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蓄謀

第四十三章蓄謀

陸臨淵面相文秀中透着一脈書卷氣,平時相處只覺得儒雅随和,但是當他從下往上撩起視線時,卻顯得銳利異常,無端給人一種“刀鋒裂體”的錯覺。

錢思穎瞳孔劇烈顫動,只覺得這文秀男人說出的每句話對她而言都是最惡毒的詛咒。

“如果我沒猜錯,你對包建白下手的事一開始并沒知會錢英,等她聽說消息趕到會所時,包建白已經毒發倒地,”陸臨淵淡淡地說,“木已成舟,擺在錢英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報警,斷送女兒的未來,從而把自己擇出去;要麽替你收拾殘局,并在警方找上門時,将‘故意殺人’的罪名攬到自己身上。”

“錢英選擇了第二條路,是出于母親保護女兒的本能,也是因為……她從內心深處覺得自己虧欠你。”

錢思穎咬住嘴唇,細白的牙齒幾乎咬出血痕。

“但是錢英沒想到,在這場處心積慮的殺局中,你也不過是一枚棋子,”陸臨淵用平淡自若的語氣,說出最令人驚心動魄的話語,“不單單是錢英,還有包建白,他們誰也沒料到,你這只可憐又可悲的寵物早就脫離了主人的控制,成了一條潛伏在包建白身邊的惡狼。”

從陸臨淵說出“你是謀殺包建白的真兇”那一刻起,錢思穎的表情就成了空白,她不得不保持僵硬的站姿,只有挺直脊梁骨,才能讓她披上铠甲,獲得與全世界對抗的勇氣。

但是當陸臨淵話音落下後,錢思穎原本空白的表情瞬間皲裂,露出野獸被逼到絕境後才有的兇狠與不顧一切。

“陸律師,我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你,讓你這樣污蔑我,”錢思穎咬緊牙關,秀氣的脖頸繃起青筋,“我知道為了我母親的事,您和薛律師都費了不少心,如果您認為我給你們添了麻煩,可以不接這個案子……至于這麽紅口白牙往我身上潑髒水嗎?”

陸臨淵眼底浮現出笑意,那笑容溫和又含蓄,仿佛兄長看着不懂事的小妹妹,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分辨出,裏頭隐藏的一絲極為隐晦的冷意。

“錢小姐,你是個很好看的女孩子,更難得是氣質優雅、舉止從容……一點不像農村出身,”陸臨淵說,“當然,你可以解釋說,是被包建白收養的這幾年間,耳濡目染培養出來的,但你我都知道,有些東西不是光看就能學會,必須有人花時間花精力,甚至用大量的金錢砸下去。”

“按照你和你母親的說法,包建白只是把你當成玩物,不會有這個閑心和精力,那麽……是誰在你身上花費這麽大的心血,将一個沒學歷沒見識的農村少女,打磨成一件閃閃發光的藝術品?”

陸臨淵用“藝術品”形容錢思穎并不是言過其實,事實上,當女孩站在陽光下時,從頭發絲到手指尖都散發着難以言喻的光芒與芬芳。

然而她的五官有多精致美好,臉色就有多蒼白無力。

“你、你信口雌黃,”錢思穎的心理防線正以人眼可見的速度崩裂,她強打精神,掙紮着駁斥道,“這、這只是你的猜測,你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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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薛律去包建白家走訪時,包建白的女傭馮春朋告訴我們,你經常夜不歸宿,而包建白對此也不聞不問,”陸臨淵帶着頗覺有趣的微笑,偏頭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猛獸看着爪底垂死掙紮的小獵物,“如果你說的是實話,包建白應該是一個控制欲和占有欲極強的人,不可能容忍自己的獵物逃脫掌控……除非你夜不歸宿去見的這個人,同樣是包建白試圖巴結,乃至費心讨好的人。”

錢思穎終于忍無可忍,就要不顧一切地打斷他,但是陸臨淵只用一句話就讓她所有徒勞的掙紮都灰飛煙滅。

陸臨淵:“那個男人每次接你,都是開一輛黑色飛馳吧?”

錢思穎欲蓋彌彰的怒火毫無預兆地凍結,腦子裏的萬千思緒被瞬間清空,一片混沌的空白中,須臾,一個小小的聲音破土而出:他是怎麽知道的?

“如果我沒猜錯,這個男人……唔,怎麽說呢?比包建白年輕,比包建白英俊,比包建白背景雄厚,更重要的是,他有耐心、有紳士風度,對你關懷備至,讓你感到很安全……而這種安全感和被人關心的感覺,正是你前二十年所欠缺的,沒錯吧?”

