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撩人

看着薛挽香哭到梨花帶淚的臉,蘇哲心裏有點說不清的疼。她咬咬唇,拇指拭過她臉上的淚珠,安撫道:“我來了,別怕,我陪着你。這一路都陪着,不會再讓你受欺負。”

薛挽香哭得說不出話來。蘇哲輕輕拍她的背,好半晌,才将她從車裏扶了出來,腳剛着地,薛挽香腿一軟差點又往前撲,蘇哲忙接住了她,想扶她坐在車沿邊。薛挽香卻是怎麽都不肯碰那輛車子了,蘇哲只得将她抱到一旁的大石塊上。

想起先前被甩到外頭的黑心車夫,蘇哲扭頭掃了一圈,早跑得沒影了。蘇哲心裏恨恨:別再讓我碰到!揍不死你!

薛挽香的手一直拉着蘇哲的衣擺,臉色蒼白。

“天色快暗了,我們先到前頭村落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好不好?”蘇哲的聲音很柔和,盡量不吓着她。

薛挽香半挨在蘇哲的腿邊,臉上的淚痕還未幹,聞言只是點點頭。

蘇哲扶她起來,将包袱往她懷裏一塞,故作輕松的道:“還要麻煩小娘子你幫忙拎着包袱了。”

薛挽香如何聽不出來她是故意逗着自己開懷,微微一笑接過包袱。

蘇哲看她笑容勉強,心裏酸酸的疼,卻忽然想,怎的我這般見不得她難過?

眨眨眼,思緒轉了個彎,誇贊自己道:嗯,我果然是行俠仗義之輩!

從樹林裏繞出來,沿着大道往前走,薛挽香乖乖的伏在蘇哲的背脊上,兩條腿在她身邊晃啊晃。

将近村口,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蘇哲是在盤衡事情,薛挽香……薛挽香只是一徑的沉默。

“挽香。”蘇哲開口道。

“嗯?”薛挽香輕輕的應她,聲音軟糯,就落在她耳邊。

蘇哲不自覺的揚起笑,擡手将她颠上來一點,才又道:“我送你回臨淮城,可好?”

薛挽香下意識的摟緊她脖子,聲音都有點飄,“可是臨淮城那麽遠……你不是還有事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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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哲略側過頭,逗她:“那你不想我送?”

“不是!”薛挽香極快的回答,聲線都揚了起來,終于多了幾分生氣,她嘟着小嘴輕聲言道:“我當然想你送我回去。”

“那就這麽說定了!等到了臨淮城,你請我吃肉!再給我銀子!把那三倍的車錢都給我好了,哈哈哈!”蘇哲大笑,背着薛挽香大步走進了小村莊。

村落離大道不遠,大約因着是邺陵城到前邊鎮上的必經之路,倒是發展出不少人家,背山面水,總有四五十戶,算是個大村子了。

蘇哲帶着薛挽香與田埂邊的一位大娘說了情由,大娘熱心的将兩位姑娘往自己家裏帶。

才到院落門口,大娘便扯着嗓子喊:“老頭子,虎子,虎她媳婦,家裏來客人了!”

三合小院一下子跑出來幾個人,為首的是個小胖墩,不過五六歲年紀,長得圓溜溜的,煞是可愛。

小胖墩沖到院門前,看到來的是兩位從未見過面的大姐姐,忽然害羞起來,小短腿一蹦跶,又往屋裏跑,沒兩步一股腦兒撞到他爹爹腿上,被他爹逮着舉了個高高。

大娘将兩位姑娘讓進屋裏,和家裏人說了幾句,自去廚房燒菜做飯。她兒媳婦——小虎子他/娘,去将主屋旁的一間屋子收拾了出來。

“這屋子原是備着過了年給小虎子住的,東西都幹淨,就是簡陋些,兩位姑娘別嫌棄。”

“怎麽會嫌棄。是我們叨擾了。謝謝大姐。”蘇哲接過話,彎着一雙眼睛道謝。

小虎子娘和善的笑笑,見着薛挽香安安靜靜的呆在蘇哲身邊,幾乎都沒開過口,便問道:“這位姑娘可是有哪兒不舒服?看着臉色有些不好。”

蘇哲看了薛挽香一眼,替她答了:“今日出門太早,許是路上受了風寒,待會兒捂一捂,明日就好了。”

虎子娘滿臉認同,給她們斟了杯熱茶,續道:“約莫是了。現今秋風起了,是有些涼。我給你們添床被子去。”

夜色漸濃,村子裏入睡早,家家戶戶都熄了燈。

蘇哲将一盞豆燈放到榻邊小幾上,回頭看到薛挽香抱膝坐在床頭,長長的眼睫微翹,唇色卻是淺淡蒼白。

帳蔓半垂,周圍是層層疊疊的黑暗,燈光映照下,更顯得孤單脆弱。

“挽香。”她走到她身邊,坐在床沿上。

“嗯?”

