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報複

第二十五章報複

薛蘭澤随便套了身衣服,匆匆起身,剛一開門,就聞到餐廳裏飄出闊別已久的、熱騰騰的早點香氣。聽到動靜,竈臺前的陸臨淵回過頭,難得溫和地笑了笑:“醒了?去洗把臉,準備吃飯。”

薛蘭澤“哦”了一聲,被他反客為主,下意識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等她收拾幹淨自己,頂着發鬓的水珠折回來時,陸臨淵已經熱好牛奶,正把煎得焦黃的吐司片和雞蛋盛進盤子裏。

薛蘭澤不記得自己冰箱裏有沒有這兩樣食材,但她很确定,自打搬進來後自己就沒怎麽做過飯,所以陸臨淵是從哪翻出的廚具,做了這樣一頓豐盛的早餐?

她有無數個疑問湧上心頭,話到嘴邊,卻只擠出一句:“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陸臨淵淡淡一笑:“六點半。”

薛蘭澤:“……”

額滴個神啊,真是要了親命了!

薛蘭澤對陸支隊的勞模精神驚為天人,無言以對之下,只好悶頭咬了口吐司,順手給王珏發了短信,讓她早上不用帶早餐。

兩人效率驚人,收拾完出門坐上Taycan 4S時,也才剛過九點。雖說已經過了早高峰最擁堵的時候,高架橋上的車流量依然十分可觀,司機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尾燈彙聚成一片不見盡頭的汪洋大海。

陸臨淵終于明白“二十分鐘”的車程,薛蘭澤為什麽要提前一倍的時間出來,對一線城市的“繁華盛況”嘆為觀止:“你每天都是這麽堵着去上班的?”

薛蘭澤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有車,沒見識過臨江市早高峰的盛況?”

陸臨淵想了想,委婉道:“從我之前住的地方到市局,還沒這個榮幸。”

薛蘭澤:“……”

Taycan 4S花了比正常車程多出一倍的時間才殺出重圍,兩人前後腳趕到律所時,時針堪堪指向十點。陸臨淵頭一次來律所,難免萬事不熟悉,薛蘭澤拍了拍王珏,給她指派任務:“你帶一帶臨淵,有什麽注意事項都跟他說一說,等他盡快上手,你也能早點解脫。”

王珏雖然開過無傷大雅的玩笑,卻萬萬沒想到,自家薛律居然真把前刑偵支隊長招進所裏。眼看當初的死對頭坐在自己身旁的工位上,俨然成了朝夕共處的同事,她心裏的震驚和玄幻感直如脫缰的野馬,一去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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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臨淵倒是很淡定,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對她颔首示意:“請多指教。”

王珏的舌頭打了結,好半天才捋順溜了:“請……請多指教。”

“前刑偵支隊長入職君倫”無疑是一個爆炸性新聞,短短一個上午,律所的實習生們組團刷了無數趟,連律所主任景倫都耐不住好奇,借着“談工作”的借口偷偷溜過來,然後躲在玻璃門後,對工位上的陸臨淵好奇地探頭探腦。

“別說,讓前市局領導給咱們打工,這感覺還挺新奇的,” 景倫啧啧感嘆,“我說,既然招進來了,你可得對人家好點,怎麽說都曾是刑偵口的正處級領導,人脈總是有一點,指不定什麽時候能用得上。”

薛蘭澤十分無語:“敢情您大早上躲我這兒,就是為了瞻仰珍稀動物?”

景倫于是肅整了神色:“之前梁佑之代理的‘包建白案’,你聽說了嗎?”

薛蘭澤當然聽說了,前一陣,“養父X/Q未成年養女”的熱搜傳得沸沸揚揚,就算薛蘭澤忙着代理陸臨淵的案子無暇他顧,也隐約聽說了來龍去脈。

“電通董事收養未成年小女孩,随後監守自盜,把人當成X/Y對象的案子嗎?”她說,“都上熱搜了,當然聽說過。”

景倫在辦公桌對面一屁股坐下,煩躁地抓了抓腦袋:“警方那邊剛傳來消息,這案子證據不足,已經撤銷案件了。”

薛蘭澤幅度細微地挑起半邊眉梢。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包建白提交了證據,說兩人剛認識那會兒,包建白不知道那女孩是未成年,警方調查的結果也不能證實包建白違背小女孩的意願,采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與其發生性關系,”景倫沉着臉,“消息是剛剛傳出的,估計過不了多久又得上一回熱搜。”

薛蘭澤沒吭聲,她雖然偶爾心軟,但在大多數時候,還是更習慣于将個人情緒抽離案子,以局外人的視角冷眼旁觀。

這是經歷使然,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上熱搜不好嗎?就當給君倫做免費宣傳了,”薛蘭澤随手調出一起法援案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景倫,一邊一目十行地往下掃,“景哥最擔心的不就是君倫沒有曝光度?”

景倫沒好氣道:“那也得看什麽樣的曝光……上回挂熱搜,君倫的名字就被拖出來鞭屍,要是再來一次,那幫鍵盤俠不得往律所寄刀片?”

