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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20

高晉年回來的時候沒想到家裏會這麽熱鬧。

高雪萍和客人打了招呼後就繼續去縫紉機前奮鬥去了，而安斌、高雪婷和薛佳佳正坐在飯桌邊吃得正香。

薛佳佳是真的沒想蹭飯，但她從來沒餓過肚子，到高家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兒一個多小時了，她嘴上不說，肚子卻很誠實地咕嚕嚕了一聲，聽得陸柚連忙招呼人吃飯。

剩飯是沒有剩飯的——畢竟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二來也是想着晚上高雪婷到家吃頓豐盛的到時候再現煮。

高雪萍本來想動手的，但是陸柚想着她還要趕工便把人按在了縫紉機前。

高雪婷想說讓她來，但陸柚怎麽可能心安理得地坐着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在竈臺忙活？

畢竟這可是他（前世未曾謀面）的小外婆啊！

這頓飯怎麽也得他這個（前世）外孫做。

不過陸柚也沒打算做什麽複雜的，一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二來他的确也沒什麽驚人廚藝，屬于那種網上的美食視頻廚藝教學看遍大江南北、古今中外，但實際操作只會把那些教學視頻放到收藏夾吃灰，然後進了廚房動手依然老幾樣的類型。

不過嘛，很巧合的是，陸柚會的那幾樣都是省時省力的類型——畢竟打工人下班之後只想躺平，誰還願意花個兩三個小時精心烹饪飯菜啊？

正好，高雪婷他們餓了，就是需要越快吃到嘴裏越好。

在速凍面食沒有的情況下，下面條是最快的方式，大火燒開水就可以直接下面條，幾分鐘就可以吃上。

不過陸柚也不敷衍，畢竟是客人上門，他在燒開水之前多花了兩分鐘煎了荷包蛋，再倒入冷水燒開，不僅面湯雪白還有豬油的葷香和雞蛋的鮮香，出鍋前撒上一把小蔥花，色香味都有了。

高佑濤和小梨子兄弟倆本來中午是吃飽了的，這會兒聞到面的味道也忍不住嘴饞。

尤其是高佑濤還跑出去摸螺蛳，摸了一大魚簍螺蛳——可不是他忽悠小夥伴們的沒幾個——中午吃的飯直接就消耗了大半。

陸柚也不吝啬，小孩子能吃就能長，只要不撐着，多吃點挺好的。

不過考慮到距離午飯沒多久時間，他只給兄弟倆一人挑了一碗面，煎蛋也是一分為二。

小哥倆一點也不挑，捧着煎蛋面，再配上一碗泡菜，吃得頭也不擡。

泡菜是他們這兒必不可少的存在——沒菜的時候可以當下飯菜，有菜的時候可以當解膩爽口的。

不過想着客人來，陸柚特意選了個稍微貴重點兒的糖醋藠頭。

腌制的藠頭，看起來和大蔥頭有點像，實際上卻是獨特的一種食材。

糖醋藠頭是高晉年親手做的，用了紅糖、白糖（這也是為什麽比其他泡菜貴重的原因）和醋化開，再摻入涼白開将藠頭浸泡入味，咬一口脆啵啵酸甜開胃，相當符合薛佳佳的口味，一盤子的糖醋藠頭基本上她一個人就包圓了一大半。

XXX

幾個人吃得正歡呢，就見高晉年回來了。

安斌和高晉年自然是熟悉得不得了，他回來了後只擡了擡眼皮，嘴巴還在嗦面：“年哥你去哪兒了？話說你做的這這糖醋藠頭味道不錯啊，我買兩瓶帶回去。”

薛佳佳則是被高晉年的氣勢給震了一下——雖然高晉年也是長得好看，但在他不笑的時候還挺[吓人]的。如果說高雪婷屬于清冷，那高晉年就是冰冷，尤其是他從屋外逆光走進來，手上還提着一條死魚，這氛圍感簡直了……

陸柚也很吃驚：“哪兒來的魚呀？村裏的堰塘沒到放水撈魚的時候吧？”

落霞村有個大堰塘，每年深秋都要起一次塘泥，起塘泥自然要放水，裏面的大魚也要捕撈一次。

村裏人也是在那個時候可以有機會分到或者買到魚吃到魚肉。

但除了那個時候，堰塘是不允許垂釣的——畢竟那個堰塘裏的魚是屬于村裏的集體財産。

不過這并不代表村裏人其他時候吃不到魚——村裏那條小河就有魚。

那條河裏的魚是不禁村裏人捕捉的，不過因為水流比較清魚也不多，還個頭不大，所以一般大人都懶得費那個勁兒，只有村裏那些半大小子會一邊耍水一邊去摸魚。

十次能摸到一兩次就足夠他們歡呼雀躍的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陸柚才會驚訝——怎麽看高晉年也不像是會像那些少年郎一樣蹦到小河裏抓魚的樣子啊，而且他今天不是出去給人家的看病了嗎？

之前就說過，高晉年學過中醫，雖然不算精通，但在連赤腳大夫都沒有的落霞村，會點醫術的高晉年可是相當吃香。

前幾年村裏還推薦了高晉年，想着到時候高晉年能若是能在衛生所占據一席之地，那他們村子裏看病也能沾沾光，平時若有個頭疼腦熱的，說不定不用跑老遠就能解決。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幹的。

