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蘇醒

一般情況下, 精神體無法對主人以外的人進行物理上的接觸。覺醒為哨兵或者向導的人類之所以能夠感覺得到它們, 是因為它們直接作用于感覺中樞。

準确來說，這是一種“幻覺”。

哨兵的忍耐訓練有一部分就是為了對抗精神體攻擊産生的感官刺激，而由于哨兵的精神體更注重增強身體素質與感官敏銳, 所以戰争中少有用精神體直接攻擊人體的情況, 倒是向導發動精神攻擊時常常将它們作為媒介。

白枕知道那不是真實的體驗，卻依舊毫無招架之力。

小獨角獸熱情如火，一邊用圓潤又初顯清隽的軀體磨蹭着哨兵, 一邊用濕軟的舌頭舔舐哨兵的臉頰。

露娜顯然很喜歡白枕, 柔順黑亮的尾巴左右擺動, 兩只尖尖的耳朵也因愉悅而撲棱着。

白枕感覺到了強烈的愉悅感, 那是由高度匹配所帶來的感官刺激。若非哈提因消耗過大而進入了沉睡, 她目前的身體又極度虛弱, 難保不會做出更出格的舉動。

信息素的研究在普通人類中屬于相當偏門的學科，但在哨兵與向導這一個圈子裏一直是研究的一大主要方向。向導素在一開始就被确認為信息素的一種, 會被感官敏銳的哨兵所聞到, 并對他們産生作用。

兩栖類、爬行類以及部分哺乳類擁有所謂犁鼻器這一專門用來接收通物種釋放出的外激素這一嗅覺器官，在求偶和覓食方面都起着巨大的作用。

大多數人類的這一結構只在胎兒時期出現, 出生時已經退化。但哨兵不同于普通人，他們似乎仍擁有類似于犁鼻器這樣的嗅覺器官, 形成了所謂的“第六感官”。只不過這究竟是先天存在還是精神體作用下才形成, 仍需要大量的數據求證。

因為向導素對哨兵的強大作用，各國都在奮力研究人工向導素，據說百年前在人工類固醇——即小白片被研究出來之前, 哨兵會随身攜帶向導常用的物品或者空氣包作為補給。

近年來也有學者開始研究學術上稱為“哨兵素”的一類外激素。只不過因為“哨兵素”大多只會被高度匹配或者已經結合的向導感受到，向導對“哨兵素”的依賴也不像哨兵需求向導素那麽誇張，所以研究力度與數據量都還很小。

白枕完全明白向導素對哨兵的作用機理，只是不明白大小姐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安撫她。

向導安撫哨兵最主要靠的當然是向導素，但幫助哨兵梳理精神體的方式卻不是特定且唯一的。公共向導用的自然是最普通最學院派的方法，将向導素作為外激素釋放出來作用于哨兵。

這一過程精神體既不是釋放者也不是接受者，而只是作為媒介——感官增強器這樣一種存在，這也是精神體對人類來說最本質的性質。

但如果是已經結合的哨兵與向導，這一安撫過程會變得十分豐富多彩。據說匿名論壇中還有不少打着“未結合慎入”這樣醒目大字的經驗交流貼，科普和傳授一些安撫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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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枕不太愛逛內塔網站的論壇部分，所以只從友人那裏聽過一些傳言而已。

讓精神體直接參與安撫過程，這是只在伴侶中出現的高級技巧！

“不行……大小姐，這樣……唔……”

可是，她聽說這樣做會增加結合熱的強度，是哨兵與向導在結合之前絕不能輕易嘗試的方法。

花沐發覺她這副柔弱的模樣和夢裏——哦不，是圖景裏白狼的形象一模一樣，不禁得意了起來。

“怎麽不行，我看你明明很喜歡！”

她趁着獨角獸壓制着哨兵，傾身過去大膽地撫摸她汗濕的臉頰。

“明明很舒服吧？你都抱着露娜不放。”

“大小姐……”哨兵一雙烏黑的瞳眸因淚水而濕漉朦胧，額前的黑發因掙紮而略顯淩亂，顯出了女性的嬌美與誘惑，小麥色的皮膚與勁瘦有力的身軀又為她增添了不同于一般女性的魅力。

花沐不禁咽了口口水，耳畔傳來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是、是不是太欺負她了？明明才剛醒，身體又不好，還經歷着結合熱……等等，結合熱的話露娜舔她不就是……

“露娜，不準舔了！”花沐頓生一股自己東西被搶了的醋意，一手摁到獨角獸臉上想把它推開。

“咿咿~”露娜正舔得歡，根本不願意聽她的命令，犟着腦袋頂回來，想要繼續和哨兵玩耍。

她愚蠢的精神體！

“你這只笨蛋，給我讓開啦！”

