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普天同慶

三十斤鮮肉白枕剁了二十多斤肉糜加了香料準備做成小腸, 豬心切成片做鹽烤, 肝則做成鹽水豬肝，肥瘦相間的五花做成烤肉，在石板上滋滋作響。

野豬肉脂肪不多, 肉質也比較結實, 吃起來比一般的豬肉更有嚼勁。

白枕将先烤好的兩片肉夾給花沐，花沐硬着頭皮吃了下去。

是她說想吃的，無論如何都該意思意思, 否則就算是白枕這個傻大個也會知道她的意圖。而且豬肉并不難吃, 不如說還有些好吃。

她只是心理上還稍微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沒有仔細品嘗。

大部分豬肉都進了白枕的肚子, 花沐肉雖然吃得不多, 但後面吃了不少油煎面包果, 午餐結束已經撐得受不了。

樂極生悲，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沒吃過畜肉的緣故, 花沐下午拉了幾次肚子, 差點腿軟。

她這下算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吃肉，白枕則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大小姐不能吃肉, 她捉這只野豬又有什麽意義呢？

捕捉野豬讓她消耗了一片小白片，如果這對大小姐之後的生存沒有幫助的話, 那是十分得不償失的事。

花沐已經入眠, 白枕則憂心地開始檢查近段時間儲備的糧食數量與工具情況。

木柴有些不夠，她最近要多囤積一些，刀具也要磨好, 還有用來當廁紙的樹葉也要多準備一些，還有……

白枕看着手裏只剩下三粒的小白片，産生了一瞬間的懊悔。如果不抓野豬的話，她能多撐大概三天。

可是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用，她必須馬上把今天犯下的錯誤彌補過來。

花沐終于确定不是自己的錯覺，白枕看起來真的有些不對勁。自從抓完野豬後，她變得更加奇怪。哨兵向來冷靜謹慎，剛流落到島上的時候，兩人連水源都無法保證，也從沒見過她焦躁不安過。

可這七八天，白枕很明顯有些急躁冒進，曬制的海鮮比之前多了幾乎一倍，除了魚幹之外，還有什麽牡蛎幹、鱿魚幹、龍蝦幹，瓦罐都已經裝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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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哨兵和熊一樣還要冬眠嗎？

花沐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看有那麽多海鮮開始嘗試着自制魚露，蚝油和蝦醬，如果成功的話能給生活質量帶來很大的改善。制作調料本身就是一件很消耗食物的事，更何況嘗試的過程中會有大量浪費。

花沐有這個念頭完全是因為覺得現在的食物過分充裕，不吃放着也是浪費才産生的。白枕開始勸過她幾次，見她沒放在心上，只得加緊搜集食物。

魚露與蝦醬都需要比較長的制作周期，蚝油卻是能比較快看出效果的。将牡蛎幹加鹽熬出湯汁，去掉牡蛎後湯汁悶煮四五個小時，最後剩下的濃稠汁液可以直接拿來調料。

做調料不比做香精繁複，花沐嘗試了幾次之後已能做出較好的成品。為了保存，她将蚝油做得有些鹹，做菜時連鹽也可以省了。

這已經是兩人流落到島上的第七十五天，花沐雖仍每天盼望着救援的到來，但也已經對失望習以為常。

适應了這樣的環境之後，她倒慢慢覺得不怎麽難熬了。因為有事做所以也沒有無聊的感覺，偶爾還很有成就感。不方便的地方自然存在，想念親人也是很大一個方面，但說起自在來，這裏似乎也有這裏的自在。

不用整日戴着面具生活，不用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用節制飲食，還能一覺睡到自然醒。雖然白枕仍偶爾惹她生氣，但比起以前來現在也明顯好得多。

就當渡了個長假吧，也學習到了不少知識，回去一定能好好炫耀一番。

花沐一邊将做好的蚝油收集到瓶子裏，一邊美滋滋地想，中午做個蚝油嫩芽吃，加一點臘肉味道肯定不錯。

她還是沒辦法吃太多肉，但拿來調味還是能夠接受的。

花沐忙完時已經将近中午，她想了一圈中午吃什麽，白枕卻仍舊沒有回來。

從早上出去到現在已經有四個小時，花沐之前因為有事做所以沒有覺得時間很久，現在卻開始察覺到不對勁。

四個小時，白枕從來不會一次性離開那麽久的。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花沐左等右等，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還不見她回來，心裏漸漸開始焦急起來。可她除了等白枕，什麽事都做不了，孤身進入叢林萬一遇到危險還需要白枕來救她。

要是有電話就好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午餐時間悄然而逝。花沐早已無法安坐，徘徊在叢林的邊緣。

