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回去。”林玉坐在騾子背上，一把搶回缰繩，“不要跟着我。”他第十八次這樣說。

陸雲邈觍着臉湊上去，将林玉手裏的缰繩拉到手裏，讨好道：“大哥。”

林玉抖了抖眉毛：“叫誰呢？誰是你哥，松手，快滾。”

他真是服了陸雲邈了，偷偷摸摸跑出來，是嫌亂子出的還不夠大嗎？他完全可以想見，當栖雲宗的人發現陸雲邈不見了之後，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見林玉是真的排斥自己，陸雲邈臉上的笑容有些發苦，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他說：“哥，你就是我哥，親哥。”

見林玉看向自己，陸雲邈好像看見了希望，他說：“我以前不懂事，做的那些蠢事你都別往心裏去，以後我一定做個好弟弟，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

林玉道：“真的？”

陸雲邈拍着胸脯保證：“真的不能再真了。”

“好。”林玉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你現在就給我回去，老老實實等着你的爹娘，然後跟他們回家。”

“哥。”陸雲邈臉上的笑容當即垮了，他說：“我不能回去，雲魄劍丢了，我爹會弄死我的。”

林玉不為所動，“你做錯事，也該受一下教訓。”想了想又道：“放心，有你娘護着，你死不了。”說着一夾騾腹，向前沖去。

陸雲邈緊追不舍，雙眼飙淚：“哥，我要是回去了，一定會被我爹禁足的。”

林玉道：“那很好啊。正好趁着禁足的時間好好修煉，別浪費了那麽好的資源，回去吧，啊，乖。”

陸雲邈一點也不乖，他見林玉鐵了心要甩開他，索性一把抱住了騾子的脖子。騾子受驚，大叫起來。

林玉罵了一句髒話，終于停了下來，他道：“你知道我要去什麽地方嗎？你就敢跟着我？”

陸雲邈道：“什麽地方都行，讓我跟着你吧。”他一點也不想看見他爹的那張冷臉。

林玉笑道：“我去魔界你也跟？”

“啊？”陸雲邈結結巴巴道：“魔……魔界？你去魔界幹什麽？”

見他如此反應，林玉終于松了口氣，他說：“回去吧。回去安安心心做你的大少爺，不會有人敢傷害你的。”

說着再次上路，只是沒想到陸雲邈忽然沖上來一把抓住了騾子的尾巴。騾子吃痛，差點把林玉甩下來。

片刻後，陸雲邈捂着青紫的眼圈，委屈地看着林玉，他說：“你怎麽能這麽狠心丢下我一個人呢？是，我是害你被封珏抓了，但他要殺你的時候，我也護住了你……”

林玉覺得頭很疼，他說：“你等會兒，封珏什麽時候要殺我？”

“就你睡覺那會兒啊。”陸雲邈吸着鼻涕道，“你睡得太沉了，他拿你身上東西的時候你都沒醒。後來他要殺你，我跟他說要殺你就先殺我，他才留着你的。”

原來是這麽回事。

沉默了一會兒，林玉道：“好吧，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以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現在咱們兩清了，以後各走各的路，誰也不礙着誰。”

聽林玉這麽說，陸雲邈慌了，他說：“哥，咱們可是一家人啊，既然矛盾都解除了，怎麽能各走各的路呢？”他提議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回家？回栖雲宗？”林玉笑着看他：“你就不怕我跟你争宗主之位？”

陸雲邈果然遲疑了，林玉輕嘆口氣：“騙你的，那個位子是你的，我不想要。”

陸雲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讨好道：“哥，其實那個位子我也不是……”

林玉打斷他：“違心的話就不要說了。”

陸雲邈只好閉了嘴，他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手，耍賴似的說：“我不回去，我就要跟着你。”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死也要跟。”

林玉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不知道尋常父子之間是如何相處的，現在見陸雲邈這樣，心下倒是覺得稀奇。這陸勝難不成比魔族還可怕？

見陸雲邈堅持，他也懶得跟他掰扯，說：“随便你，愛跟就跟吧，我可不會管你。”

原以為陸雲邈這樣的金貴少爺吃不了苦，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難而退回去了，可林玉顯然低估了陸雲邈對陸勝的畏懼程度。

陸雲邈跟了林玉一天一夜，期間一口水都沒喝，到了晚上林玉休息的時候，他就蜷縮在外面等着，天亮了繼續跟上去。

又走了一段路，林玉回頭去看，見陸雲邈與他的距離漸漸拉大了，又過了一會兒，徹底看不見陸雲邈的身影了。

林玉心裏想着等他休息夠了，自己就會回去了，但終是不放心折回去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由嘆了口氣。

