚揚；

現實中的真相，堂堂正正，坦坦蕩蕩。

所有人都在向身處輿論漩渦的她證明，《舊唐書》所言非虛：“但立直标，終無曲影。”

蕭穆評價結束，激動人心的時刻正式到來。

主持人宋鶴林和所有觀衆一起看向大熒幕，陶醉的得分一亮相，他便用昂揚音調，大聲喊出了大家都翹首以待的結果：

“本屆獲得《主持人大賽》金獎的是，讓我們恭喜——”

“主持人陶醉！”

比賽現場瞬間掌聲雷動。

鏡頭掃到銀獎得主，他也在激動地鼓掌，因為他知道，她的第一名，當之無愧，實至名歸。

與此同時，曲慈和蕭穆上臺為她頒獎。

陶醉微微躬身，伸出雙手從兩位前輩手中，先捧過鮮花，又捧過這個沉甸甸又金燦燦的獎杯。

這一刻，她感覺，終于與過往的四年徹底和解。

“有什麽想要分享的嗎？”宋鶴林問。

陶醉站在舞臺中央，看着鏡頭，很誠懇地說道：

“感謝我的父親，感謝他陪伴我成長的點點滴滴，感謝他在我這次起航時，對我說的那句‘留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但親愛的，這不是造船的目的’。”

“感謝從第一場比賽陪伴我到現在的枕與闊老師，感謝他的那句‘你就大膽與命運對望，看誰先投降’。”

“感謝李申川老師，感謝他八年前的那首詩，感謝‘雪壓枝頭低，雖低不着泥，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護我一路遠航。”

“感謝昨天的冠軍，我的師姐，許知意，她永遠是我的榜樣。”

“感謝我的先生，”說到這兒，陶醉整個人眉眼都溫柔了下來，“感謝他在我還沒那麽信任我自己的時候，就義無反顧地信任我，并告訴我——”

“你生來就是乘風破浪的船，而非随波逐流的帆。”

“最後，感謝所有同行，和你們同行是我的榮幸。”

“也感謝所有觀衆，感謝您的守護與聆聽。”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陶醉。”

“我們明朝再相會。”

片尾曲響起，主持人宋鶴林在悠揚的音樂聲裏，揮舞起手臂，對着鏡頭呼喊：“明朝再相會！”

鏡頭掃過去，所有人齊齊揮手：“明朝再相會！”

晚上十點整，這一屆《主持人大賽》就此落幕。

但并非冠軍才值得被記憶被歌頌，每一位參賽者都值得收獲雷鳴掌聲。

因為，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

什麽是職業操守，什麽是良性競争，什麽是字字千鈞，什麽是生命厚重。

-

與電視臺相隔三個環路的京溪大學附屬醫院。

司弦思、陶亦鴻，還有前來探望的許知意、司韞，以及幾個和他有着過命交情的空軍戰友，都陪着枕風眠，安安靜靜地看完了這場比賽。

他們都勝贊陶醉的驚豔才華。

只有枕風眠聽着她的‘這一路’，聽着她的知命不懼、雪柳、不倒翁，內心百感交集得不知該從何說起。

因為除了陶醉，全世界只有他知道，這三個名字，皆是與他有關的故事。

那次，在南栖，知道她用“雪柳”做筆名的時候，他說，她真的有在好好想念。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她不止有在好好想念，她更有在好好向前。

——帶着他的祝願，好好向前。

如今，她終于重新站在光裏了，花團錦簇，萬衆矚目。

正想着，砰的一聲，然後，病房的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

枕風眠半靠在病床上，一擡眸，就與來人的目光徑直對上。

明明才分別幾個小時。

這一眼，卻恍若隔世。

陶醉站在那裏，因跑得太急微微喘着氣，身上還穿着剛才比賽的高跟鞋和西裝裙，臉上是還沒來得及卸下的漂亮妝容。

枕風眠看着她，忽然間夢回那年擋在枕與闊面前的她，亦夢回上次在醫院久別重逢的她。

不論何時，面對她，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一眼心動。

陶醉站在那裏，也看着他，看着他那張熟悉英俊的臉。

淩厲眉峰，漆黑眼眸，挺拔鼻梁，完美唇線，一絲一線，都真實得讓人發愣。

他好端端地坐在那裏。

這意味着，往後的漫漫餘生，她會蘇醒在每一個有他的黎明。

想到這兒，陶醉心頭忽然湧上一股龐如饕餮的心酸，眼眶猛地一熱，連帶着腳步也定在了那裏，不知該作何反應。

看她傻傻地站在那兒，枕風眠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後，不管不顧地擡起正在輸液的手，朝她張開了雙臂，看向她的那雙眼睛滿藏着濃濃愛意，聲音更是溫柔到不行：

“過來，老公抱抱。”

作者有話說：

枕老師您真的別太寵啦！

但，在場的陶亦鴻&司弦思&許知意&司韞：......現場吃狗糧真的栓Q。

還有，枕老師，領證了麽你就自稱老公......

枕風眠：某位作者，你又不是律師，請不要這樣咬文嚼字

朝：......真的栓Q

【注：我毫不懷疑，時間是能甄別出優劣的。——梭羅】

【如果命運的河流只能逆流而上，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曲慈】

【她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完成了與時代的接軌。——蕭穆】

【比賽的最後一幕終于寫完了！別的不敢奢望，只希望沒有砸這個節目的招牌就行！（害怕逃走......）】

【讓我稍微倒一下時差，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倒成功，醒來就給大家寫下一章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