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宿傩是硬的,本來剛結束沒多久,還沒做夠,女孩就送來食物。殺了女人是随手的事,若是女孩稍微顯露出退卻,他真打算立刻同她玩一下。

可是,她也太爽快了,也不是裝的。

完全是沒将他所指的快樂放在心裏,反而還想将他當成沒有生命的東西。

宿傩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一絲焦躁,更多是軟趴趴的心情。

“算了,”他的手撐着床,一只手按住腦袋,招了招另一只手,“快點滾開,要解剖誰随你高興。”

他離開了女孩,女孩躺在床上側頭看他,接着撐着身體坐了起來。

“你不是害怕了吧?”她的聲音裏滿是戲谑。

宿傩的兩只手落在她面前,要扣住她的脖頸。

他停住了,沒将她和人對待章魚一樣扔出去。

他想,這是他給她的慈悲;

他沒想到,他是習慣了,并了解了如何忍受。

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可能很快就會厭倦,也可能會上瘾。

她的生長緩慢至極,完全不像是人,裏梅說這是食脫醫的宿命。

“她能活多久?”宿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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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裏梅說,“但我也了解過一些。可能某一天,彙集在她身體裏的東西會突然炸開,她就死掉了。”

“那幹脆把她冰凍起來?”

“是可以,不過想是不必。”裏梅又說:“她一直把她自己照料得很好,所以還能活上許多年吧。”

宿傩是詛咒之王,要将他歸于這世上的某種個體,是沒法做到的。從前并沒有如他一般的存在,因而他也不清楚自己能活上多久。

等宿傩注意到,也的确過了好些歲月。

有一日,他問裏梅如今是多少年,裏梅回了他,宿傩才發現,那些他以為剛剛才發生的事,已是很久以前了。

“看,這個!”女孩就在這時跑了進來,手裏抱着一個泡了什麽的瓶子。

就和從前一樣呢,她也是讓時間顯得沒有變化的一大象征。

萬已死去了。

會不會,他,裏梅,還有她,就這樣一起,永生永世?

對了,還有羂索。

宿傩撐着臉看女孩,幾乎帶着昏沉的睡意,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的生意,則如同奏樂小調,漂浮過空中。

在她停住時,宿傩勾了勾手指,她看向他來,歪了下腦袋。

一時的興起。時常有這般時候。不過,這是宿傩第一次主動開口。

“吃嗎?”他拖長了聲音問道。

“……”她懷疑地看着他。

“不要的話,就沒有下次了。”宿傩帶着笑意。

她望着他,最終将手裏的寶貝放到一邊,點了下頭:“好。”

宿傩直接将手伸了過去,無需她走來。

“謝謝。”

就連她習慣性的道謝,宿傩聽起來都再也不覺得煩躁。

女孩笑着抱住他的手,和從前般低下了她小小的腦袋。

疼。

很疼。

和争鬥時的疼痛不一樣,和受傷時的疼不一樣。

那些時候,他心中只想着勝利,頂多抱怨兩句,有更多東西将他吸引。

如今的疼,不僅叫他意外,而且不知為何,他被迫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這一件事上,更是刺激着他,要他發出咆哮。

宿傩察覺不對,揮出手臂,但從前那個弱不經風的醫師,在今日卻緊緊抓住他的手,哪怕在他的血掉落在地面時,也不肯松開。

她咬破的不只是一點,她那小小的牙齒,比世上最堅硬的東西還要硬,好似直接觸碰到了宿傩最深處的部分。

他的拳頭被擋住一層看不見的障礙之外,無法将她接近。

一種奇異的感覺,出乎意料之外,無比暢快。

宿傩知道,這是他找到了對手時的心情。

她竟遠勝過萬,要超越羂索。

到她終于松開了他的手時,周圍幾乎成為了廢墟,只有幾根柱子,支撐着搖搖欲墜的屋頂,但也在頃刻間坍塌。

她輕巧地落在了屋檐上,她的身形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樣。

小小的衣服碎片往下飄落,濃密的淺發植物般生長,它們長到覆蓋了她的身體,在曲線上落下陰影,落在她的腳邊,拖曳在身後,同一條長裙般将她罩住,只餘□□的碎片。

她天真爛漫的神情依舊未變,但那是一位成年女性的臉龐。

女人微笑着端詳着宿傩,想要從他臉上窺見失态。

他确實有一瞬露出過驚詫,此刻已收斂下去,不過猙獰的目光與笑意漫開的野蠻笑容,還是停留在了他那衆人甚至連直視都不敢的面容上。

“你隐藏得真深啊。”他開口道。

“謝謝,”她揚起手臂,展示般說,“怎麽樣?”

“啊,很美。”宿傩勾起唇角,又望向自己右手的傷。

他沒有讓它們愈合,動了一小步。

“謝謝,”女人輕笑,一雙眼眸同大空般藍,她說,“這個時代終于要結束了啊。”

話音能落下,兩面宿傩不能收住力量。

他即刻抽手,為時已晚。

他留在她身上的豁口,是他掉以輕心的證明,證明了他竟被咒術師利用了的愚蠢,證明了他有一個瞬間,深深地在意過這個連名字都沒告訴過他的存在。

可笑嗎?是的。

他甚至沒想過要問她的名字。

因為,她好像不會消失,她就和小狗一樣跑來跑去,喋喋不休地談論她的研究。

就在他的近旁,卻從未和他真正靠近。

兩面宿傩從來都憑借自己心意做事,她也一樣。

因而他想着他随時都能将她殺死,留下了她,她想着的,卻是要如何被他所殺,留在了他的身旁。

她的術式早已通過唾液,一次又一次埋入了他的身體,他渾然不覺,如今也只有被封印的份。

他憎恨嗎?是的。

他想複仇嗎?不是。

他沒有真正輸掉,他的封印,也是她的死。

二者已化為一體,她要用反轉術式救她自己,也就必然讓他存活。

好一個咒術師,好一個人類,好一個孩子,好一個女人。

千年之後,兩面宿傩還記得他被封印的那一刻,但他不對任何人提及,因而也沒人知曉是誰做到的。

不過是有一天,他被發現沉睡在一處,再也沒有醒來。

人們将他的手指切斷,散落了去。

他依舊會存在,她卻已然灰飛煙滅。

在這個時代,同樣充滿了女人和小孩,人類與咒術師,但再也找不到他想見的人了。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他和她,總有一天能夠再見,在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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