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婚宴
第33章 婚宴
大晚上的,床褥弄濕了一小片。
兩人一起換了褥子,把髒了的單子拆下來用水泡上,把擦拭用過的布巾也扔了進去,折騰了一陣才又睡下。
清言頭一次嘗到這事上的妙處,他從不知道只是通過這種方式就可以獲得這樣的快樂。
自己快樂了,他也想回報一下人家。
于是,清言湊到男人的耳邊,低聲問道:“你……不難受嘛?”
男人側過臉來看着他,反問:“你今天說話算數嗎?”
清言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回憶起來上次的糟糕記憶,把被子往臉上一蒙,雖然愧疚但仍幹脆利落道:“不算數!”
身邊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蒙起來的被子動了動,清言從被子裏鑽出來,男人已經收起笑意,他伸手摸上對方的唇角,說:“每次都是在我看不見的時候笑。”
男人捉住他的手,在柔軟的手指肚上親了親,低聲道:“不早了,睡吧。”
清言就躺回被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睡着了。
……
這幾天清言就時不時去劉發家幫個忙,還抽空去了趟縣城。
這次找人還算順利,整個縣城只有一支商隊每年往南方走,這支商隊在當地有一定規模和名氣,清言很容易就打聽到了領隊的名字和住處。
還以為想見到人可能沒那麽容易,沒想到他對那家門房表明了來意,門房回去通報了一聲,就讓他進門了。
這位領隊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長得孔武有力,修養和性子卻是極好,耐心地聽完了清言想求他辦的事,他沉吟了一陣道:“你是說,你聽人說過南惠縣的縣令叫秦涼川,而此人據說是出身于本郡,所以據此懷疑這人就是李喜珍的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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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言知道自己的理由不夠站得住腳,但他沒法解釋真正的緣由,只能盡力找補道:“我知道有很大可能只是同名同姓,只是當年秦叔死不見屍,山上只找到了帶血的衣袍,那座山時常有砍柴采藥人上去,并沒見過體型大的野獸,而且就算是遇到了兇猛的野獸,也不至于連一點骨渣碎肉都沒留下。”
他見領隊還是眉頭緊皺,便嘆了口氣,繼續道:“因為當初秦叔本想就在家待着過年了,是我那嬸子讓他出的門,結果這一走,再見就只剩一身血衣,這麽多年,嬸子都沒法原諒自己,始終心懷愧疚,平日裏這事我們是提都不敢提,否則她就要痛哭一場。”
聞言,那領隊的神情終于有所松動,清言一進門就看出他是正直心軟之人,否則根本不會見他這個毫無幹系之人,更別提在這裏聽他說話了。
清言往前一步,眼睛裏隐隐有淚光,“我知道這個事最終可能就是一場空,但既然知曉了,心裏有懷疑,就總不能就這麽放過去,嬸子歲數也不小了,我就怕就這樣什麽都不做拖下去,怕是一輩子就這麽糊裏糊塗錯過了。”
領隊在屋子裏來回踱步,須臾後,給了他結果,“商隊再有一個多月出發,按路線計劃不經過南惠縣,但最近處離南惠大約十幾裏地,到時我會趁商隊休整,騎快馬過去一趟,去求見那南惠縣令,屆時到底真相如何,必見分曉,我會用書信告知你。”
聞言,清言自是千恩萬謝,還從布袋裏拿出二十兩銀錢作為定金,說等事情确定後再拿三十兩給對方。
那領隊卻無論如何不收,但清言執意要給,他明白對方所慮,便只撿出一兩納入掌心,說:“我既答應,必将盡心去辦,收你這一兩銀錢,權當讓你放心。”
出了這家門,清言心裏一直惦念的事總算是有了點眉目和盼頭。
他趁來了縣城,就去各家香脂鋪子轉了轉,了解了一番行情,這才回了柳西村。
……
劉家的喜事定在了四月初六。
這天一早吃過飯,邱鶴年和清言夫夫兩就去劉家幫忙去了。
這一天劉家大門就沒關過,人來人往,張燈結彩的,熱鬧極了。
到下午快傍晚時,村長家的夫郎充當媒人,領着騎着高頭大馬的劉財,身後跟着轎子去迎親了,一路吹拉彈唱喜氣洋洋。
迎親隊伍一走,這邊家裏更是忙活,用不了半個時辰,新娘和娘家人就要過來了。
邱鶴年和其他幾個年輕男人在往各屋搬桌椅板凳,宴席就在家裏辦,劉家的桌椅肯定不夠,這都是從各家借來的,完事再給搬回去,他和清言自己家的也給搬來了。
清言則在竈房幫忙摘菜,李嬸看了看外面漸漸遠去的意氣風發的新郎官,低聲說道:“都怪你那狠心的父親和繼母,我都預備好了怎麽辦,當時你和大郎也能這麽風光的。”
說完了,她又覺得這話不妥,那兩人畢竟是清言的親人,再如何不好,也不該她一個外人議論,不由得露出些歉意的神情來。
清言卻并不見不愉的樣子,笑着道:“這些有當然好,沒有也沒啥,日子過得好是最實在的。
李嬸拍了拍他手背,微微松了口氣。
天還沒黑透,爆竹聲震天,迎親的隊伍回來了。
客人都到齊了,屋裏院子都是人。
新娘子下了轎,進第一道門跨馬鞍,第二道門坐虛賬,到了新房坐富貴。
吉時一到就拜開始拜堂行李,劉財笑的見牙不見眼,牽着紅綢,把新娘帶到了堂前,拜天地時,見身邊人衣擺壓到了,趕緊小心翼翼去整理,碰到人家指尖一下,手都緊張地微微的抖,看的旁邊賓客都捂着嘴笑。
新人拜完堂,進了洞房,屋裏屋外的大席就開了。
新娘的娘家人坐在主桌,其中有個三十多歲面色微黑的男子,回頭往清言他們這桌看了好幾眼,但清言在和邱鶴年說話,并沒注意到,更沒聽到那人的自言自語:“這是十五花燈節在我隔壁擺攤那家人啊。”
他的目光移動到清言一側坐着的李嬸臉上,念叨:“還是覺得眼熟,到底在哪見過呢?”
