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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素秋又做夢了。這一次她又見到了那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姑娘，只是現在素秋知道了那是前世的自己。

此刻前世的自己正打着酒嗝搖搖晃晃的走在大街上。

“鐘…姑娘，你是不是喝酒了？”陶醉上前扶着她。

“沒…沒有啊…我向來是滴酒不沾的。嘻嘻…陶公子你怎麽變成兩個人了？”前世的素秋笑了笑。

“我要做一件事，一件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要…”前世的素秋攀上陶醉的肩，朱唇慢慢地靠近陶醉緋紅臉。此刻的陶醉欲拒還迎，眼神慌亂，心如擂鼓：“哎…這樣不好吧…鐘…鐘姑娘…”

畫面一轉，送走了鐘老爺，前世的素秋松了一口氣。她掀開被子，陶醉正趴在她的腿上睡的香甜。陶醉清淺的呼吸噴灑在裙紗之上，前世的素秋漲紅了臉，一雙纖纖玉手輕輕地扶着陶醉的頭，生怕他不能安眠。

正在素秋感嘆這美好畫面的時候，她醒了。而此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她輕輕地走下樓發現陶醉已經起身了。

秋日的陽光穿過玻璃窗，一束束溫柔的光照在書架和陶醉的身上，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光影裏，手裏捧着一本書。素秋有些看呆了，自從她遇見陶醉，她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在看什麽？”素秋回了回神開口問道。

“素秋，你起來了？”陶醉聞聲扭過頭看她。

“嗯。”素秋回應着，走到他身邊，她有些好奇地擡眼看去，原來他正在看曹植的《洛神賦》。此刻陶醉的目光正停留在那一行字上：“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

素秋自然知道這個故事。曹植與洛神相遇，他愛慕洛神怨恨人神有別，他們二人雖都處在盛年卻無法如願以償的在一起。一別身處兩地，曹植不曾以細微的柔情來表達愛慕之心，只能贈以明珰作為二人永久的紀念。可見人神有別、人妖殊途的事情自古有之。相愛不能相守總是令人萬分惋惜與惆悵。

素秋有些唏噓，她想起昨晚那個有些暧昧的夢，又想到前世的自己和陶醉的那些愛慕糾纏，五百年了，他找到她，仿佛要從她身上尋求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她能給予他嗎？她不确定。

于是猶豫再三的她還是決定開口問他：“陶醉，不是我說，你知道我已經把前世的事情忘了。那你…還要執着的苦苦求一個結果嗎？”

陶醉有些詫異，他沒想到素秋會這樣問他。這麽多年過去了，愧疚、悔恨與愛糾纏，素秋早已化作他心口的一粒朱砂痣，胸膛裏的每一秒悸動都化作了執念，今世未見分曉，如何能忘？

他苦澀地開口：“是…我想尋求一個答案。是不是我的到來給你帶來了負擔？如果那樣我可以…”

如果那樣我可以走。只是這個走字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陶醉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知道素秋忘記了一切，他也不想看她為難。她這樣問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找不回那段情了。

他皺着眉頭，一顆心越來越沉重。正在此時只聽“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不好不好，我估計是我爸來了！”素秋也顧不上和陶醉繼續讨論這個話題。此刻她只想把陶醉藏起來，免得被自己的老爸一番審問。

“你…快躲起來，上樓！”素秋拉着陶醉擡腳欲走。

“啊…好…你不要慌，我可以隐身。”陶醉把扇子一開，整個人憑空消失了。

素秋瞪大了眼，她親眼看着陶醉消失在自己眼前。“這法術，了不起！”她在心裏一陣感慨，趕緊收拾了一下屋子，打開了門。

“在幹什麽呢，素秋？我在門口站了半天了。”鐘雲山有些生氣。

“沒幹什麽呀，昨天睡的有點晚了，聽見門鈴聲才起。”素秋撒了個小謊。

“你身體本就弱，一定要早睡！你看看你這氣色。改天預約王醫生給你看看，最好開幾副中藥調理調理。”鐘雲山刀子嘴豆腐心的說道。

“好好好，全聽您的！您今天找我有事？”素秋笑了笑應付道。

“難得周末，你妹妹回來了，今天中午回家吃飯。”鐘雲山說明了來意。

“哦對對，行啊！我們現在就走，下午我還要早些回來寫劇本。”素秋嘴裏答應着，随手穿了個外套就要挽着鐘雲山往外走。

“你呀，不用那麽用功，平常要多注意身體。”鐘雲山說着和素秋一起走出了門外。

只聽“咣當”一聲，大門一關，屋裏頓時十分安靜。陶醉顯了身形孤零零地站在諾大的房子裏晃了晃神。

“嘀。”突然他的手機響了，是素秋發來的信息，“給你點了一份海鮮水餃，一會兒會有人送來，記得開門。下午帶你出去逛逛，等我！”

