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讓人咬牙切齒的話在喬安腦中過了一遍,她只覺得這人怎麽那麽讨人厭呢!
她深呼吸, 将将要開口, 岳思妤又問:“你覺得呢?”目光裏含着笑, 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姑娘。
這話更令人咬牙切齒了。
但奇異的,喬安堵着的那口氣就這麽消失了。
她再次回味一遍, 突然間懂了。
她也壓低聲音:“祝你好運。”笑得意味深長。
岳思妤唇邊的笑僵住, 随即, 她又沖喬安笑了笑, 那笑容比起剛才略顯得張揚的假笑真誠多了。
像是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跟景知不是男女朋友。”她沉下氣, 仿佛又恢複了大衆眼中那個最溫柔爾雅的女主持人,“帖子也跟我沒關系。”
“嗯,我知道。”喬安點頭,卻回頭看了傅景知一眼。
他正看手機,眉頭緊鎖。
岳思妤擡手敲了兩下桌子, 沉吟道:“喬安,我們公平競争,怎樣?”
喬安詫異,毫不示弱的看回去。
“我們各憑本事,互不幹涉。如果你成了景知的女朋友, 我退出, 退得幹幹淨淨,反之亦然, 如何?”
岳思妤微微勾唇,目光灼灼。喬安與她四目相對時, 看清她眼底淡淡的、柔柔的笑意,還有那麽幾分誠摯的坦蕩。
也是這一刻,喬安才恍然明白,大約最了解彼此的其實是情敵。難怪後來再在商場裏遇上岳思妤的時候,她一眼就瞧出來對方喜歡傅景知,反倒是第一回 在店裏遇見這位岳主持和傅老師,她卻渾然不覺,只是抱着賞美的心思而已。
“行啊。”她坦然應戰。
岳思妤似乎很滿意,拎起打包完的點心,去找周歡。
“我先走了,下次請你吃飯。”她順手接過周歡給她買的化妝品。
周歡依依不舍:“好啊好啊。”念及傅景知和喬安的事,又迅速放開手。
岳思妤朝傅景知點頭,潇灑離開。
川菜館在對面商場,外賣小哥很快把東西送來,喬安跟傅景知一起擺開外賣盒,“傅老師,你不是不吃辣?”
周歡點的全是辣的。
傅景知正在拆一次性筷子,“啪”的一聲,筷子掰斷了。喬安眉毛一挑,笑起來。
“能吃一點。”他默默放下筷子。
其實更想說他這是因人而異。
喬安把自己的一次性筷子給傅景知,又從櫃子裏取出自己常用的筷子,“以前倒沒發現。”她說。
周歡掀了掀眼皮:“我哥身上的驚喜還挺多的。”
小腿又被踹了一腳,她擡頭看一眼,狠狠踹了回去。
被周歡這麽一說,喬安又想起岳思妤,他們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馬,真是有點嫉妒了。但這麽多年了,他倆怎麽還維持着朋友的關系?甚至對岳思妤的心思毫無所覺?
她困惑的看向慢條斯理吃菜的傅景知。
察覺到她的目光,傅景知問:“怎麽?”下意識抹了抹嘴角。
喬安搖頭,心思轉了不知道多少圈。
難道就是因為岳思妤太含蓄,傅景知一直不知情,才被她找着機會“趁虛而入”?
那她是不是應該直白的告訴他,自己喜歡他?
“傅老師,我有個問題。”喬安吃得不多,放下筷子。
傅景知很爽快:“嗯,問。”
喬安覺得自己其實被岳思妤刺激到了,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确實是知之甚少,“我讀本科的時候,幾個專業課老師除了在學校教課,還會在企業任職或兼職,傅老師,你怎麽不去?”
