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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在遷境司的記載中,秦顧的父親江成喧死于同門師弟之手,此人修為逼近合體期,與江成喧一起被當時的修真界稱為“滄山雙傑”;
衆人皆以為江成喧繼任滄山派掌門後,他的師弟從旁輔佐,二人會帶領滄山派重獲榮光,誰承想——
滄山動亂,血流漂杵,
江成喧戰至力竭,本已将作亂的妖物盡數斬殺,卻在滄山派衆人慶祝勝利之時,被一劍捅穿了心髒。
偷襲他的,正是與他一起長大、甚至當時就站在他身旁的師弟。
其他門派趕來時,江成喧已沒有生息。
而那堕入魔道的師弟,不知因何緣故未被處死,而是關押進了禁地。
藍衣男子似乎察覺到秦顧眼中翻湧的情緒,唇角勾起一個扭曲的弧度:“師兄和我開玩笑說,以後你不叫我師叔,要叫我叔叔。後來師兄死了,我曾經見過你一面,你還在襁褓中,是秦如練帶着你來的。…原來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
他說完,發亮宛如鬼火的眼眸落在秦顧臉上:“侄子啊,原來你都長這麽大了。不知道師兄見到你,會覺得驚訝?還是高興?別急,我這就送你們父子團聚。”
說着,他的手向腰側摸去,手掌已摸上劍鞘;
一道紅光倏忽亮起,男人擋住季允的進攻,手臂不耐煩地重重向後一甩,将季允整個人砸在地上,又罵道:“一個兩個,都像蟑螂一樣。”
季允吐出一口血,手臂撐地數下,卻怎麽也站不起來。
刻在血脈中的仇恨熊熊燃燒,秦顧猛地抓向自己折斷的右臂,手掌發了狠地一捏,不管不顧地強行将斷骨接了回去。
他痛得冷汗直流,卻格外清醒,橫秋劍化作淩厲秋風,向藍衣男子砍去。
藍衣男子目露驚訝,抽劍格擋,臉上滿是嫌棄:“看看你接得歪七扭八的樣子,不怕這只手就此殘廢嗎?”
兩把劍撞在一起,劍身竟意外地同時光芒大亮,隐約間似乎聽到聲聲嘶鳴,像是鯨魚躍出海面,又像海浪在拍打礁石。
是仇人見面,也是故人重逢。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藍衣男子壓劍湊近些,像戲弄玩物,劍招的比拼已經轉變為內力的較量,“我叫韓成鳴,這把劍呢,叫做吞海,與師兄的橫秋劍是雙子劍,當年,我就是用這把劍,捅進了師兄的心髒。”
成喧,成鳴;
橫秋,吞海。
沒人想到萬人矚目的滄山雙傑,會以師弟殘殺師兄的方式收場。
“砰!”的一聲,韓成鳴還在原地,秦顧卻被氣浪掀得倒飛出去,他拄着劍勉強保持站立,将喉間的血咕嘟咽下,一雙桃花眼被怒意浸染,滿是血絲。
韓成鳴笑:“小侄子已經快要突破出竅境了?真不錯,不過…你聽說過嗎?修真界數萬修士,大部分人一生都只能停留在出竅,出竅與化神之間,可是修士需要跨過的第一道天塹。”
“就連師兄那樣的天才,當年也花了好一陣功夫呢。”
韓成鳴每一句都看似懷念,每一句都死死踩在秦顧的痛點上。
心髒像被一片片撕碎,這是秦顧穿書數年,第一次被情緒影響到這般田地。
天地間好像只剩下身着藍衣的韓成鳴,對方輕蔑的眼神像一把剔骨刀剜着秦顧的心髒。
他怎麽配談論自己的父親?!他怎麽敢?!