幾乎是陸臨淵每說一個字,錢思穎的心防就多動搖一分,等到話音落下,女孩的身形已經搖搖欲墜。

“……順理成章地,你對他動了心,甚至以為他就是童話中的白馬王子,是上天安排來拯救你的真命天子。”

“你迫不及待地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希望能借他的手擺脫包建白這個噩夢,但你沒想到的是,風度翩翩的不只是王子,也有可能是裹着畫皮的……惡魔!”

陸臨淵的聲音很好聽,忽略那一絲逼人的鋒芒,簡直有幾分溫潤如玉的意思。然而此時此刻,錢思穎只有一個想法:她再也不想看到這個人的臉,再也不想聽到他說話。

可惜主觀意願無法扭轉此刻的處境,錢思穎只能任由陸臨淵的話音灌入耳中——

“……當那個人授意你毒殺包建白,并且嫁禍給自己的母親時,你知道自己受了騙,但你別無選擇!因為比起繼續當包建白的寵物,任人欺辱遭人踐踏,你寧肯選擇被欺騙,選擇奮不顧身地投入這場金色美夢的陷阱,哪怕你潛意識裏知道,金光閃閃的表象下藏着看不見底的深淵!”

陸臨淵的話音陡然嚴厲,溫和的表象在那一瞬分崩離析,他前傾身體盯着錢思穎,目光中的銳意幾乎撬開女孩頭蓋骨,将那些深藏在暗影裏的、見不得人的念頭攤平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理解你急于擺脫包建白的心情,也明白你想要追求美好生活的願望,但你不該用這樣的手段!”他一字一頓,“包建白姑且不論,可你是否為自己的母親考慮過?”

“當你讓她背下殺人的黑鍋時,幾乎意味着斷送了她的後半生——十年起步、終生□□,甚至是死刑,而你換來的,只是一個魔鬼從沒打算兌現的……欺騙?”

女孩的心防終于徹底崩裂,她不再顧及陸臨淵曾經的刑警身份,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你胡說,他不會騙我……不會的!”

陸臨淵定定看着她,哪怕女孩正在崩潰的邊緣徘徊,依然沒有絲毫心軟:“那你告訴我,你從醫院裏跑出來是為什麽?”

錢思穎不由一怔。

“你從醫院裏偷跑出來,是想去找他吧?”陸臨淵沉聲道,“因為在包建白出事之後,‘那個人’再沒聯系過你,而是任由你在醫院自生自滅。”

“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失去了利用價值的你,只是一顆被抛棄的棋子。”

“沒人會在意一顆棄子的死活。”

這句話的打擊堪稱毀滅性,錢思穎猛地一震,眼睛裏的光支離破碎。她搖搖晃晃着後退兩步,語無倫次地喃喃道:“不、不會……他不會騙我,不會抛棄我的!”

陸臨淵警覺地站起身:“錢思穎,後面就是馬路,你別……”

錢思穎卻在這時發出一聲怒吼:“你別過來!”

陸臨淵應聲站住腳,皺眉道:“錢思穎……”

“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女孩擡起頭,姣好的面孔上已經淚流滿面,“如果他不要我……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她突然轉過身,不顧一切地沖向馬路中央!

陸臨淵拔腿就追,忽聽刺耳的嗡鳴聲轉瞬即至,竟是一輛小轎車不知從哪竄出來,拐彎後驟然加速,照準錢思穎撞了過去!電光火石間,陸臨淵的身形幾乎化成殘影,閃電般沖到近前,撈起少女縱身撲出,堪堪和那發了瘋的小轎車擦肩而過。

此時正是午後,這一帶又比較偏僻,平時車流就不多,眼下馬路上空蕩蕩的,根本瞧不見來往車輛的影子。那小轎車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車道上逆行掉頭,一腳油門踩到底,沖着尚未起身的陸臨淵再次撞了過來!

方才陸臨淵一撲之間堪堪滾進防護帶和馬路形成的夾角裏,眼看無路可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揪起錢思穎,竭盡全力地往身後推去。

千鈞一發之際,呼嘯的嗡鳴聲再次不請自來,只見前方路口猛地竄出一輛寶藍色的Taycan 4S,轉向燈都顧不得打,以趕着投胎的速度沖了過來。剎那間,七位數豪車性能上的優勢體現得淋漓盡致,換擋、提速只在一眨眼間,在最後一刻搶到近前。

下一瞬,“砰”一聲巨響驚天動地,保時捷以一個十分微妙的角度撞上行兇的小轎車,巨大的沖擊力讓兩輛車同時失了控,打着旋地甩了出去。

翻滾的車身好似一臺絞肉機,人在其中,全憑安全帶固定身體才能勉強維持平衡。然而保時捷的車主極其生猛,哪怕處于失控狀态,依然能騰出手猛打方向盤,用質量更為過硬的車身将小轎車向外頂去。