周歡咬着肉,含糊不清,“因為他懶。”
傅景知伸手,端走她面前最愛吃的棒棒雞,放得離她遠遠的,惹得她跳腳要搶回去。可他就是擋着她,不讓她如願。
看着那兩人幼稚的舉動,喬安忍俊不禁,心頭僅存的一絲忌憚也煙消雲散。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她想。
周歡被整得滿頭是汗,傅景知這才放過她,略帶歉意的看着喬安,“術業有專攻,我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學術和論文上,應付不來企業裏的瑣事和人際。”一本正經的解釋起她之前的問題。
喬安怔住,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周歡說得挺對的。”她開玩笑。
真是因為懶。
周歡一聽,忙不疊點頭,一身正氣的傅景知卻毫無原則的應和,“确實有點。”
“沒原則沒底線。”周歡冷哼。
喬安抿唇,低頭淺淺的笑開了。
離開前,周歡将給喬安買的東西和鮮花餅全留下了。回家路上,依舊是傅景知開車,周歡坐在後座,她哥說是他有了喜歡的姑娘,副駕駛成了專屬位。
“你倆背着我發生了點啥?”周歡整個人趴在駕駛座後背,“說說呗,我給你參考參考。”
傅景知從後視鏡裏瞪她一眼,不肯說。
周歡伸手戳了他兩下,被他不耐煩的抖掉了,她炸了,“我照着你眼色做了多少事了?過河拆橋不是這樣的!”
“你的TB和歐洲游誰給你的?”傅景知淡淡的語氣。
周歡立馬坐正:“吃人家的手短。”
話鋒一轉,又問:“诶,你有點含蓄,就不能有點實際行動?”
這回傅景知微微蹙眉,沉默着,竟真是在思考的模樣,然後,他不恥下問,“等忙過這陣,我想約喬安出來,你覺得我是該單獨約她,還是要你一起?”
“表白?”周歡興致勃勃,“我去。”
“算了,還是我自己吧。”傅景知繃着臉,一錘定音。
周歡氣鼓鼓的拍他,路口紅燈,他停車,回過頭,“我給她準備了點東西,周歡,你幫我看一看。”
很好哄的周歡眼睛一亮:“喲,開竅了?吾家有兄初長成,甚是欣慰。”
“好好說話。”傅景知反手一拍,後邊立馬安靜了。
但他心底卻浮現一抹淡淡的溫情。
喬安回到家,喬媽媽在客廳惡補前些時候特別火的反套路宮鬥劇,看到女兒大包小包回來,只看了一眼,繼續盯着屏幕裏給妃子侍寝的大豬蹄子。
“媽,鮮花餅來一塊?”
喬媽媽搖頭:“會胖。”停頓一下,把視頻按了暫停,“誰又去雲南了?”
“一個朋友。”喬安讨好的笑,“媽,最近店裏忙,能不能勞您有空的時候出馬手收銀接接單?”
喬媽媽狐疑:“以前我要來給你幫忙,你不答應,這會兒怎麽改主意了?”
喬安讪笑:“最近不是太忙了嗎?”
夏瀾請了兩星期的假,店裏人手不夠,等過兩天開學,她大概要到F大上課追人去,三個兼職工也要回學校上課。她這是沒法子了,才會想到母上大人。
“可以。不過,一碼歸一碼,你找對象的事情也要抓緊。”喬媽媽老話重提,想起穆承陽,她的心就要滴血。這兩人一直沒個進展,她們做媽媽的倒是急得不行,偏偏兩個人不緊不慢,最後算是徹底放棄了。
喬安難得耐着性子聽完:“您放心,對象肯定有。”
“有目标了?”喬媽媽索性關掉視頻。
喬安卻不肯多說:“以後告訴您。”
果然,接下來因為店裏少了幾個人,喬安異常忙碌,連健身房都沒能去。她天天擠時間跟傅景知聊上幾句,可往往她空了,傅景知又在忙着開會和備課,他閑下來了,她不是在廚房就是在收銀。
一連好幾天,兩個人愣是沒能見上一面。
等到開學後的周一,喬安踩點去聽傅景知的課。
“最近不來學校,我以為你想通放棄了。”楚谧接過前排同學傳過來的簽到表,洋洋灑灑的簽上大名。
九月的上海依舊悶熱,喬安拿濕紙巾擦額頭的汗,剛碰了一下,手下意識往後縮。她忘了,自己今天化了妝,一個不留神萬一妝花了……
于是,她趕緊拉住楚谧的胳膊,“你看一眼,我有沒有掉妝?”