只見陸雲邈脫了鞋子坐在地上，白淨的腳丫子上都磨出了血泡，林玉趕着騾子上前，“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陸雲邈驚喜的擡起了頭，他紅着眼眶叫：“哥。”

林玉嫌棄道：“別哭啊，多大的人了，丢不丢人。”

陸雲邈抹了一把眼睛，嘿嘿地沖他傻笑：“我就知道大哥不會丢下我。”林玉看了看他的腳，将騾子拉過來，“上來吧。”

陸雲邈還沒動肚子就叫了起來，他有點不好意思的垂下頭，林玉道：“你一路都沒吃東西？”

陸雲邈道：“沒錢。”

林玉這才想起來，陸雲邈身上的東西也被封珏拿走了，連玉佩都沒放過。前日又着急追他，估計也忘記取錢了。

“服了你了。”林玉遞了個饅頭過去，陸雲邈顯然餓壞了，接過去就大口吃起來。

林玉看了看面前的靴子，覺得還是先不要提醒他的好。陸雲邈一口氣吃了三個饅頭，又喝了半壺水才終于呼出一口氣。

兩人重新上路，陸雲邈坐在騾子背上頗有些不好意思，林玉打他一下：“老實坐着吧你。”

以往出行，皆是寶馬香車，這騾背顯然十分不舒服，陸雲邈左扭右扭，怎麽都覺得不舒服，可又不能不坐，他便借着聊天轉移注意力。

“哥，你就這樣直接去魔界，你的小徒弟怎麽辦呀？”

那個小孩兒？林玉心說，他巴不得我不在呢。他說：“沒事，那孩子機靈，不會有事的。”

“再機靈也是個小女孩兒啊。”陸雲邈嘟囔一句，忽然很好奇，“那小丫頭你在哪兒收的啊？”

林玉看他一眼：“撿的。”

陸雲邈覺得挺神奇的，又問林玉星河派的事。

林玉心道，有什麽好說的。宋斂塵不願意拜他為師，白澤又丢了，星河派上下就他一個人，光/杆/司/令一個。

林玉道：“你們栖雲宗有追蹤的靈雀，你跑的再遠也會被找到，不是白費功夫？”

提到這個，陸雲邈頗有些驕傲，他從懷裏摸出一個瓶子，“有這個，靈雀就追不到我了。”

林玉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倒是陸雲邈來了興致，滔滔不絕的說起來。

林玉不喜歡他聒噪，正想讓他閉嘴，忽然想到白澤體內的“核”。他忖道，這栖雲宗在仙門中地位不低，應當有數不清的寶物，陸雲邈作為少宗主見識也應當很廣博……

看了一眼腦袋上纏着紗布的陸雲邈的蠢樣，林玉在心裏嘆了口氣，算了，就算陸雲邈的見識不廣博，也總該比他這個外來者強一點吧。

林玉道：“問你個事。”

陸雲邈正忐忑呢，就怕林玉半途把他扔了，現在見有表現自己的機會，趕緊迎了上去，“哥，你問。”

林玉回想了一下當初白澤給他看的“核”，慢慢說道：“我也不知該怎麽說，就……可能是塊石頭吧，大小也不确定，但通體發着瑩白的光，看起來就不是凡品。你知道嗎？”

“石頭？白光？”陸雲邈皺眉思索，林玉提醒道：“你有沒有在天玄宗見過這種東西？或者聽說過類似的東西？”

一塊“石頭”既然能夠撕開時空的裂縫，還能生出自己的靈智，絕對不是普通的東西，不會湮滅無聞的。

可惜陸雲邈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來是什麽。林玉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所以并沒有多失望。

倒是陸雲邈頗有些懊惱，好像做錯了事似的惴惴不安。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哥，你為什麽要去魔界啊？那裏多危險。”

林玉道：“不是一定要去魔界，是去找封珏。他拿了我的東西。”

陸雲邈好奇：“什麽東西？”

林玉低聲道：“镯子。”白澤所化的镯子。

“镯子？”陸雲邈記起來了，封珏當時對那镯子挺感興趣的，拿在手裏看了好長時間，最後揣自己兜裏了。他看着林玉的側臉，猜測道：“那镯子，莫非是心上人送的？”

要不然為何那麽危險還要去取呢？

林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陸雲邈卻覺得自己窺測到了某些真相，他說：“哥，什麽時候帶我見見嫂子啊？”

林玉終于道：“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