“我在這兒呢。”蘇哲伸出手,摟過她的肩。

她沒有用力,薛挽香慢慢放松自己,倚到她的肩頭。

“阿哲。”

“我在。”

“我有些……讨厭自己。”

蘇哲一愣,很快回道:“為什麽?”

薛挽香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挺讨厭的。”停頓片刻,才續道:“許是因為碰上這樣那樣……肮髒的事情,覺得自己也髒了,很……”

“胡說!”蘇哲打斷她,語氣裏帶了明顯的怒意,“不許你這麽說我朋友!”

薛挽香沒吭聲。

蘇哲手臂收緊,将她環進懷裏,“挽香,你很好,非常非常好。我與你在一起覺得很舒服。師母說過,心思純淨的人,就會讓人覺得很舒服。單單是與你相識,我便覺得這是我下山以來碰到的,最美好的事情了。”

“真的?”薛挽香擡頭,在燈光下看她的眼。

“真的!”蘇哲笑,漂亮的眼睛彎成一抹新月。

薛挽香被她笑意感染,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次日一早,蘇哲和虎子哥帶了幾塊餅,一壺茶,結伴到山裏去了。日落前回來,虎子背着結結實實的兩捆柴,蘇哲拎着兩只野山雞。

當晚加菜,大娘一家子和兩位做客的漂亮姑娘都用得十分開心。

酒足飯飽,蘇哲問,村子離前邊小鎮還有多遠,她想多打幾個野味,到鎮上換點錢。

大娘的老伴是個六十出頭的老叟,就着山雞小酌了幾杯自家釀的米酒,聽到這話乜斜着眼道:“這山雞不好抓吧?我年輕的時候也天天往山裏跑,能抓到這野山雞,還是活的拎回來,沒點輕身功夫是不行的。你既有這本事,何不幫老莊家摘月見草,不比你打野味來得錢快?”

蘇哲眨眨眼:“月見草?是什麽?”

“月見草是一種長在山崖上的藥材,只在這夏末秋初時長成。老莊家常年以采藥為生的,前些時日去采月見草的時候摔着了,也不知摔的是腿還是腰,總之現今躺着不能動呢。”老叟将杯中酒一口悶,接到:“眼見月見草的時節就要過了,這一季采不了,他莊家給城裏藥行立下的招牌就得砸!所以呀,現在是到處尋人幫着去采,價也出得高,可是我們村裏,沒一個人有那本事。”

“爹。”虎子開口了:“那山崖這般高,莊叔是老手了還跌下來,您怎能讓一個姑娘家去犯險。”

老叟便笑:“我就是說說,亂出主意,姑娘別往心裏去。”

蘇哲聽了舉起酒壺,給老叟添滿了酒,也笑道:“怎麽能說亂出主意呢,我看這主意就挺好。老爹明天帶我去老莊家問問呗,我想試一試,興許運氣好,真能采下來呢。”

用過膳,輪番去梳洗,回房時天上繁星已如河。

鄉間無更漏,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

“你明天真要去找月見草?”回到房裏,薛挽香掩上了房門。

“嗯啊。”蘇哲揉揉眼睛,“先去問問價錢,若是比打野味好,自然要試試。”

“可那是在山崖上。你沒聽虎子哥說嘛,莊家的人多少年以采藥為生,都失了手。你何苦去冒這個險。”薛挽香有些急,話也說得快。

飲了幾杯水酒,蘇哲有些困倦,脫了鞋襪就往床榻上滾。迷迷糊糊的還記得安慰她:“沒事兒。我比他們練過幾年。”

薛挽香看她困得不行,只好也散了發吹熄了燈,從床尾往裏爬。蘇哲腿太長了,整個人幾乎從床頭占着床腳。薛挽香無法,摸黑從她腿上翻過去。

才翻到一半,蘇哲收腿了!

薛挽香猝不及防,被她勾了一下,還不知怎麽回事呢,就毫無防備的往蘇哲撲了過去。

蘇哲到底是練過功夫的,雖有幾分醉意,還是一伸手就接住了她。

整個人,都落在懷裏了。

薛挽香懵了片刻,發現蘇哲摟着她,呼吸有些沉,不像是醒着的樣子,她忙用雙手把自己支起來,想繼續往裏側爬。

才剛側過身,蘇哲立即将手臂收得更緊,身體随着薛挽香側落的弧度微微翻身,半個人都貼在了她身上。

“你這是!醒着還是睡着啊!”薛挽香嬌嗔。

蘇哲沒反應,薛挽香伸手捏她的鼻尖,想她捂着鼻子就會放開自己。豈知蘇哲搖搖頭避開她的手,腦袋往下蹭了蹭,貼住她細致的頸脖,像是尋到了一個極好的位置,徹底睡沉了。

薛挽香咬唇,推蘇哲的肩膀。

“阿哲。阿哲。”

“……”

“蘇哲!!!”她不想吵醒大娘一家,只得悶聲疾呼。

蘇哲依舊睡得香甜。

薛挽香無奈的閉上雙眼。飲過酒後炙熱的呼吸落在頸畔上,癢癢的,撩得她細膩的肌膚薄薄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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