巴掌大的臉上,特意擦了隔離打了底,還上了眼影刷了睫毛,比起從前懶得收拾的模樣,真真是光彩照人。
“沒花沒花,好看着呢!”楚谧簽好名,如同大學時那樣本能的傳給喬安,等想起來的時候,又抽回去,“我忘了。”
喬安盯着她手裏的簽到表,想起第一次見傅景知,她問他借筆,模仿楚谧的筆跡簽到。她還自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全被人看了個精光。
要不是這樣,也許傅景知在她生命中,也不過是個“難弄”的老師而已。
福至心靈,喬安從楚谧手裏抽出簽到表,在最後空白處簽上自己的大名。
“幾個意思?”楚谧指着最末尾的簽名,似笑非笑的表情。
喬安将簽到表往邊上傳,笑得得意洋洋的,“怒刷存在感啊!”
正說着,傅景知從前門進來。距離上課不到三分鐘,他步履匆匆,一進教室就開始擺弄小蜜蜂,拷課件,一眼都沒朝下面看。
終于見到人,坐得端端正正的喬安見狀有些洩氣,卻仍舊将手機屏幕當作鏡子照了個遍。等她從屏幕裏看到自己刷得又密又長的睫毛,她心滿意足的看向講臺上忙碌的男人。
“新學期,很高興又見到大家。”課前,傅景知笑着打招呼。
如往常的習慣,他一一掃過講臺下的每一位學生。
突然,視線頓住,他眯起眼,眉眼鋒利,卻在瞬間柔下來。
教室裏很安靜,端坐着的學生們意外發現他們的傅老師彎着唇,一雙眸子熠熠生輝。
“我的要求大家都知道。”傅景知嗓音裏含着笑意,溫暖又愉悅的,“希望大家自覺遵守。”
說完,他打開PPT,開始講課。
喬安也買了課本,仿佛仍在大學時一樣,拿出筆記本,倒真是認認真真的聽起課。
楚谧向來是考前抱佛腳,眼瞅着她那專注的樣子,在筆記本上寫:姐們,要不要這麽認真?你是聽課還是追人的?
喬安瞄了眼,剛想在自己的筆記本上下筆回話,她又看看邊講課邊寫板書的傅景知,轉而在楚谧的筆記本上落筆:當然是追人啊!可我要是不聽課,怎麽追着人不恥下問?
楚谧盯着自己筆記本上的對話,幹脆撕了張紙下來:彭老師如果知道你這樣子會不會氣得打你?你讀本科也沒今天這麽認真!
默默推到喬安跟前,那妞只瞟一眼,推開了。
然後,過了會兒,她發了條微信過來:別吵,我聽課。
楚谧:“……”過河拆橋啊!
離下課還久,喬安忽然盯着手機,長長嘆了口氣。
“怎麽了?”楚谧輕聲問。
喬安卻已經收拾好課本和筆記本,很無奈,“店裏忙不過來,你說我要是現在悄悄走,傅老師會翻臉嗎?”
楚谧幸災樂禍起來:“他最讨厭學生像狗一樣從後門溜走。”
喬安擰起眉,手裏的水筆被她按得“啪啪”響。
“但我不是他學生啊。”她自問自答的點頭,拎起包貓着腰悄悄從後門走了。
傅景知正在解釋專業名詞,早就瞧見喬安的小動作,他盯着她的背影,語速不知不覺慢下來。有眼尖的學生發現了,齊齊往後轉,竟看到個膽大的女同學在傅老師的課上光明正大的逃課。
這下有好戲看了。
幾個人的心思散了,又回過頭去看傅景知,這位對教學出了名嚴格的老師。
只他們都沒想到,直到喬安走出校門,傅老師都是一副什麽都沒看見的模樣,既沒有點名,更沒有發作。
這是要秋後算賬?
許多學生這麽猜。
周三,傅景知依然給行政管理的研究生上課,走進教室,他掃了一圈,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姑娘。這回他明顯鎮定不少,視線幾乎不做停留,回到教學狀态,心下卻暗暗奇怪。
最近喬安忙,他知道,可據說忙得像陀螺的姑娘竟是來連聽了他兩堂課?