這場進口豪車和國産二手貨的較量毫無懸念,小轎車的劣質車身差點扭成麻花,被死死擠壓在保時捷和路邊花壇形成的夾角裏。車輪瘋狂打着空轉,引擎蓋瞬間冒了煙,肇事司機的腦袋跟方向盤來了次親密接觸,額角砸出拇指大的窟窿,鮮血汩汩流出,将半邊面孔浸染得猙獰可怖。

相形之下,保時捷的情形好了許多——Taycan 4S沒有愧對它七位數的天價,在這樣劇烈的撞擊中,也只是廢了一條保險杠和半邊擋風玻璃,外加車門凹進去一大片。保時捷車主同樣被迎面而來的安全氣囊怼得不輕,有那麽兩三秒光景,腦子裏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是懵的。但是下一秒,她用最快的速度清醒過來,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一氣呵成,三兩步就搶到肇事小轎車跟前,一把扯開車門,将行兇司機強行拖了出來。

行兇司機狡猾得很,看似失去意識,一只手卻借着身體遮掩,偷偷摸向後腰皮帶上的瑞士軍刀。刀鋒反射着陽光,在陸臨淵臉上留下一道雪亮的印子,陸支隊眼皮眨了眨,脫口驚呼:“小心!”

話音未落,只見行兇司機手腕一翻,刀尖照準薛蘭澤胸口捅來。這一下既快準狠又出其不意,別說薛蘭澤,就算換成身手敏捷的成年男人也未必躲得過去。

兔起鹄躍間,誰也沒看清薛蘭澤是怎樣動作的——她用後背遮擋住陸臨淵的視線,兩只手指往裏一收,恰好卡住刀刃無鋒處。此時刀尖堪堪觸及胸口衣衫,行兇司機卻仿佛刺入一堵堅硬的石壁,無論如何也捅不下去。

行兇司機驚駭交加地擡起頭,就見那分明矮他半頭的女律師用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眼神盯着他,嘴唇翕動,聲音壓得極低:“……你知道我最恨什麽嗎?”

行兇司機不明所以,冷汗卻涔涔滑落,和血流猙獰的面孔混在一起。

“我最恨別人動我的東西……但凡我看上的,別人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得!”薛蘭澤每說一個字,瑞士軍刀就往反方向推進一分,無論行兇司機如何掙紮,刀鋒始終牢牢卡在女人看似纖細白皙的手指間,絲毫動彈不得。

“誰敢犯我的忌諱,我就把他那只令人惡心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剁下來!”

說到最後一個字,薛蘭澤猛地撒了手,行兇司機正和從刀鋒上傳來的巨力全力抗衡,沒料到她突然交出主動權,推出去的力量撞了個空,整個人跌跌撞撞向前撲去。

薛蘭澤側身閃過,腳尖順勢一勾,行兇司機身不由己地失了重心,趔趄着撲倒在地。

只聽“砰”一聲響,瑞士軍刀脫手而出,滴溜溜甩出老遠,恰好落在陸臨淵腳下。陸支隊看也不看,飛腳踢到一邊,然後箭步上前,一把掐住還在負隅頑抗的肇事司機後頸,将人往地上猛地一磕。

——頭骨與柏油路相撞的悶響簡直叫人牙碜,陸臨淵面無表情地松開手,任由行兇司機像根被抽了脊梁骨的面條,軟塌塌地倒在地上。

以陸臨淵的冷靜自持,此時也不禁有些氣喘籲籲,他顧不上查看自己,三步并兩步地搶到薛蘭澤跟前:“你沒事吧?”

薛蘭澤當然沒事,除了被突然彈出的安全氣囊撞了下腦袋,甚至連塊油皮都沒擦破。反觀陸臨淵,形象就要狼狽得多,那身價格不菲的西裝在馬路上連滾兩遭,又是泥又是灰,此時已經不能見人。比衣服更燦慘烈的是他蹭破了胳膊,西裝布料扯開老長一道口子,鮮血開閘似的往外冒,很快将裏外衣裳都染紅了。

薛蘭澤死死盯着他胳膊上的傷口,眼眶顯而易見地紅了。陸臨淵不明所以,只以為她受了驚吓,放低聲音安慰道:“沒事了……兇手已經被放倒,你現在很安全。”

薛蘭澤:“……”

陸支隊可能不知道,薛大律師的詞典裏就沒有“驚吓”兩個字,她現在被“後怕”和“憤怒”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難舍難分地擠在中間,整個人都快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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