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大雨滂沱，道路也變得濕滑無比。

躲在假山後的宋斂塵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小心避開巡守弟子，抄着小路向天玄宗外逃去。他的步伐邁的很大，看背影甚至稱得上惶急。

宋斂塵沒想到歐陽瑞會突然要見林玉，他是察覺到了什麽？還是單純的欣賞？亦或是得知林玉是陸勝的兒子，所以想要拉攏他？

不管出于什麽樣的原因，此次交談後林玉極有可能知道他的身份。那麽他是否會像上次一樣背叛他？

宋斂塵賭不起，他不能再落到歐陽瑞的手裏，他必須離開。

冷雨像是瓢潑一樣兜頭砸下來，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宋斂塵走的匆忙，連傘都沒帶。此時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看起來狼狽不堪。

但現在也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宋斂塵很快從天玄宗跑出來，開始沿着石階往山下去。

因為大雨的緣故，石階很滑，宋斂塵走的匆忙，還不時回頭去看有沒有人追上來，一個不慎腳下踩空，整個人向下滾去。

冷硬的石階擱在身上真的非常疼，宋斂塵用雙手抱住腦袋卻硬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踩空的地方距離地面有很長一段距離，所以當宋斂塵翻滾到地面上的時候，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碎了，以至于他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宋斂塵嘶嘶抽着冷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積聚起翻身的力氣，就在他用顫抖的雙臂撐着地面想要起身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打在身上的雨水消失了。

擡頭一看，只見黑暗中有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那人手中撐着一把傘，正往他這邊微微傾斜，替他遮去了頭頂的冷雨凄風。

那人道：“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

恰在此時一道驚雷伴随閃電撕裂夜空，宋斂塵終于看清了那個人臉。是林玉。

他追來了！宋斂塵覺得全身的血都冷了。

見宋斂塵只盯着自己卻不動，林玉輕嘆口氣：“怎麽樣？還站的起來嗎？”他半彎下腰朝宋斂塵伸出手。

宋斂塵沒有借他的力，而是顫抖着腿腳站了起來。他看着林玉，問：“你都知道了吧？”雖是問句，卻用的陳述的語氣。

林玉看了宋斂塵良久，才嘆息般地說道：“這就是你雨夜逃跑的原因嗎？你覺得我會将你交出去？”

“你不會嗎？”宋斂塵冷笑道，“原本我那麽信任你，你卻為了那些懸賞與前程将我诓騙至此。上次天玄宗沒有看上你，不願收你為徒，所以你只拿走了懸賞。今日你終于借着試劍大會博得了歐陽瑞那個老匹夫的青睐，你難道不想立功，不想往上爬嗎？”

欺騙宋斂塵的這口黑鍋，林玉除了背着也別無他法，他默默咽下一口血，為自己辯解道：“可是我失憶了呀。”言下之意，他沒了記憶，是不會做出像以前那般的惡事的。

林玉的眼神那麽純良無辜，宋斂塵氣的直發抖：“就算你失憶了，骨子裏的陰險狡詐一樣不會變。你若不是為了抓我立功，為何要找過來？”

林玉道：“這話說得多傷感情，這些天我對你怎麽樣你看不出來？再說，你是我徒弟，這狂風暴雨的，你半夜不睡覺離家出走，做師傅的自然要确保你的安全。”

宋斂塵呼呼喘着粗氣，沒有說話。

林玉想了想，情真意切道：“聽你所說，我失憶前心思比較重，但現在我只想活的簡單一點。我為以前做的事向你道歉，以後我會補償你的。”

頓了頓又道：“我也不會用你去換自己的前程，我跟你保證。跟我回去吧？”說着伸手去拉宋斂塵，卻不料宋斂塵忽然暴起，林玉見他手中寒光一閃，似是握了一把匕首。

他沒有後退，只是伸出手，輕而易舉擋下了宋斂塵的攻擊。匕首脫手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玉道：“你……”

宋斂塵怒道：“陸懷青，你害我險些丢了性命，如今卻以為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夠了事？你以為你是什麽人？還有我憑什麽相信你？你就是個騙子！”

林玉苦澀一笑，他也知道陸懷青對宋斂塵做的事傷害極大，甚至有可能害的他從此以後再也不願意信任任何人。

但他現在用着陸懷青的身體，陸懷青以往做的任何事，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得背着。