花沐幾乎完全撲到白枕身上，一個勁地用肩膀頂着露娜探過來的嘴。白枕悶哼一聲，抓緊了床單不敢去抱她。

大小姐身上的太好聞了，比起她聞過的任何一種向導素都要好聞，更不是人工小白片能夠比拟。

如春日盛開的鮮花，盛夏清晨的露水，金秋成熟的果實，嚴冬潔淨的雪絨，馥郁、清新、甜美、潔淨。那是一切最恰到好處的香氣，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夠自然。

自然，正是最讓哨兵舒适的環境。

讓她忍不住想要投入其中，包裹住她，或者被她包裹。

白枕幾乎是在啜泣，“大小姐……求求您……”

花沐見她就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寧願忍受痛苦也不願冒犯自己，心情實在有些複雜。

“求什麽求……”

“請您帶上抑制器……”

花沐完全不懂如何收斂向導素，自然狀态下釋放出的量足以安撫哨兵的狂躁。白枕有預感哈提即将蘇醒，她現在的問題并不是狂躁症，而是無處發洩的結合熱。

辦法只有一個，花沐重新戴上抑制器，讓她忍耐過去。

“……你不會再出現神游的情況嗎？”

“暫、暫時不會……大小姐，請您……”

“我知道啦！我知道了……”

對方都做到了這種地步，她難道還要再堅持什麽嗎？弄得好像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怎麽樣似的……混蛋哨兵，一點兒也不理解她的苦心和犧牲！

花沐最終氣呼呼地下了床，跑去撿回自己的抑制器。露娜不甘心地低叫了一聲，身影漸漸淡去。

“現在總行了吧？”怎麽說也是大病未愈的病人，花沐心裏有氣卻不可能放着她不管，“你現在怎麽樣？”

向導素的氣味還沒完全散去，哈提已經蠢蠢欲動。

“請您暫時不要過來……”白枕縮到竹床角落蜷成一團，想要靠強撐忍過這一段。

國與國之間的戰争是毫無道德可言的，專門針對哨兵的藥物層出不窮，強制引發結合熱的固醇類藥物也屢見不鮮。所以內塔對一些特定的哨兵會有不少針對性的訓練，結合熱耐受實驗也是其中一項。

白枕不僅以當屆第一名的成績畢業，還號稱近十年內塔最優秀學生的原因就在于她強大的忍耐力與自控力。內塔不少學員甚至老師都認為，她是最接近黑暗哨兵的存在，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黑暗哨兵一直以來都是如同傳說一般的存在，他們有哨兵的強大卻又不像普通的哨兵那樣受向導素的束縛，對于神游以及結合熱具有高度的抗性，甚至能自己從永夜狀态恢複，號稱最強哨兵。

據說如今的領袖就是一名黑暗哨兵，因為誰也沒見過她的伴侶，因為誰都沒見過她讓公共向導幫助梳理精神體。

而白枕知道，那并不是傳說，領袖就是黑暗哨兵。她只是擅長忍耐而已，但領袖根本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她是最普通的哨兵，冰狼也并沒有任何過分出彩的能力，同期有好幾位同僚的特殊能力比她更有價值。與其說她最優秀，不如說她最努力。

白枕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值得稱贊的地方，也過分地承受了贊揚。可因為第一是領袖給她的條件，所以她一定要去争取，無論經受什麽樣的困苦與艱難。

她是結合熱耐受實驗的唯一實驗體，雖也有失敗過而不得不使用藥物緩解的情況，但在最後十次測試中，她完美保持住了連勝的記錄——這是她獲得花沐護衛資格的條件之一。

白枕終于明白領袖的用意。

花沐沒想到這個木頭會那麽倔，一時又有些後悔之前做得太過，故意欺負她。白枕的痛苦她看在眼中，卻更加無法理解。

為什麽做到這種地步？若還在帝國之中她尚且能理解，可這裏明明已是孤島。階級、法律還有道德在這裏根本不起作用，就連她……就連她也不想再堅持自己的身份與顧慮，為什麽白枕能做到這個地步？

花沐站在庇護所外幹着急，白枕最終因疲憊再次昏沉地睡去。

在失去意識前，她反複回味着領袖收她為徒時所說的話，以此來告誡自己。

“你問我為什麽要收你為徒？當然不是因為你在哨兵的才能方面有什麽過人之處，在我眼中所有哨兵都不過是‘普通’。但你作為一個人很‘特別’，是你的努力讓你變得特別。你要記住，在作為哨兵之前你首先是一個人，而強大的人必須擁有信念。”

你的信念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一點還有一章，其實時間軸是一樣的，但看起來有點像番外的性質。出場人物：女王，領袖。大家随意聯想，官方拒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