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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舒橋咳嗽咳得天昏地暗。

冰美式的味道同時彌漫在口腔和鼻腔,喝出了沉浸式體驗。

瞌睡早就一掃而空,純粹是被吓沒了的。

商時舟遞到第三張紙巾,舒橋才堪堪緩過來。

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臉漲得有多紅。

尤其是想到自己昨晚說什麽三掉了兩橫,這個人還煞有介事地點頭,一副真的信了的樣子,搞得她以為他是外地人。

舒橋的腳趾就已經在不自覺地蜷縮了。

小醜竟是她自己。

偏偏商時舟還氣定神閑地在榮譽牆面前欣賞了會兒自己的照片,屈指在上面敲了敲,似笑非笑:“這麽好看嗎?”

舒橋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這個人他怎麽這麽自戀啊!

“你……你怎麽在這裏?”舒橋不想理他,但人都在面前了,只得啞着嗓子問了一句。

商時舟提了提手上的球拍袋:“打網球。”

又像是順口一提:“來兩局?”

“局”這個字觸動了舒橋某根承載着不妙記憶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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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在一條河裏摔倒兩次。

舒橋這才看到他今天确實穿得十分運動,擠出假笑,飛快拒絕:“不了。你快去吧,別讓朋友等急了。”

陽光從樹蔭的縫隙裏灑落,商時舟這樣站在舒橋面前,逆光勾勒出他的過分優越的輪廓,有那麽一個瞬間,舒橋覺得自己幾乎要被他整個人的陰影籠罩。

但商時舟很快側身退了半步,好似這次相遇真的只是又一個巧合,什麽都沒提,只沖她點了點頭:“走了。”

只是舒橋還沒松口氣,他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她一眼,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裏帶了不加掩飾的笑意:“叫一聲學長,廣告位給你半價。”

舒橋看着他的背影,一口冰美式差點又噎住。

她就不該掉以輕心!

這個人絕對是故意的!

舒橋憤憤吸完手裏的冰美式,起身扔在垃圾桶裏,決定以後出門之前還是多看一眼黃歷。

臨走的時候,懷着某種微妙的心情,舒橋又擡頭看了一遍整個榮譽牆。

然後不得不沉着臉承認。

這滿牆的人,确實沒一個能和商時舟那張拽得二五八似的臉打的。

*

商時舟進體育館的時候,許深已經做了兩圈熱身了。

原本坐在籃球場邊的幾個女生看了過來,互相推搡了兩下,顯然是注意到了剛走進來的這個男人過分優越的外表。

“場地總共就開了兩個小時,舟爺就能遲掉四分之一,大清早的也不至于堵車吧?”許深接過他手上的球拍袋。

商時舟活動了一下手腳腕,接過球拍,随意彈了幾下球,才冷不丁問了一句:“當初榮譽牆上我那張照片是誰拍的?”

許深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當初不是學校讓你交照片你沒理,最後學校硬是從某張畢業合照上摳了半截下來的嗎?怎麽了?”

商時舟擡手扯了扯發帶,調整了一下位置:“摳的不錯。”

許深:“?”

當初死活不交照片的是你。

現在誇照片不錯的也是你。

合着裏裏外外的話都讓你一個人說完了呗。

兩個人雖然考到了一個城市,但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許深醉心科研,實驗項目一個接一個,才大二就已經是SCI的第一作者了,每天都在實驗室裏醉生夢死,根本約不出來,才20出頭,發際線已經初現大牛端倪。

至于商時舟……

許深抽了一個球過來:“最近有比賽嗎?”

“下個月有一場。”商時舟穩穩接住,網球和球拍接觸出一聲脆響,再劃出一道淩厲漂亮的弧線:“這兩天我都在梨臺山練車。”

許深被這個北江著名墓園所在地的地名震了一下,心裏控制不住地冒出了“靈車漂移墳地蹦迪”一類的吐槽,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

商時舟看出了許深的想法,笑了一聲:“正式比賽也在那兒,放心,每次都有清場。”

許深欲言又止。

清場也清的是人而不是他想的那些東西吧!

