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13

Chapter 13

梁白白吃不到最愛的燒烤攤，又礙于韓默城管（？）身份的特殊性不能到別的攤子去消費，只能退而求其次來到一間兼營燒烤的夜宵店面。

她沒看菜單，點了剛才在燒烤攤點過的那幾樣東西，韓默又加了份花甲粉，兩人相對坐下等着上菜。

正是夏日入夜時，夜宵店已經不多不少坐了近一半的人，大多是一些中年大叔在喝酒，劃拳勸酒聲不絕于耳。

只有他們這一桌安靜的氛圍與周圍吵鬧喧嚣的市井煙火氣格格不入。

……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周樹人先生說得很對。

梁白白咳嗽兩下清了清嗓子，匆忙想了個話題：“你叫什麽名字啊？”

問完她也才反應過來，之前一直“恩公恩公”地稱呼，結果到現在還不知道英雄的名諱。

“韓默。”男人簡短回答，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沉默的默。”

嗯，倒是挺人如其名的，梁白白在心裏偷偷吐槽。

“我叫梁白白。”梁白白說完，原想用食指在桌上寫下這三個字，手指在即将觸到桌面那一刻，停住了。

她蹙眉看着那經年累月下已積了一層不厚不薄油污的桌子，實在下不去手。

但此時收回手又好像顯得有些局促，她猶豫再三，還是對韓默說：“你把手掌伸出來。”

韓默揚了揚眉，伸手照做。

蔥白的指尖帶着不熱卻灼人的溫度，細細地、緩慢地在他掌心一筆一畫勾勒出那三個漢字。

梁、白、白。

她寫完後，韓默垂下手，幅度很小地握了握，卻感覺那幾個字仿若一個烙印，觸感始終揮之不去。

梁白白撲閃着眼睛，繼續沒話找話：“你知道為什麽叫白白嗎？因為我媽說我出生的時候皮膚太黑啦，她還以為生了一塊煤炭出來呢，為了讓我長大後能變白一點，就取了這個名字。”

韓默回過神來，下意識想到那根纖細白皙的手指，點評了一句：“挺管用的。”

“哈哈哈，是吧？長大後真的變白了，好神奇。”梁白白眉開眼笑地說，“所以我都想好了，以後要是生個兒子，小名就叫高高，長大了絕對又高又帥。”

話音剛落，燒烤終于上桌，梁白白嘗了一口，發現味道出其意料的還不錯，剛好肚子餓得咕咕叫了，便不顧旁人視線大快朵頤起來。

韓默吃完花甲粉絲，又吃下一半的燒烤。

他食量比梁白白大，進食速度卻比她快得多。吃完後，他單手托腮坐在座位上，也不說話，就看着對面的人吃。

吃羊肉串時，梁白白會用紙巾包着簽子，小心翼翼不讓油污沾到手上，吃到嘴上時卻不管這麽多，只是一口接一口撕咬簽子上的肉，全然不顧嘴巴沾上油漬。

吃烤鱿魚時，她不再就着簽子吃，而是用筷子将鱿魚肉撸下，撒上孜然粉和辣椒粉，用簽子一戳，一塊一塊送入嘴中。

至于烤茄子，她更傾向于用來配飯，一口茄子一口米飯，吃得津津有味。

不論鏡頭前還是鏡頭後，她對于食物都似乎抱着一種虔誠的态度，吃飯的樣子很溫順，像一只溫馴乖巧的小貓。

可他知道，這只平日裏毫無攻擊性的小貓被惹怒時，也會龇牙咧嘴地揮舞爪子，将惹火她的人懲治一番。

韓默不由在心裏啞然失笑，笑完才發現喉嚨有點發癢。

“老板，一瓶啤酒。”他開口。

“好嘞！”

一瓶起好瓶蓋的藍帶啤酒送上，韓默倒了一杯。

梁白白邊扒飯邊看他，眼睛水靈靈的：“你會喝酒啊？”

韓默不語。

“別喝太多，小心醉了。”梁白白有些擔憂地說。

他一口氣灌完一整杯啤酒。

或許已經醉了，他想。

*

第二天，老二看着坐在前臺魂不守舍的韓默，覺得大哥離開大半個月回來之後果然是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他跟老四一說，老四這愣頭青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點什麽，說：“還是跟平常一樣啊。”

“什麽跟平常一樣，你沒察覺出大哥今天的眼神藏着三分動情三分掙紮和四分黯然神傷嗎？”

老四又凝神觀察了半分鐘，然後很實誠地說出自己的感受：“沒有。”

“算了，你個毛頭小子懂個屁，有我善解人意細致入微嗎？”老二恨鐵不成鋼。

耳邊接連不斷的“咔嚓”聲傳來，老二急忙扭頭，對正舉着他手機鼓腮嘟嘴自拍的韓宵宵哀求：“大小姐，算我求你，快別拍了，我手機相冊裏有一大半都是您的照片。要拍也行，你別用我的朋友圈發自拍啊。”

韓宵宵是老韓的獨生女，四兄弟從小看着長大的妹妹，現在在一所治學嚴謹的全日制住宿高中上學，學校就在離超越網吧兩個街區遠的馬路對面，所以每周六一離校就愛往這兒鑽，鬼混一個下午再回家，美其名曰緩解壓力。

面容清秀、卷發時尚的韓宵宵不理他，換了個拍照姿勢，“咔嚓”又是一張，“那你給我買個手機啊。”

“還買，我不要命了啊？老韓知道不得把我弄死。”