薛蘭澤被他吵得沒法,只好勉為其難地施舍一個眼神:“那你想怎樣?”

景倫翻臉如翻書,上一秒還愁眉苦臉滿心煩躁,下一秒已經賤兮兮地湊上前:“你看你景哥都這麽慘了,就不請我吃個飯意思意思?”

薛蘭澤:“……”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律所主任:“景哥……你好意思嗎?”

事實證明,景主任真的好意思,當天中午,他借口“給陸臨淵接風洗塵”,逼着薛蘭澤在樓下的高檔日料店大出血。薛蘭澤反抗無果,只能認栽——要了包間,點了份招牌牛舌鳗魚飯套餐,又囑咐服務員把米飯蒸軟些,作為配菜的西蘭花和胡蘿蔔尤其要熟透了。

“……味增湯不要過鹹,盡量清淡,溫泉蛋熟一點,不要流心,少油少鹽不要辣椒,”她把邊邊角角尋思一遍,自認沒疏漏了,才将菜單推給景倫,“你們想吃什麽?自己點吧。”

景倫:“所以你剛才說半天是……”

薛蘭澤理所當然地一指對面:“臨淵胃不好,不能吃生冷堅硬刺激性的食物,有問題嗎?”

一幹吃瓜群衆的目光順勢轉移到陸支隊身上,難為陸臨淵頂着萬衆矚目的焦點,還能保持八風不動的做派,慢條斯理地拆開濕紙巾,仔細擦拭過手指。

景倫笑着打了個哈哈:“也對……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年輕人還是要多注意飲食健康。”

有了這一通基調,景主任點菜時謹慎了許多,所有列入“胃痙攣禁忌”的菜色都不予考慮。幸而日料本就清淡,倒也不至于太犯忌諱,很快,菜品一樣一樣端上來,琳琅滿目地擺滿一桌。

陸臨淵在點菜時掃了眼菜單,被單品套餐三位數的價碼震驚了,但是當招牌牛舌鳗魚飯端上來時,他發現這玩意兒确實有貴的理由——厚煎牛舌香嫩勁道,微微有些彈牙,鳗魚更是肥美綿軟、入口即化,再用湯汁和溫泉蛋拌入米飯……

前一晚還在為“吃軟飯”糾結的陸支隊瞬間“真香”了。

陸臨淵給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就是“跑腿打雜的碎催助理”,他甚至不指望能真正接觸到案件核心。出乎意料的是,無論薛蘭澤和景倫談論案件時都沒有避開他的意思,并沒有将他“前刑偵支隊長”的身份放在心上。

尤其是景倫,雖然一開始對是否聘用陸臨淵持保留态度,但是當陸支隊正式加入君倫後,他仿佛是“想開了”,秉持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态度,笑眯眯地說道:“小陸啊,以前的事別放在心上,既然加入了君倫,以後就是一家人。有什麽不懂的,只管問蘭澤,這丫頭雖然脾氣不好,專業還是很過硬的……”

說到這裏,他意味深長地頓了半秒,沖陸臨淵抛了個妖嬈的眼風:“哦,我想起來了,關于這一點,你應該最有體會。”

陸臨淵:“……”

薛蘭澤:“……”

忍無可忍的薛大律師夾起一塊烤龍蝦,将景主任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嘴堵上了。

陸臨淵倒是淡定自若,哪怕成為調戲對象,也不耽誤他将米飯一勺勺送入口中,不疾不徐地咀嚼咽下。

薛蘭澤說話的聲音逐漸小了,不知不覺中被陸臨淵吸引了注意——這男人的吃相很斯文,就算銀行卡上的餘額聞者傷心,他依然有底氣吃着一頓四位數的日料而不露怯。

其實從很早之前開始,薛蘭澤就有這種感覺,雖然陸臨淵把日子過得窮困潦倒,但他的為人處事很有章法,眼界和涵養都不是尋常寒門能培養出來的。

“當年剛認識他時,這小子就不肯提一句父母,好像有多見不得人似的,”薛蘭澤想,“就算她母親早逝,可是……他父親呢?”

這個疑惑卡在薛蘭澤心頭,抓心撓肝似的難耐,可惜就算問了也沒有,因為以陸臨淵的警戒心,絕不會因為打探八卦的人是新任上司,就把自己諱莫如深的隐私和盤托出。

所以再難耐也只能自己忍着。

眼看吃得差不多,一行人結賬往外走,堪堪走到商場門口,迎面過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穿着還算整潔,走近了卻能發現,這女人神情憔悴、面容枯槁,兩鬓頭發白了一小半,看着比實際年紀大了十多歲。

女人一只手背在身後,擦肩而過的瞬間,忽然問道:“是薛律師嗎?”

薛蘭澤:“您是……”

話音未落,一絲奇異的涼意順着脊梁竄上去,電光火石間,薛蘭澤根本來不及細想,只能遵循下意識的本能——飛起一腳踹向女人亮出的手腕,然後順勢反撲出去。

這一連串變故快到讓人目不暇接,女人堪堪舉起玻璃瓶,還沒往外潑,已經被薛蘭澤踹飛出去。瓶子沒封口,裏頭的液體潑灑出來,濺上地板時發出很輕的“嗤啦”一聲,緊接着冒起細細的白煙。

——那竟是濃度極高的硫酸!