商時舟揮出一拍,語調愈發散漫。

“這不是也挺好,就算出了事兒,梨臺山也能就近解決。可以說主辦方很深思熟慮精打細算了。”

許深:“……”

“吉利點兒好嗎?”許深扶了扶眼鏡:“我又不是沒去過梨臺山,墓園占地都在前山,下了車走路還得走一公裏,距離你們拉力賽的路少說也有三五公裏吧?你們拉力賽不都是哪兒的路不好走,偏要走哪裏嗎?”

商時舟還是那副表情:“這不是你在亂想嗎?”

許深無言以對,轉而又想到件別的事:“一會兒打完我還有點別的事,午飯怕是不能一起吃了。”

“什麽事?”商時舟順口問了一句。

“老路給我安排的活兒。”許深走到場邊擦了擦額頭的汗:“說是讓我幫忙輔導一下他這一屆的得意門生。”

商時舟喝水的手頓了頓:“男的女的?”

許深向來都充滿了學術氣息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點兒帶着遐思的笑意:“男的誰去啊?老路還專門給我看了照片。”

他邊說邊翻開手機,遞給商時舟看。

商時舟垂眸。

和他榮譽牆的照片有點異曲同工。

甚至不是正臉,只是一張明顯是截圖出來的側影小像,卻也足以看到高潔的額頭,挺翹小巧的鼻尖,低頭玩手機的少女臉上還有一絲笑意,帶着一股驚鴻一瞥的秾麗。

照片稍遠的背景是一中操場的籃球場,有些模糊,但能很明顯看到幾個打籃球男生的目光都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還沒挪開,許深已經把手機挪開了。

“還好你對學妹沒什麽興趣。”許深手指滑動屏幕,放大又看了一眼,這才關掉:“不然還能有我什麽事兒。”

說話間,商時舟覺得自己的手肘好像被人輕輕戳了戳。

他側頭去看。

是剛才在不遠處的幾個女生。

顯然是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們休息,這才結伴過來。

“要一起打嗎?”為首的漂亮女生紮着高馬尾,也不扭捏,大方發出邀請:“本來我們今天也想約網球場的,晚了一步。我們都學過幾年,不會拖後腿。”

這場面許深也算是見得多了。

初高中六年以來,大着膽子來搭讪商時舟的女生數不勝數,當然铩羽而歸的也不計其數。

許深擰開一瓶水喝,沒當回事兒,反正商時舟也會駕輕就熟地禮貌拒絕。

他甚至還有閑心想了一句,也不知道大學這兩年來,商時舟的婉拒功力有沒有下降,畢竟商時舟考的大學和他的一樣,都算得上是知名和尚廟。

正這麽不着邊際地想着,卻聽到商時舟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啊。”

許深:“……?”

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他一邊咳嗽,一邊側頭去看商時舟。

然後同時看到了幾個女生亮晶晶帶着笑容的臉,和商時舟慢條斯理往球拍袋裏面放球拍的動作。

商時舟從高馬尾上收回目光,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裏竟隐約帶了點兒笑意。

許深懷疑自己看錯了。

“你們來得正好,我剛好有點事兒。”他的手落在許深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聲音低了點兒:“老路的差事我替你去。”

許深:“?”

不是商時舟你什麽時候這麽閑這麽熱心了?!

這發展實在始料未及,畢竟想打網球是假,想一起打網球才是真。

幾個女生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商時舟卻已經毫無留戀地往外走了,臨走前還虛點了一下許深的手機:“記得把照片發我一下,免得我認錯人。”

被扔下的許深:……靠。

*

做完第二套卷子的時候,舒橋的手機開始震動。

【一中在睡少女】:我醒了。

【一中在睡少女】:別告訴我你已經在圖書館并且做完兩套卷子了。

【一中在睡少女】:理理我理理我理理我理理我。

是蘇寧菲。

每天都和她約了八點在圖書館見,每天醒來都十點半,也算是十分準時的生物鐘了。

舒橋彎了彎唇角,把做完的卷子拍了張照,發了過去。

【一中在睡少女】:靠!我就知道!你是想卷死誰!!等着,我這就來了,給我占個座位!!

【木喬】:繼續睡吧。

【木喬】:老路給我安排了一個學長輔導功課,等我學會了來教你。

【一中在睡少女】:!!!你就是我蘇寧菲的女菩薩!那我睡了!886!!