高晉年的确表現出色，然而衛生所是香饽饽，有多少人都盯着這個位置，就一個空缺，哪裏輪得到出身背景有“瑕疵”的高晉年？

更何況高老漢那個時候又倒下了，高家裏裏外外一團亂麻，高晉年算了一下，雖然努力争取去衛生所也不是沒有希望，可是那個鐵飯碗對他來說卻不夠養活一家老小的。

最後各種因素下他結束了短暫的學習又回到了村裏。

雖然沒能進去衛生所，但是高晉年卻被村裏人當做了看病的第一選擇。

高晉年雖然面冷但是心不冷，只要沒有太大龃龉，力所能及的，都會診治一番，然後開點比較便宜但有效的草藥讓病人自己去煎藥喝。

便宜又管用，就連相鄰幾個村子都樂意找他。

比如今天，就是高晉年本來打算下地，結果就隔壁翻過那個山丘的村子有人找來讓高晉年出診。

村裏人多多少少都找過高晉年看病，再加上高晉年如果請假沒下地也不會算他的工分，所以對于這種情況并沒有不滿，相反，還有點兒羨慕。

畢竟會醫術在什麽時候都吃香啊。

高晉年把魚提高了點：“不是村裏的，是送的，他們家女婿給丈母娘送的，看完病了送了兩條。”

陸柚仔細一看，這魚不算大，和他已知的什麽草魚鯉魚鲫魚烏魚鉗魚之類的都對不上號，小眼睛、長颔、黑尾巴、白裏發金，魚身直挺挺地就像是一把切西瓜的水果刀。

這時候嗦完面連湯也喝得一幹二淨的安斌眼睛亮了：“嘿，長江刀魚！瞧着還挺肥！要是年哥你做一碗刀魚面那可就美了！”

陸柚的眼皮卻是跳了跳，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什麽？長江刀魚？這多貴重！哪兒能吃啊！”

吃了直接就鐵窗淚了好不好？

高晉年和安斌卻是被他這話驚了一下：“貴重？這魚很便宜的，雖然我們這兒不産，但是運過來也算不得貴。”

安斌也道：“是啊，這一條魚也就價值幾個雞蛋，也就是我們這兒不臨着長江，所以要貴些，要不然還能更便宜。”

“嗯，那家人的女婿是跑長途貨車的，這魚就是他們用水箱子裝着運過來的——不過就算這樣也奄奄一息了，那家人吃不完便讓我帶兩條回來。”

也算是感謝高晉年跑一趟給他們治病，高晉年還意思意思少收了點費用。

陸柚聽着他們的話這才反應過來，這長江刀魚在這個年代是十分常見的食材。

常見到可以用“泛濫”來形容了。

而且長江刀魚特別的肥美，比大部分其他的魚油水更多，肥到流油，特別好吃，所以吃的人也相當多。

可惜吃貨的力量太強大了，你也吃我也吃，家家戶戶都吃，竟然在未來的二十多年裏會将長江刀魚給吃到幾近滅絕！

陸柚知道這長江刀魚還是在網上刷美食視頻了解到的——自從《舌尖》系列火了之後，那幾年做美食向視頻的人特別多，從不同角度都能分到一口“蛋糕”。

之所以對這個長江刀魚印象頗深，是因為那個美食視頻講的是一家做了四五十年的刀魚面店。

老板用蹄髈、老雞等煮成高湯，加入事先炒制好的刀魚魚松，熬上五六小時……

端上桌的時候，碗裏就是深深淺淺的乳白——深色的乳白是面條，淺色的乳白是濃湯，除此之外不加任何蔥花或者辣椒油做點綴。

可就是這樣一碗白色的湯面，卻看得人口水直流。

陸柚也是一邊對着屏幕咽口水，一邊記下視頻的畫外音說現在的老板用的都是海刀魚，當初用的是長江刀魚，那個滋味兒更加肥美鮮香，可惜眼下國內已經嚴令禁止捕撈長江刀魚，一旦發現販賣或捕撈長江刀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海刀魚面就如此誘人，若是真的長江刀魚做的面，那該多好吃啊！

只不過那個時候陸柚并沒有抱任何希望，只想着等忙完這陣子有機會去那邊旅游的時候嘗嘗那讓人垂涎三尺的刀魚面。

只可惜他工作沒忙完先把生命完了，更沒想到是如今還有重生之後居然還能吃到正宗的長江刀魚！

這邊陸柚已經在想着如何讓高晉年複刻讓他魂牽夢萦的長江刀魚面了，那邊高晉年則是和安斌關注起另一件事來——那邊的長江刀魚幾個雞蛋就能換到，這長途車運過來居然價格就翻了兩倍，這還是因為魚不耐放，若是時間長了就會死掉，死了就會變臭什麽錢也不值了。

可若是耐放的東西，這跑長途的時候倒騰一下，這利潤……

想到這裏，就算是高晉年也不禁內心火熱，他看向安斌：“昨天我本來讓小滿給你說一聲的，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今晚上留下來在家裏吃，我再去做幾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