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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47
高晉年的這次跟車,雖然歷時頗久,但收獲更豐。
最開始的時候孫師傅他們是直接帶着縣棉紡印染廠加急生産的布料去往鵬城,一路上孫師傅見高晉年學得快頭腦靈活又會來事,很是大方地大部分時間都讓高晉年上手去開。
這放在後世可能會被指指點點的操作方式在這個年代卻是代表着相當難得的學習實踐和表現機會。
高晉年自然也沒有浪費孫師傅的心意,甚至在遇上路霸的時候,還是靠着高晉年巧妙周旋,要不然孫師傅這樣經驗豐富的也可能得折進去。
自古以來就有“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的情況,而八十年代,社會秩序可以說是混亂不堪,經濟實現跨越的同時,違法犯罪也鑽了空子,最猖狂也最常見的“路霸”比比皆是。
所謂的“路霸”,其實說是路匪更恰當。
長途貨運司機常年行駛在大江南北,幾乎都遇到過“路霸”的迫害。
有些路霸就是幾個人一夥人,有些則是一個村子都是。
長途貨運司機遠在異鄉,受了欺負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所以在那種情況下,是貨車司機是最風光的也是最苦的職業了。
孫師傅幹了多年的貨運,對這些路霸也算是有不少應付的經驗。
大部分路霸只是強買強賣,在道路兩旁開黑店,每當有貨車經過,店裏的人就攔下來強制司機到店裏消費。
飯菜高價賣給司機不說,吃完飯還要強制賣給水、零食等東西。
一般這種情況,孫師傅他們都是只能自認倒黴,選擇退一步息事寧人,因為這些路霸可不止是态度蠻橫人多,而且還帶着刀槍棍棒,實在是犯不着和他們硬碰硬。
一直以來也都是這麽過來的,誰知道這次運氣倒黴,遇到了一波更加窮兇極惡的家夥,他們居然要搶他們車上的布料,還帶着槍!
事實上,國內一直在千禧年之前才實行全面禁槍,在八十年代民間存有大量的槍械,土槍、火銅等傳統火藥槍械更是不盡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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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那些路霸才如此猖獗。
孫師傅他們遇到的就是一夥帶着土槍的家夥——雖然只有兩杆槍,但這威脅性直線上升。
可能也是仗槍欺人,所以這夥路霸十分膨脹,根本不遵守其他路霸的“可持續發展”觀念,而是逮着一只羊就要連皮帶毛薅幹淨。
但孫師傅可不能答應把布料給出去——他這趟任務可就是要把這批布料一點不差準時準點地送到鵬城,要不然他飯碗可不就砸了?
那夥持槍路霸可不管別人的飯碗碎不碎,見孫師傅不聽話,有個暴躁的抄起土槍就要給人膝蓋來一槍——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曉得痛了就知道命比啥都重要了。
關鍵時刻是高晉年眼疾手快拉着孫師傅躲過了那一梭子,還仗着自己動作快(從以前殺豬逮豬時練出來的速度和手勁)奪過了那一杆槍,又利用自己之前學中醫對人體脈絡穴位的熟悉眼疾手快地把另一個拿槍的人手腕也敲麻了,奪過另一杆槍。
有句話怎麽說的?
一切的恐懼只因為火力不足。
如今兩杆槍在高晉年手裏,哪怕他們只有兩個人,也形勢瞬間逆轉。
而孫師傅也不是個軟腳蝦,見那夥路霸因為被奪槍而惶惶然茫茫然,他潛力爆發,三兩下就竄上了駕駛位。
那夥路霸有反應快的要動手,高晉年卻沒給他們這個機會——小時候他還在高地主家裏的時候,地主家也是有土槍的,他那個血脈上的父親還裝/逼購置了把洋手槍。
當時高晉年雖然因為護着童養媳的母親而不被高地主他們所疼愛,但畢竟是獨苗苗,他也接觸了不少尋常人碰不到的東西。
就比如那土槍和洋手槍——當然,年紀尚小的他是沒單子開槍的,就連去碰也是趁着別人沒注意私底下偷偷去摸。
但無論怎樣,至少高晉年對這玩意兒如何開槍是了解的。
就算時隔多年,也還留有印象。
高晉年“砰”地一槍打到那個邁出一只腳的路霸鞋子前一厘米,激起的塵土沙石讓路霸們狠狠一驚——居然真的敢開槍!
雖然沒打中,但誰知道下一槍會不會就在他們身上開個洞呢?