之前也不是沒買過，只是韓宵宵這厮在校行事實在嚣張跋扈，手機一連被收繳了好幾部，老師終于忍無可忍通知家長，作為同謀的老二也被牽連，被老韓揪着耳朵劈頭蓋腦訓了一頓。

“不買就別廢話嗷。我一星期就出獄一次，回家還要被我爸媽按頭學習，趁這會兒玩下手機不行嗎？再說了，”韓宵宵拍完照，對着他做了個鬼臉，很不屑地把手機扔回去，“你這手機運行速度慢得跟老牛拉車似的，也就是像素好，不然我才不用你的呢，大哥的手機它不香嗎？”

“嘿，吵架倒是伶牙俐齒，怎麽考試次次倒數？”

韓宵宵秀眉一豎，張牙舞爪要去咬他。

過了一會兒，韓宵宵又覺無聊，纏着韓默把他手機要過來刷微博。

刷着刷着，她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兩只眼睛各竄出一團小火苗。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韓宵宵握着手機在地板上出離憤怒地來回踱步。

老二被她晃得頭暈，問：“又怎麽了？”

“楊維那個臭小子居然轉發了好幾條一個主播的微博，還誇她可愛！有時間看直播沒時間回我消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楊維并不是韓宵宵的男朋友，而是她同班同學兼明戀對象。

她對這男生一見鐘情，結果當天表白當天被拒，還不死心，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死纏爛打了大半年。那小夥子也是倔得很，說一不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論她如何糾纏都不為所動。

于是二人一直到現在還處于你追我逃的狀态。

老二知道韓宵宵早已把對方的各個社交媒體賬號翻爛了，打抱不平說：“你管天管地還管人家喜歡什麽網紅啊？”

“我不管！”韓宵宵無理取鬧的大小姐毛病又犯了，“反正他不準看別的女的！”

氣鼓鼓地生了好一會兒悶氣，她眼睛骨碌一轉，走到韓默身邊，挽住他胳膊直晃悠：“哥，你幫我去教訓教訓那小子好不好？”

楊維放學還會待在教室再學一會兒，應該還沒出校門，這時候去剛好能堵到他。

而後，韓宵宵神色微微糾結了下，又改口：“不，也不用教訓，讓他把那幾條微博删了就行。”

一旁的老二不服了：“這事兒你怎麽先找大哥不找我？我長得不夠有威懾力嗎？”

韓宵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露出有點嫌棄的表情：“你不夠帥，撐不起場面。”

老二：“……”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

放在平時，韓默是懶得理會她這些小打小鬧的破事兒的，但“主播”這兩個字不知觸動了他哪根神經，讓他莫名煩躁。

為了排解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他站起身來，跟着韓宵宵往外走去。

*

楊維背着書包走出校門，順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邊走邊玩。

冷不丁的，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高大身軀，他一下沒注意撞了上去，下意識後退。

楊維發育早，又酷愛運動，個頭在這個年紀的高中生中已算鶴立雞群，可還是比眼前這男人矮了半個頭，後退兩步才能勉強與之對視。

而且，這人散發出一種很不好惹的氣場。

他正想道歉，忽然看見一個女孩從男人身後昂着頭走出，不禁皺起眉頭：“韓宵宵，你又要幹嘛？”

韓宵宵用兩個鼻孔看他：“把你手機給我！”

楊維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頤指氣使的大小姐模樣，把手機收回身後，也昂起頭問：“憑什麽？”

韓宵宵急了：“我要你删掉前兩天轉發的那幾條微博！”

楊維被她胡攪蠻纏慣了，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選擇無視，也不想再道什麽歉，繞過兩人就要離開。

與那男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背後緊握的右手不知怎的突然一松，回過頭來時，手機已經從手中抽離，到了身後男人的手上。

他氣得直跳腳：“你們這是搶劫！我要報警讓我爸抓你們！”

韓默不為所動：“你爸是誰？”

楊維有了底氣，挺了挺胸：“我爸是負責這個片區的派出所所長！”

“哦，”韓默說，“東叔。”頓了頓，“我剛好有聯系方式，幫你打過去？”

居然認識？楊維的臉“刷”一下白了。

韓宵宵頓悟，在一旁煽風點火：“你爸爸準你帶手機來學校？”

楊維臉色更白了。

韓默沒有過多解釋，遞出手機，言簡意赅：“解鎖。”

楊維不情不願地按下指紋。

韓默抽回手機，點開微博客戶端。

在看到用戶名那一刻，他瞳孔微微震動，手指凝滞了一瞬。

“用戶名‘一十七維’？”下一秒，他裝作不經意詢問，點下确認删除。

楊維仿佛正在經受奇恥大辱，咬牙切齒道：“要删就快點，別逼逼賴賴。”

他看見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又滑動了一段時間。

“好了沒？好了就把手機還我！”楊維忍不住了，一把将手機從韓默手中搶回，快步往前跑。

韓默插着兜，面無表情地凝視着楊維離去的背影。

人走遠後，韓宵宵在一旁遲疑問：“哥，你真認識派出所所長啊？”

韓默收回目光，轉身邁步往回走：“見過。”

不止見過，還被請進去喝過好幾次茶。

*

撒腿跑到安全處後，楊維馬上停下，打開手機進行檢查，發現不管是在微博、飛豬還是微信，他手機裏所有白涼涼的相關信息都被删得一幹二淨，不留一絲痕跡，仿佛這個人從來不存在一般。

“靠，删得還真徹底……微信都能翻出來。”楊維一邊暗罵，一邊在搜索欄打字，把白涼涼重新添加回關注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