現在宋斂塵情緒起伏過大，魁星城附近可能還有魔族，林玉是絕對不放心讓他一個人走的。

雖然知道尋求諒解有些可笑，但現在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

林玉有些頭疼的按住額頭，到底要怎麽辦呢？将人打昏了帶回去？可宋斂塵又不是死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若一直捆着他反而會讓人起疑。

不過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天玄宗沒有将宋斂塵逃跑的消息公布出去，而是秘密搜尋。這樣宋斂塵的安全更加能夠得到保障。

宋斂塵罵完之後轉身就跑，卻被林玉一把拉住。

兩人拉扯間，雨傘掉在了地上。林玉一把扣住宋斂塵的腰，将人抱在了懷裏。

宋斂塵掙紮道：“你放開我，陸懷青，放開！”他掙紮的毫無章法，手掌還有幾次打到林玉的臉上。

饒是好脾氣如林玉也火了，那事情本就不是他做的，卻無故背了黑鍋還不能辯解。

林玉道：“你有完沒完？我說了不會害你就不會害你，你擔心個什麽勁兒。回去了，再淋下去你會生病……”

“沒完。”宋斂塵紅着眼眶沖林玉吼：“你以為你這次不将我交出去你就是善良大度了？我就該對你感恩戴德了是不是？你跟那些人其實根本沒有兩樣。

“那些人殺我父母，毀我一生，卻還想讓我感恩戴德，可是憑什麽！我恨他們！我恨你們所有人，我恨不得你們都去死！！”

他瘋狂捶打着林玉的胸膛，最後猶不解恨，狠狠咬在了林玉的肩膀上。這一口咬的極狠，幾乎頃刻就見了血。

林玉悶哼一聲，卻沒有将人甩開。他從沒見過如此失控的宋斂塵，先前相處的那段時間裏，這孩子一直是機靈的，倔強的。就算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但他好像從不曾放棄過。但此時，他紅着眼眶，聲音嘶啞的沖着自己吼，模樣看着着實可憐。

林玉是最看不得孩子哭的，他輕嘆口氣，用手輕拍着宋斂塵的後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宋斂塵起初只是無聲的流淚，聽了林玉壓得極低的溫柔聲音後，壓抑不住的哭聲終于從喉間滲出。

宋斂塵一邊流淚，一邊狠狠掐着林玉的肩膀。

真是太狼狽了，宋斂塵想。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以面對所有危險與變故，但今日的他惶急逃命，崩潰大哭，狼狽至此，竟是連喪家之犬都不如。

他能做什麽？他根本什麽都做不了，簡直就是一個廢物。這麽想着，宋斂塵松開了林玉的肩膀，改為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唇。

見宋斂塵久久沒有動靜，林玉察覺到不對，忙查看他的情況。一看之下不由臉色一變。只見宋斂塵渾身顫抖，臉色煞白，好像下一秒就會厥過去似的。

林玉無法，只好捏住宋斂塵的後頸，将人弄暈了帶回去。

——**——

宋斂塵醒來的時候覺得身上沒有一處不疼，他嘶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昨夜發生了什麽事。

看着熟悉的房間，他一驚之下一下子坐了起來，随後又因身上的疼痛摔了回去。擡起手，發現胳膊上纏了紗布，不僅胳膊上，連身上都有。

房間裏的光線有些昏暗，天色應該尚早。被子裏暖烘烘的，身旁有人躺過的痕跡，宋斂塵伸手摸了一下，那一側還帶着溫度。林玉昨晚應是跟他一起睡的。

想到昨天雨夜發生的事情，宋斂塵的臉色變了好幾變，他抹了把臉，龇牙咧嘴的從床上下來了。

可能是發燒了，身上沒什麽力氣。不過宋斂塵并不在意這些，他穿上鞋子來到門邊，只是剛把手放到門上就聽外面傳來一道怒喝聲。

“陸懷青，你敢動我一下試——”

陸雲邈的話還沒說完，就聽砰一聲悶響傳來。那是肉體摔在地面上的聲音，随後響起的是陸雲邈痛苦的呻/吟聲。

林玉懶洋洋的聲音緊跟着響了起來，聲音裏還帶着些許笑意：“嗯？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麽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