“等我！”這兩個字讓陶醉看了又看。素秋沒有趕他走還給他買吃的。其實素秋不知道的是身為妖的他吃不吃東西都可以。可素秋那樣溫柔貼心的對他，還是讓他心頭一暖。

秋日的午後，窗明幾淨，陽光照落紗窗顯得那麽溫暖惬意。陶醉坐在沙發上滿心歡喜的等着素秋回家。

只聽“咔嚓”一聲，素秋拎着兩瓶酒回來了：“我回來了，水餃吃了嗎？”陶醉點了點頭。“那就好。”素秋看他答了繼續說道：“給你帶了兩瓶酒回來，你應該會喜歡。一瓶白酒一瓶紅酒，你可以喝喝看。”

陶醉站了起來，雙手接過了酒，他心裏歡喜，他知道素秋是個細心的人，他的喜好她問過便如此上心的記着。

“我們出去走走吧！帶你看看現在的青島。”素秋拉着陶醉出了門。其實她不讨厭陶醉，在一切沒有定論之前，也許他們也可以再相處看看。

青島的老城區到處都是異域風情的德式建築，起起伏伏間，時不時有小洋房纏繞着藤蔓，沐浴在陽光裏。紅瓦綠樹，碧海藍天，這座濱海小城散發着它獨特的魅力。

閑庭漫步在八大關，初秋的樹葉正在悄悄的泛黃。若等到深秋層林盡染，遍地落葉時，這裏就別有一番風味了。

此刻素秋和陶醉正悠閑的走在八大關的路上，今日的素秋一身藍色碎花長裙，一頭烏黑的長發襯得她清新可人。陶醉的藍灰色格子衫與素秋格外搭配，遠遠望去他們宛如一對璧人。他們走走停停，時不時看見有新人在路邊拍婚紗照。西服領帶、婚紗潔白那都是陶醉從來未見過的東西。

“素秋，他們在做什麽？”現在陶醉已經習慣了不懂就問。“他們？在拍婚紗照啊！是西式婚禮來着。簡單的說就是相愛的人在結婚時會彼此拍照留念。”

看着陶醉一臉好奇的樣子，素秋突然想問：“對了，你們明朝的婚俗是什麽樣子的？”

素秋說這些話的時候正對上陶醉的眼睛。一雙明亮的眼睛讓陶醉心漏跳了半拍。婚俗？素秋會想和他成親嗎？陶醉的思緒飄的很遠。

他突然開口反問道：“素秋，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人，你願不願意與我成親？”若放到以前他是不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的，只是時過境遷他真的不想再錯過彼此了。

突如其來的提問讓素秋一愣。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半晌她才開口道：“我們現在只是剛認識的朋友吧，連男女朋友都算不上，成親是不是太遙遠了？”

“恩…”陶醉有些失落，他也知道自己說這話有些冒犯了。

他們二人一路無話的走到了道路的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海。

初秋的海面寧靜深遠，陣陣海風吹過帶着一股獨特的溫柔。柔軟的沙灘，長滿青苔的礁石被海浪盡情地拍打着。

“過來坐。”素秋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邀請陶醉和她一起坐在長椅上。他們肩并着肩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吹着海風聽着海浪聲。

遠處的礁石上附着着一層層的貝殼，有不少人站在上面抓螃蟹、撈小海螺。傍晚的夕陽下，人群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歡笑聲，如同一串串銀鈴飄向海天一色的遠方。

“我們也過去玩一會兒吧。”素秋開口詢問道。畢竟這樣美好的場景下，換誰來都會躍躍欲試地想要加入其中。

于是他們買了網子和小魚缸。陶醉扶着素秋爬上了礁石。想要尋找寶物必得細細翻找。石縫的小水坑裏有擱淺的小海螺，游弋的小魚，還有小螃蟹爬過縫隙。

陶醉和素秋蹲下來仔細搜尋，不消一會兒，塑料魚缸裏已經裝滿了海洋小生物。在陽光的照應下整個魚缸如同一個迷你的小海洋。

“哇，大姐姐你好厲害哦。”旁邊有小朋友看着他們的收獲發出陣陣贊嘆。那個小朋友緊緊地盯着他們的小魚缸，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

“送給你吧！”素秋笑了笑，溫柔的把小魚缸遞上。

“真的嗎？謝謝大姐姐！”那小朋友別提多開心了，雙手抱着魚缸看了又看。見他如此，素秋和陶醉忍俊不禁的相視一笑。

夕陽不斷的拉長，暮色四起，陶醉和素秋沿着小路返回。突然一輛跑車經過，車上的人沖着素秋說道：“喲，素秋出來玩啊，這麽巧在這裏碰到你！”

陶醉不禁擡眼打量來人：一頭碎發，劍眉入鬓，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勾一笑，耳邊的耳釘正散發着銀光。

陶醉眯了眼，仔細看了看來人的五官，終于他在那人眉眼間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三個大字：熊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