耀武揚威的路霸們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了曾經被他們拿着槍威脅的人的緊張和恐懼。
不過高晉年沒心思和他們多做糾纏,他打完一槍就動作迅速地上車關門,同時孫師傅一腳油門踩下去,笨重的卡車也沒有這個時候掉鏈子,黑色的油煙一吐,就将這群路霸甩在了後面。
也是因為有了這劫後餘生的一出,所以孫師傅在對高晉年原本的教導上更多添了幾分用心。
一趟鵬城開下來,不說是完全出師,但在開汽車和修汽車這方面,他已經算得上是入門了。
本來按照原本的計劃,孫師傅和高晉年他們是送完這趟布料就開回去。
不過嘛,這年頭車也貴油也貴,若是就這樣開個空車回去,着實是太浪費了點。
所以孫師傅還捏着廠裏給的采購單——不僅包括有鵬城現在流行車新型布料和花紋,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當然,這裏面也會夾帶一些私貨。
不過只要不過分,其實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高晉年雖然跟着孫師傅,但畢竟不是知根知底的,孫師傅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底子都透給高晉年,因此他在辦一些事情的時候就會将高晉年給支開。
高晉年也不是沒眼色的,況且來到鵬城之後,與瀾江縣截然不同的新新世界給了他極大的沖擊。
饒是高晉年從小經歷複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在見到鵬城那大大小小的招牌,川流不息的車輛以及扛着大包小包高聲吆喝讨價還價的人群,也不由得面露震撼。
皮鞋、自行車、收音機、手表、電視機、冰箱……
這些在瀾江縣很少見很稀罕很昂貴的物件,在鵬城不說是到處都是,卻也相當普遍。
最重要的是,價格還比他在瀾江縣甚至在市裏見到的便宜許多!
幾乎是本能地,高晉年就想到了從這兒買一些然後回去之後加價賣出這一操作。
心動歸心動,高晉年卻也沒有昏了頭,掂量了一下自己能拿得出來的錢以及他能帶走的重量和體積,最後他只選擇了兩樣——手表和衣服。
手表體積小好藏在身上,這是高晉年的首選,衣服則是他本來沒想帶,只想着考慮着妹妹高雪萍的情況,給家裏人一人帶了一套。
還得是孫師傅,大概是顧及到來時高晉年的“救命之恩”,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他主動對高晉年說可以在貨車上留個小空間給他裝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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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小空間,實際上也有2×2米的空間,比貨車要低一些,正好方便面上再蓋點東西遮住。
不過路霸這事高晉年并沒有給陸柚他們說,擔心他們聽了反而擔心,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所以他就只用了春秋筆法一筆帶過,只說自己在路上跟車表現好讓孫師傅青眼有加得到了幫助。
為了防止他們追問,高晉年直接就把話題火速換個新的:“這些都是鵬城那邊青年女性最為青睐的熱門服裝款式,叫幸子衫,幸子是小島國那邊很火的一個電視劇女主角穿的衣服,因為電視故事好看,女主角也好看,所以她穿的衣服也很受女同志的喜歡,去鵬城那邊有不少人都買了回去,我猜也是準備帶回去賣的。”
“其實還有那個電視劇男主角的光夫衫,只不過那個光夫衫是毛衣,一來毛衣很厚占地方,二來天氣才開始熱,毛衣估計賣不動,就沒入手。”
而此時高雪萍已經将高晉年說的“幸子衫”拿在手裏打量了,越看越熟悉,下意識脫口而出:“這不和我們做的衣服很像嗎!”
高晉年愣了一下:“你們做的衣服?”
既然話趕話說到這裏了,高雪萍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喏,二哥,這是柚子哥畫的飄帶襯衫,除了袖子不像幸子衫那樣蓬蓬的,這V型衣領這可以打蝴蝶結的飄帶,不是很像?”
幸子衫就是V領系帶蝴蝶結蝙蝠衫,和陸柚畫的法式飄帶襯衫的确有八成相似。
不過這也正常,經典的元素總是經久不衰的。
高晉年的目光在高雪萍的飄帶衣領上掃了幾眼,又看到從陸柚到小梨子身上都穿着的同色系衣服:“你們身上現在穿的,也是自己做的?”
高佑濤早就想顯擺自己的新衣服了,只不過一直輪不到他一個小不點講話,這會兒抓住了機會趕緊插嘴進去:“對!是柚子叔叔畫的,大姑姑做的,我們家裏人都有!二叔你也有一件呢!”
他可是全村唯一,不,唯二有白色小襯衫穿的娃!
畢竟農村小孩兒的衣服追求的就是個耐髒,除了灰撲撲就是黑乎乎,絕對不可能給小娃兒穿白色的。
高佑濤自個兒也很愛惜,要不是今天跟着陸柚他們一起去縣裏買涼面涼皮,想要要精神一點,他也不會穿上這新衣服——比如他弟,就因為年紀太小容易弄髒衣服,雖然也穿着白色小襯衫和藍色小背帶褲,可是在吃東西的時候外面必須套着一件用碎花布拼成的圍兜兜,一點兒也不時尚。
高晉年有些意外:“我也有?”
陸柚想也不想道:“當然啦,這是咱們家裏親子裝,一家人當然要整整齊齊!”
高雪萍:“二哥尺寸是之前的,應該差不太多,和柚子哥身上的是一模一樣的款式。”她還有點不好意思,本來她想着有那淺綠色裙子那套就可以了,但柚子哥說既然是家庭服裝肯定她也要一樣的,因此她便又給自己做了一條藍色的。
桃子梨子是背帶褲,陸柚和高晉年兩個成年人就只是普通的藍色褲子——當然,他倆的褲子顏色要更深一點,畢竟都是成熟穩重的成年人了。
高晉年看了看陸柚身上的這套據說是和他除了尺寸大小不同外款式一模一樣的新衣服——白襯衣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沒有扣到喉結處,露出修長又纖細的脖子下一點點鎖骨和白皙的皮膚,顯得人青春洋溢,陽光氣息十足。
可是,高晉年的手指頭不自覺地微微動了動,他怎麽覺得自己更想把那領口更拉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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