他敲了敲腦袋,正打算好好想想,同桌的賓客就有人叫他,舉了酒碗提酒,他忙轉回頭,顧不得再琢磨,與那人喝酒去了。
……
村北的劉家熱熱鬧鬧的,顯得村子南邊的王老大家更冷清蕭條。
老王太太和王合幺都沒去劉家的婚宴,一個是他們沒錢備禮,再一個老王太太前幾天才跟劉發媳婦鬧得不愉快,也不好意思去吃那個飯。
燈座上燈油剩得不多了,火苗不大,屋子裏沒照亮,反倒讓人心裏更憋屈的慌了。
王合幺犯了賭瘾,卻苦于口袋裏沒錢,心裏焦躁地在屋裏一拐一拐地走來走去。
他腳上被狗咬的傷口還沒長好,絲絲拉拉疼得他更加煩躁。
天黑了無事做,老王太太已經睡下了。
王合幺想了想,蹑手蹑腳、一瘸一拐偷偷摸進老太太的屋,聽着他娘的呼嚕聲,把她放在床邊的外袍拿過來一通翻,又把櫃子翻了個底朝天,卻連個銅板都沒摸到。
他恨恨地從那屋出來,回到自己屋,從床上抓起個人來,往地上一甩,聽見對方被甩在地上悶悶的哐的一聲,還有遲鈍似的含在嗓子眼裏的痛哼,他壓低了聲音罵道:“就他爹的知道睡!我問你,娘把錢都放哪了,你知不知道?”
地上的人瑟縮着身體,搖了搖頭。
王合幺火氣上湧,啪一下一個嘴巴子打下去,“養着你還有個什麽用,你個廢物!”
被打的人一聲沒吭,連叫疼聲也沒有,只氣喘得粗了幾下,就好像這種程度的毆打他已經完全适應了一般。
惡狠狠盯着地上的人,王合幺還是不死心,他一把薅住這人的脖領子,将他硬生生拽了起來。
油燈微弱的光照亮了申玟的臉,他臉上的青紫還沒好全,現在又添了一個新的巴掌印。
但他并沒什麽反應,只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
王合幺提溜着他,雙腳都拖在地上,其實王合幺并沒多強壯,只是申玟的身體實在太瘦了,渾身皮包骨,重量幾乎和個小孩子差不多。
王合幺不耐煩地問道:“你身上有沒有錢?”
申玟目光呆滞地看着他,遲緩地又搖了搖頭。
王合幺眯起眼睛,“騙我你知道是什麽後果。”
申玟還是搖頭,王合幺暴怒,一手提着他,另一手握拳,直朝他最脆弱的太陽穴砸下去,“自打娶了你進門我就倒黴,我他麽今天就打死你給我轉運,你個賤人!”
申玟不躲也不避,臉上現出解脫的神情,迎着他的拳頭閉上了眼。
這拳頭卻好半天沒砸下來,申玟慢慢睜開眼,見王合幺正盯着他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神情竟漸漸興奮起來,眼睛裏也發出光彩來,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事,嘴唇也不停在動,叨咕着什麽。
因為聲音很小,申玟勉強聽見他說:“我怎麽沒想到,我怎麽一直沒想到呢,該死,有這麽個賺錢的好辦法,我怎麽才想到……。”
王合幺竟将申玟的領子放了開來,讓他好好地站在地上,還用兩手幫他把衣袍扯平整,甚至試圖用手去捋順申玟弄亂的頭發,但被申玟側頭躲了開去。
王合幺臉色一變,擡手又要打人,卻又很快想到了什麽似的,又強自忍耐收回手去。
怒容轉為讪讪地笑,王合幺搓了搓手,說:“我才想起來,朋友叫我晚上去喝酒,我得出門了,要麽遲到了。”
他用手推申玟的肩膀,“你不用管我,回床上好好睡覺,啊,好好睡覺。”
王合幺捋了捋身上的衣袍,往外一瘸一拐地走去,等出了裏屋,他一手抓着門板,伸頭進來,目光像蛇一樣盯着站在原地的申玟,嘴角咧着,一字一頓再次囑咐道:“一定哪都別去,在家好好睡覺。”
說完,他合上了門板,門板外,随即傳來上鎖的咔擦清脆響聲。
一個身影從外屋門出去,手上甩着鑰匙,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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