她想來想去最後決定鳴槍，如果白枕過了十分鐘還不回來，她說什麽也要進叢林去找一找。雖說哨兵強悍，可沒了小白片他們其實比一般人還不如，遇到危險也……

小白片？

花沐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白枕的小白片還有多少？她記得上次看的時候還有十一片，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二十天？三十天？還是四十天？

花沐匆匆掏出槍對天鳴了一聲，因為過于匆忙，後坐力直接讓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軍隊使用的槍械與貴族小姐用來玩耍的手槍有很大不同，花沐第一次使用直接被震麻了半個身體，耳朵也是嗡嗡作響。

但此刻她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對着叢林大聲喊白枕的名字。

可回應她的，只有幾只鳥的叫聲。

“白枕，白枕！”

花沐的心随着毫無回應的呼喊漸漸沉到了谷底，就在她最終下定決心要孤身一人進入叢林尋找白枕的時候，哨兵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白枕！”花沐一瞬間喜極而泣，蝴蝶一般撲向了背着一個大竹筐的白枕。只是在看清對方的情況時，她的喜悅立即變作了恐懼與慌亂，“你、你怎麽了？你沒事嗎？”

與過往挺拔筆直的身軀不同，白枕明顯佝偻着背，像是無法承受籮筐的重量。她面色憔悴，眼眶凹陷，更顯出幾分可怖的消瘦。

竹筐裏堆滿了食物，面包果、水果、蔬菜、菌類還有一大罐蜂蜜，哨兵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各種各樣的傷口讓花沐無從判斷對方究竟經歷了什麽。

白枕對着她虛弱地笑了一下，“大小姐，我剛才聽到槍聲，您沒事吧？”

花沐因為着急眼淚掉得越發洶湧，“我見你那麽久沒回來才開槍的，你、你去做什麽了？為什麽會弄成這個樣子！”

“……我們回去再說吧。”

花沐也覺得她需要休息，伸手打算扶她，白枕卻一被她碰到就發出了一聲低吟，向旁邊避開了碰觸。

“不要……我、我自己能走。”

花沐可想生她的氣，這種時候還逞什麽強。可在見到對方痛苦的表情後，擔憂迅速壓過了氣憤。

“你很難受嗎？”

白枕坦誠地點了點頭。

花沐的憂心與恐懼升到了極點，哨兵竟然沒有為了讓她安心而撒謊！

“那、那我們先回去吧，早上我新做的蚝油味道很好的，之後做的菜一定會更好吃。”

她想說點高興的事，想要打消不詳的預感，也想這樣的日常繼續持續下去。

白枕的腳步十分緩慢，甚至連花沐都不如。花沐一直到駐紮地都在說今天的成果，白枕一邊輕聲回應着她一邊将竹筐裏的東西拿出來分門別類放好。

“這些東西待會兒放也可以，你先、先休息吧，不用那麽着急。”

花沐想要阻攔她，握住白枕的手時卻忍不住狠狠顫抖了一下。

哨兵的身體冷得可怕，簡直不像是活人該有的體溫。

“白枕！”

白枕突然跪到了地上，深深低下了頭。

“大小姐……”

“你做什麽？我、我沒有要罰你啊……”

花沐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想哭，慌亂與恐懼緊緊攥住了她的心髒。

“你不是需要休息嗎？中午我來做飯就好了，你、你可以去床上休息。”

白枕低聲道：“對不起，大小姐……”

花沐有些崩潰，哭道：“你幹什麽道歉？你最近做得很好，我也沒有發脾氣，你為什麽要道歉！”

“……我不能陪着您了，對不起。”

“你要抛棄我嗎？要不管我了嗎？你終于受不了我了嗎？我明明進步了很多，我也能幫得上忙了……”

花沐知道不是這樣的，可她寧願是這樣。

“對不起……”

花沐坐到地上，捂着臉啜泣，“我不要你道歉……”

白枕心中有萬般不舍與擔憂，即便花沐能夠一個人獨立生活，可荒島上有那麽多變數，遇到危險又該怎麽辦呢？手槍只能對小動物有用，真正遇到野豬這類大型的動物根本派不上大用場。

“大小姐，不認識的東西不要去吃，如果要去叢林請走我們平時走的那幾條路，一般不會有危險。儲備的食物應該夠您吃兩個月，您每天釣魚足以支撐……”

花沐捂着耳朵不要聽，“我聽不懂，為什麽你要說這些……”

白枕自從成為真正的哨兵後再也沒哭過，這時卻也忍不住掉下淚來。

“對不起大小姐，我是個沒用的哨兵，小白片已經用完，我只能向您告別。請您不要為我難過，等到救援到來的那一天，将我的屍體帶回去，我想葬在祖國。”

想葬在有您在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是悲情時刻，但标題更能表達大家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