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家長青
我家長青
臨時收拾出來的治療室,地方不大,但陳設卻簡單幹淨。
廳室中央擺放着一張練功榻,其上有着兩張蒲團。
榻旁的矮幾上放置着幾瓶丹藥,針對外傷內傷的都有。
駱長青抱着祁歡歡在榻前坐下,一掌托着少女的後背,另一掌則是來到對方面頰處,拂開其上的亂發。
指尖靈力閃爍,沾染在少女唇間的血漬随之被一點一點清理幹淨。
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非常認真,動作既柔又緩。
芊芊玉指擦過懷中人的肌膚,像是輕撫過這世間最上等的薄瓷。
而先前在鎮魔獄中如戰神般力挽狂瀾的祁歡歡,這時候正閉目依偎在她懷裏。
那美麗又脆弱的模樣,充滿了破碎感,惹人憐惜。
十餘名鎮魔司精銳怔怔地瞧着眼前這一幕,她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如果眼神交流可以具象,那麽此時此刻的大廳,早已雜亂無章地擠滿了八卦視線。
“啊啊啊!祁隊長跟道侶卿卿我我,這是我們能看的嗎?”
“哪有卿卿我我?那明明就是仙子姐姐單方面對祁隊長的愛撫!”
“要說牛還得是祁隊長。”
“我以為她在戰場上的表現就已經無人能及了,萬沒料到啊,她在情場上更厲害。”
“沒錯沒錯,什麽是高端獵手,這才是!我要是能從祁隊長那學到一絲皮毛,哪裏還愁找不着媳婦?”
感應到下屬們的‘眉目傳情’愈演愈烈,周平铠覺得自己一張老臉都要被他們丢盡了。
這麽喜歡讨論別人的私情,何不去市集街口當嘴碎婆?從早閑聊到晚。
“你們今日很閑嗎!魔犯不用追捕了?犧牲同僚的家屬不用撫恤了?鎮魔獄受損的地方不用修複了?”周平铠板着臉開口。
被其眼風掃中的精銳們齊齊打了個哆嗦,而後趕緊自行滾出了治療室,各自找事做去了。
将煩人的下屬們趕走之後,周平铠再度将心神集中在練功榻上的兩人身上。
相比起滿眼都是粉色泡泡的下屬,他所感應到的,可是截然不同的畫面。
駱長青正在為祁歡歡療傷。
那置于少女背心處的手掌,此刻正凝聚着磅礴的能量。
之所以沒有被先前屋內衆人所感應,是因為駱長青術法控制能力極強,沒有造成一絲波動外洩。
她并沒有催動靈力驅散祁歡歡體內的劍氣碎片,反而将它們集中在了一起,引至自己的掌中。
感應到這一點時,周平铠不禁暗自心道:傷損并沒有消失,只不過從小祁的體內轉移到了駱長青身上,能做到這一步,莫非..兩人果真是道侶?
正專注療傷的駱長青并未去在意周遭衆人的看法。
她将劍氣碎片吸納進自己體內,除了将祁歡歡的痛楚降低至最小這個原因外,她還有着另外的考慮。
鎮魔獄裏的大陣明顯是出了問題,一日不解決,今日之事或許還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
而想要解決問題,就要先去了解它、研究它。
眼下大好的素材就擺在面前,她又怎麽會将其白白放走?
大半個時辰過去,駱長青這才收回托在祁歡歡後背處的掌心。
她沒有将懷中人放下,只是改為了雙臂環抱對方的姿勢。
也就是在這時,祁歡歡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血肉、經脈傷損之處皆得到了完美的修複,疼痛感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通體舒暢之感。
就好像身體正浸泡在溫泉水中,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那溫暖舒适的感覺,讓祁歡歡想要立即伸個大大的懶腰。
就在她剛要蹬腿伸胳膊的時候,四道直直鎖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讓她頓時警覺了起來。
擡眸而望,只見周平铠、齊銘以及師爺三人正站在不遠處,看向自己的眼神,既慈愛又意味深長。
而自己現在正坐在駱長青的腿上,對方的雙臂還緊緊圈着自己的身體。
祁歡歡心頭一跳:原來自己感覺到的溫暖不是什麽溫泉水,而是長青的柔軟!
她眨了眨眼,努力裝作一副還很虛弱的樣子,繼續縮在香噴噴的懷抱中。
“長..長青,我怎麽暈過去了?是你替我療的傷嗎?真是辛苦你了,咳咳咳!”
祁歡歡的聲音本來就偏婉轉,此時放柔了語氣說話,那嗓音更顯綿軟,仿佛一汪春水糯糯地蕩漾開來。
周平铠三人:“??!”
你擱這演什麽柔弱啊?要不要拿面鏡子照照自己那滿面紅光的樣子,昂!
駱長青仿佛是沒有看穿懷中人那明顯的小心思。
她輕啓紅唇,聲線四平八穩:“不辛苦,身體不适你就多休息一會兒。”
聽着那清冷悅耳的嗓音,感受着側臉處傳來的輕微震動,祁歡歡整個人都像是飄在了雲端。
她半眯着眼,往駱長青柔軟的懷裏貼了貼,從鼻腔裏發出一個小小的‘嗯’字。
以周平铠為首的三人心中一噎,各自将目光移向了別處。
簡直沒眼看!