景倫失聲驚呼:“蘭澤!”

一刻鐘後,聞訊趕到的警方将現場重重封鎖,傷人不成的中年婦女被商場保安牢牢控制住,一邊拼命掙紮,一邊赤紅着雙眼,沖薛蘭澤聲嘶力竭道:“我要你給囡囡償命……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薛蘭澤早被景倫拉到一旁,從頭到腳仔細檢查過一遭,确認她沒破皮也沒流血,這才松了口氣:“沒事就好……你要是在我眼皮底下有個什麽,叫我怎麽跟丁兒交代?”

他話音一頓,驀地回過頭,盯着女人的眼神又是厭惡又是不解:“這女的是不是瘋了?見都沒見過,就拿硫酸潑你……腦子有病吧!”

薛蘭澤面無表情:“我見過她。”

景倫一愣,瞅着她近乎冷漠的臉色,突然冒出一個揣測:“她是……”

薛蘭澤嘴唇抿成一條繃緊的直線:“臨江大學肇事案中死者蔣婷的母親。”

景倫:“……”

去年十一月底,蕭家二公子蕭睿在臨江大學校園內飙車撞人的新聞一度引發轟動。所有人都期待着公理的實現,可惜在薛大律師浮木沉石的運作下,肇事司機沒能受到公衆期待的“嚴懲”,只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敷衍了事。

新聞熱點從來比換季的奢侈品更新更快,等到時過境遷,鮮少有人記得死在富二代車輪下的女生叫什麽名字。但是死者的母親不會忘記,當她向法院申訴無門,肇事元兇——蕭睿又被關入監獄鞭長莫及時,唯一能承受她悲憤與怒火的,就是為蕭睿做罪輕辯護的“無良律師”。

女人憤怒地咆哮:“憑什麽你能活着?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薛蘭澤攔住想要反口駁斥的景倫,轉頭看向自始至終沒吭過聲的陸臨淵:“你沒事吧?”

方才事發突然,離中年女人最近的就是薛蘭澤和王珏。薛蘭澤臨危不亂的一腳強行改變了硫酸瓶的飛行軌跡,然而玻璃瓶炸開的瞬間,強腐蝕性液體四下飛濺,有一部分居然奔着誤中副車的王珏去了。

小王助理可能趕上本命年,難免多災多難,眼看要受池魚之殃,旁邊的陸臨淵就在這時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用後背擋住潑濺來的硫酸。王珏倒是毫發無傷,他自己褲腿衣角卻濺上不少,布料轉眼被腐蝕了一片。

王珏吓傻了,直到薛蘭澤開口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怎麽樣,沒受傷吧?哎呀,這衣服……趕緊換下來。”

王珏其實不太喜歡陸臨淵,因為發現自家薛律對陸支隊态度不一般,唯恐對方是個“争寵”的勁敵。然而陸臨淵剛剛救過她,小王助理就是有成噸的芥蒂,此時也只能暫且擱置到一邊,和薛蘭澤一邊一個把人拖去試衣間,換下滿身狼藉。

臨江市的四月底正是不冷不熱的時節,衣服裹得還算嚴實,也幸虧薛蘭澤那一腳踹得精準,封鎖了硫酸“正面轟炸”的路線,陸臨淵這只池魚受災不重,雖然毀了身衣裳,本人倒是毫發無傷。

薛蘭澤猶不放心,和王珏一起從頭檢查到腳,恨不能将每顆細胞都用顯微鏡掰開揉碎。陸臨淵被倆姑娘盯得不自在,不着痕跡地退了半步:“我沒事,真沒傷着。”

薛蘭澤确認無礙,摸出銀行卡丢給王珏,小王助理會意,樂颠颠的跑去結賬。

陸臨淵起先還不明所以,等王珏拿着發票回來,才反應過來她是去給新西裝買單。方才人慌馬亂,陸臨淵一時沒顧上,此時想起來,自然不能當沒看到:“薛律,這衣服多少錢?我……”

薛蘭澤頭也不擡:“比你現在的銀行卡餘額貴。”

陸臨淵:“……”

薛蘭澤笑眯眯地擡起頭:“現在脫了也來不及,穿過就算二手,貶值了。”

陸臨淵:“……”

按照這個邏輯,商場專賣櫃試穿過的衣服不是都貶值了?店員還要問試穿的顧客要差價不成?!

但是這話掰扯出來就沒意思了,畢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陸支隊或許富貴不能淫,卻不能把送上門的好意往外推:“但我總不能白拿你的吧?”

薛蘭澤想說“你可以以身抵債”,話到嘴邊,又覺得兩人關系沒到那份上,說出來有點唐突,舌頭于是轉了個彎,規規矩矩道:“那就從你每個月工資裏扣吧,一個月分期五百,扣個一年半載也就扣完了。”

陸臨淵:“……”

所以他那點可憐巴巴的工資除了承擔房租,還得支付莫名其妙的外債?

怎麽突然有種下半輩子都要賣身給這女人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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