舒橋被這個收尾的886土到,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路程早就推送了那位名叫許深的學長的連續方式過來,兩人約好了十點半。舒橋收了筆,四處看了看,沒看見什麽人影,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找到自己這張桌子。

她正要禮貌地發微信詢問一聲,就感覺自己旁邊和對面的空椅子同時被拉開。

許深還有點微喘,他迎着舒橋擡起來的目光笑了笑,打了個招呼:“舒橋學妹是吧?我是許深。”

舒橋站起身,就要越過桌子去與他握手:“許學長好。”

許深的目光卻落在了她身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對方黑框眼鏡下的眼中明顯帶了點兒無奈,再指向了她的旁邊:“這是我朋友商時舟,你不介意一起吧?”

舒橋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接話:“不介……”

誰?

她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過分耳熟的發音?

舒橋猛地轉過頭。

那張幾個小時前才見過的臉出現在了她旁邊。

商時舟已經坐了下來,明明剛運動過,他的身上卻沒有什麽逼人的味道。一陣微風從打開的窗戶吹了進來,拂動他還帶了點濕意的額發和睫毛。

仿佛他看向她的眼睛裏散漫的笑意都染了霧氣。

舒橋又胡亂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猛跳了兩下。

“怎麽不說商學長好?”但商時舟顯然沒打算放過她,聲音和陽光一樣懶洋洋的:“許學長是學長,商學長就不是嗎?”

舒橋:“……”

一提到學長,她的腦子裏就莫名冒出了商時舟之前那句“廣告位半價”。

她悄悄瞪了他一眼,才開口:“……商學長好。”

只是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嗓音有多別扭。

——也因為別扭而壓低了聲音,因而更加綿軟。

商時舟的眼底深了深。

許深完全沒注意到兩個人之間有些不同尋常的氣氛。

畢竟商時舟這個人,随心所欲慣了,嘴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方才商時舟留他一個人,他才不會沒眼色到真的與那幾位女生打網球,匆匆收拾了東西,找了個借口,緊趕慢趕才追了上來。

一中的圖書館總共就那麽大,舒橋對自己的位置描述得也足夠準确,許深找得很快,完全沒發現自己身邊的人也沒走半步彎路。

不僅沒有注意,許深還正在心底深深感慨。

難以置信,老路介紹的學霸學妹竟然長得這麽好看,比照片上還要更好看。

許深清了清嗓子,直入主題:“我們先從哪一科開始?有什麽不會的問題都可以問我。”

舒橋怎麽也沒想到商時舟會出現在這裏。

她擡手反向攏了攏頭發,她今天沒紮頭發,長發散落下來,正好可以遮住商時舟這面的視線和目光。

努力忽視了商時舟的存在,她定了定神,擡手從一側的學習資料裏拿出來了幾本書。

路程前兩天就給舒橋提了學長輔導的事情。

所以她早就畫出來了問題。

只是才剛翻開書,一道散漫的聲音就從她身邊響了起來。

“不對啊,我尋思14屆的狀元是我吧?怎麽補課這種好事兒輪不到我?”

許深一臉莫名:“……?”

明明去年老路也問過你能不能給學弟學妹們做下輔導,是你冷嘲熱諷地讓老路不要亂做白日夢的吧?!

許深表情微妙一言難盡。

舒橋假裝沒有聽見。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商時舟和舒橋之間的手機倏而亮起。

幾條信息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

【一中在睡少女】: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一中在睡少女】:學長?什麽學長?哪個學長?帥嗎?

【一中在睡少女】:能輔導你的怎麽也得是個狀元吧?該不會是我男神商時舟吧?

【一中在睡少女】:女菩薩你理理我,你不回我我睡不着。

圖書館一片寂靜。

舒橋心底猛地一跳,眼疾手快地按滅了屏幕,幾乎是一把搶回手機,再倒扣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應、應該沒看見吧?

她速度夠快了!

可惜手機屏幕就在商時舟眼皮子底下,想不看都難。

他掀起眼簾,入目卻是舒橋故意用長發遮住的側臉,腦中頓時不期然浮現了她紮着馬尾的樣子。

嗯,還是紮起來比較好。

他面不改色地移開目光,半晌,翻過一頁書:“不用回複嗎?”

舒橋:“……”

她捏着手裏的筆,第一次有了想把蘇寧菲拉黑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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