要談情說愛請回家好嗎?這裏是鎮魔司,不是你倆的卧室!
正默默吐槽着,駱長青緊接而來的一句話,卻是将周平铠三人猛然拉扯回了現實。
“那麽,周司長,現在咱們可以聊聊後續了,鎮魔獄第九層所封印的東西,快要壓制不住了對吧?”
周平铠三人面色大驚:鎮魔獄的秘密,她是怎麽知道的?
聽駱長青說起了正事,祁歡歡亦是不動聲色地支棱起了耳朵,仔細聆聽。
雖然沒有得到回答,但瞧着周平铠等人神色之間的變化,駱長青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她繼續出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出了問題不去解決,難道貴司是打算拖到有朝一日鎮魔獄盡毀,才去向城主、城民們請罪嗎?”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再去隐瞞就沒有太大必要了。
沉默數息後,周平铠嘆息道:“不是我們不想去解決問題,而是那個問題,我們根本解決不了。”
駱長青:“願聞其詳。”
“想來長青道友先前也感應到了,殘留于歡歡體內的劍氣碎片非同尋常..”
聽到這裏的時候,正舒服靠在駱長青懷裏等着聽故事的祁歡歡當即就撇了嘴。
對于周平铠稱駱長青為‘長青道友’,管自己叫‘歡歡’這事,她很不滿意。
感覺平白無故地就把自己跟長青拉遠了距離。
只聽周平铠繼續說:“那劍氣并非修士所發,而是源自一柄殘劍,鎮魔大陣所壓制的,既是魔犯,也是那柄殘劍的威勢。”
“借助那殘劍之威,獄中的魔犯們才不敢造次。”
“但同樣的,由于那劍威勢太盛,我們這方也無人能掌控,便是城主大人也不行,哎。”
有了這些關鍵信息,再結合着先前鎮魔獄中所發生之事,駱長青算是補全了自己心中的推測。
她無意識地收了收手臂,思索片刻後,緩緩開口:“所以,會發生劍氣暴/亂的意外,表面上看,是因歡歡抽調過多的陣法之力所導致,但實際上,是封印于大獄第九層的殘劍越發不受鎮魔大陣的束縛,這才是根本原因。”
随着駱長青手臂的收攏,祁歡歡感覺自己的心髒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飛了起來。
她将自己發燙的臉頰往近在咫尺的脖間藏了藏。
借助對方垂至胸前的長發,遮掩住自己此刻的面紅耳赤,以及偷笑的嘴角。
正全神貫注于殘劍話題的周平铠三人,并沒留意到祁歡歡的小動作。
在駱長青話音落下之後,副司長齊銘惆悵開口:“正是,就算今日沒發生那起意外,過些日子也會發生,因為那殘劍之威,就快要壓不住了。”
“實事上,城主大人給定了個安全時限,再有一年,若是我們還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就只能解開封印,放歸殘劍于天地。”
而一旦失去了殘劍,鎮魔獄也将不複往日之威,整個鎮魔司都會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
這一點,在場之人都能看得明白。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周平铠才将目光落向祁歡歡..的後腦勺,語氣懇切:“這便是鎮魔司眼下最大的難關,祁隊長一身降魔本事,若是能将其形成功法并傳承下去,那殘劍的去與留,就不再是個威脅了。”
祁歡歡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想打我九幽之炎的主意就明說呗,功法什麽功法,我在鎮魔獄內審訊了那麽多次,你能什麽門道都沒看出來?唬弄鬼呢?
心裏吐槽歸吐槽,面上還是要讓司長下得來臺的。
于是,祁歡歡靠在香軟的頸窩裏點了點腦袋,有氣無力地道:“這事讓我想想吧,眼下狀态不佳,動不了神思。”
周平铠也沒想過自己一提對方就會答應,只要沒拒絕,就代表還有得談。
他心中稍定,面上也挂起了笑容:“不必操之過急,這幾日以你養傷為重,需要什麽藥材,直接去藥房支取便是。”
說罷,他又朝着駱長青略一拱手:“殘劍一事,關乎着整個鎮魔司的穩定,還望長青道友保密。”
“必該如此。”駱長青一口應下,“我所修亦為劍道,不知周司長可容我去往大獄九層看看?”
周平铠眉頭微皺,正想着如何婉拒才能不傷和氣,一直沒怎麽出聲的師爺已是站了出來:“這可使不得啊,城主有令,九層之地不得放外人私入,如有違背,整個司部都要吃挂落。”
師爺自然知道自己突然跳出來說話很是冒犯,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兩位上司肯定不方便直接拒絕對方,這得罪人的事,就只能自己來。
那位駱姑娘一看就是講究人,自己都這麽說了,她肯定不會再堅持。
就在師爺于心內快速分析之時,卻聽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在屋內震蕩而開。
“呸!需要人替你們辦事的時候就是道友,不需要的時候就是外人,臉都不要了?”
祁歡歡一個健步從駱長青懷中躍出,指着師爺的鼻子斥道:“我家長青什麽樣的好劍沒見過?真以為稀罕你們那滿是反骨的破玩意兒?”
“不給看拉倒,趁早放歸天地完事!省得哪天又發了瘋,再讓鎮魔獄裏的魔犯全都逃出去,司部還吃啥挂落啊,直接吃席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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