突然,過電般的酥麻竄上握劍的手,秦顧猝不及防之下悶哼一聲,他還以為是手臂胡亂一接留下的後遺症,一低頭,隐約看見橫秋劍的刃上水色氤氲,逐漸與他的紅色靈力融合。
不知怎的,他一下就領悟過來,橫秋劍上有江成喧的靈息殘留,是父親在提醒他。
在提醒他不要被憤怒驅使,要冷靜下來。
秦顧暗自後怕,若非橫秋劍及時電了他一下,此刻他恐怕已經拔劍砍上去了。
被憤怒操控而失去理智,這正是韓成鳴想要看到的。
秦顧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執劍站立。
韓成鳴一愣,青年的臉色依舊是森冷的,可見怒意,但雙眼清亮,無半點失控的跡象。
他無疑生了一副好皮囊,骨相出挑,輪廓卻柔和,像極了死去的江成喧,唯有那一雙充滿攻擊性的桃花眼,打碎了這溫柔的假象,露出兇獸的內裏。
他像一頭小獸,兇狠地盯着殺害他父親的仇人。
韓成鳴不再笑了,他不滿意秦顧明明長得那麽像江成喧,卻活成了秦如練的樣子。
“你不該這麽看着我,”韓成鳴道,他思考着将那雙眼睛剜出來,或許秦顧就會更像江成喧,“不自量力。”
吞海劍發出劍嘯,像是遠古巨鯨曠遠的呼喚,韓成鳴的指腹擦過劍刃:“人人都說師兄比我強,是啊,他的境界是比我高一些,但那是因為他入門比我早,他最後不還是死在我的劍下麽?”
他似是在喃喃自語,最後一句話,才看向秦顧:“現在,他的兒子也會死在我的劍下。哈哈…多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見這一幕。”
韓成鳴閃現到秦顧身前,吞海劍高懸,氣勢如海浪傾倒,他特意用了滄山派的劍法,每一聲浪鳴都像在踐踏秦顧的心:“永別了,我的侄兒。”
在駭浪形成的尖鑽卷向秦顧的眉心之際,一片楓林以二人腳下的土地為基點生長,金紅楓葉形成的屏障将秦顧遮擋起來。
韓成鳴意外極了,手上又加了一分力道,提醒道:“你的領域要碎了。”
出竅期的領域就像初生的雛鳥,柔弱易碎,而領域誕生于元神,一旦碎裂,修士就會受到千萬倍的反噬,是以出竅期修士往往以養護領域為主,不敢硬碰硬。
更何況面對的是化神期大圓滿的修士。
二人根本不在一個量級。
秦顧這是被他逼到絕境了,韓成鳴感到酣暢淋漓地爽快,海龍卷分裂成三束,撲向楓葉脆弱的屏障,楓林劇烈搖動,發出不堪重負的呻Ⅰ吟。
然而下一刻,一只羽翼足有數丈的黑鷹沖破屏障,黑曜石般的鳥喙張開,發出一聲聲啼鳴,所到之處,鮮豔的花并蒂而開,毒霧散溢,不斷向韓成鳴逼近;
天地開裂,烏雲密布,有岩漿從天的裂隙中噴湧而出,天地的悲鳴震耳欲聾,似乎有什麽巨獸要顯出身形,但最終只是化作一道紫黑靈光籠罩在秦顧身上。
三重領域交疊,将海浪牢牢阻擋在外。
橫秋劍尖靈力流轉,秦顧橫劍于身前,眸色凜然:“這裏…可不止我一個出竅境!”
咆哮的浪拍擊着屏障,楓林猛地壯大,在海浪的沖刷下不住地發抖,卻未曾倒下,執拗地紮根,逼得水流分散,偶爾又灌入根莖被吞噬。
韓成鳴“啧”了一聲,唰唰揮出兩道劍光,水幕随劍勢掀起,劈頭蓋臉朝秦顧澆了下去。
吞海劍旋即沖破水簾,狠狠刺向秦顧脖頸的方位。
出乎意料的是,虛晃一劍并未達到預想的效果,秦顧的雙眸甚至沒有一刻散焦,他聚精會神地盯着韓成鳴,提劍便擋!
令人牙酸的鐵器摩擦聲再度傳來,秦顧後退一步,到底修為弗如;
韓成鳴正要乘勢追擊,黑鷹的利爪就像銀鈎,目不斜視地像韓成鳴脖頸抓來。
韓成鳴被迫偏頭躲避,又是一道寒光向他面門襲來,韓成鳴翻身後躍,與秦顧的距離被生生拉開。
秦顧喘息着笑,上挑的桃花眼看得韓成鳴心頭火起,“還遠沒到說永別的時候呢,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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