憋住要給她發微信的沖動,傅景知将手機調靜音,一眼沒看。
喬安今天明顯要比上次忙,即使到了課堂,微信也壓根沒停過。這會兒她拿的是店裏的手機,一個個接單,再轉發給留守店裏的服務生,比尋常忙了不知道多少。
楚谧看不下去:“我以為你忙着追人會徹底抛下你的甜品店。”其實知道她不會,只不過,到底是見不得她這麽兩邊跑。
喬安複制地址,一連複制幾個,發送成功,才說:“我是那種被感情沖昏頭腦的人?”
楚谧語塞,确實,即便當年跟秦昭最好的時候,談及未來,喬安都不曾妥協。她其實一直都是個有自己主意的人,哪怕是面對傅景知。
“不過。”喬安撐着下巴,望着講臺前的傅景知,“我這麽來聽課是不是太含蓄了?他會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岳思妤,不斷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轍。
結果,越想越心驚,她想着近水樓臺,但也得真能讓她進去才是啊。
于是,只好咨詢狗頭軍師,“姐們,你說我要不要主動坦白?”
照兩個人這麽忙下去,除了來上課,竟是連面都見不着了。
不是個好進展啊。
楚谧錯愕不已:“姐們,我是前車之鑒,韓征現在天天躲着我,你都忘了?”
她一時沒憋住,說漏了嘴。如今她連借着韓伯伯去接近他,他都避之不及。
喬安一愣,若有所思。
楚谧勸她:“聽我一句,你是姑娘,別說。”
直到下課,這句話一直在喬安腦子裏打轉,一刻都沒停下。然後,這次下課鈴聲一響,傅景知早早就被幾個好學的學生圍住,她等了會兒,始終沒等到他身邊閑下來,店裏又忙,只好又一次轉身離去。
走出校門,喬安合計着周四和周五就沒有傅景知的課了,也許周五晚上她該擠出時間去健身,不知道能不能約到傅老師?
周五下午,楚谧上秦昭的課,這個在大學常常被她吐槽調侃的對象有一天竟站上講臺,成了她的老師,她一點都不敢造次。戰戰兢兢聽了一半的課,見對方上課中規中矩,似乎學到了傅景知的一板一眼,她放松下來,抄起手機開始聊天。
然後,她看到班級群裏又有人在讨論傅景知。
【班長:剛才我看到傅老師了。】
【茗茗:哪兒呢?】
【花花:窗口!吓我一大跳,我正看劇呢!】
楚谧翻着消息,不以為意,傅景知經過而已,有什麽稀奇的?
【班長:應該不是路過,昨天我也看到了,站在窗口看着我們!他要不是專業課老師,我都以為是來查崗的。】
【楚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花花:@楚谧,你那同學怎麽回事?我還沒問,來旁聽都敢大搖大擺在課上走人,傅老師居然一聲不吭,真奇了!】
楚谧手一抖,一個表情發了出去。
剛想撤回,她聽到秦昭開始抽答了。
立馬端端正正坐好,楚谧看到講臺前的秦老師端着一副老成的模樣,語氣有些老氣橫秋的,目光似乎還在她身上繞了繞。她頓時一凜,迅速低頭。
【班長:你同學長得挺好看,有主了嗎?@楚谧】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楚谧又擡頭望向秦昭。
比起大四畢業前對他的咬牙切齒,這會兒她早沒了要揍他一頓的沖動,可是……
腦門一個激靈,楚谧看着教室的窗口。那裏空無一人,但她想象了一下群裏說的,傅景知站窗臺往裏瞅的情景。
好像有點懂了。
【楚谧:有主了有主了!你們要是敢打她主意,當心期末挂科!】
發完,她竟是兀自笑起來。
有種衆人皆醉她獨醒的感覺。
楚谧點開喬安的頭像,想把這事當個笑話告訴她。對話框開開關關幾次,猶豫許久,最後,她還是沒說。
大概是傅景知接連兩次在課堂遇上了喬安,正困惑不解,不知道她是陪着自己來上課的,還是專門來聽他課的。他又不好多問,這才悄悄的過來看了看。
尤其是秦昭這個前男友的課程,他或許找得尤為仔細。
瞧,其實傅景知的心思也不難猜嘛!
楚谧笑了笑,這兩人看着成熟,其實都挺幼稚的!
可是,真讓人羨慕!
作者有話要說:
喬安周一去上課,周三也來了,今天周五……
一三五,嗯,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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