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身世迷(二)

身世迷(二)

“你當真要保他?”尉遲弘斜挑一邊眉毛,已然是十分不悅,“不過一個沒成型的胎兒,你确定要因他同孤鬧?二皇子對孤及孤舅父下手可從未有過心軟,孤實在不知孤為何要婦人之仁。”

初一将頭埋低,倔強地道:“二皇子如何初一不管,初一只知這是一條命,他沒有任何過錯,殿下如果連個無辜的胎兒都不放過,那同史書上那些罄竹難書的暴君又有何區別?”

“暴君?”尉遲弘楞了一瞬,不怒反笑,“所以,你是想孤當一個好人?”

在皇家,好人從來就沒有好下場,從來就是那刀下魂的代名詞——他從未想過當一個好人,但若是她想他如此,那麽……

初一擡眸,見他神色淡淡隐着笑意,才又求道:“放過那孩子好不好?”

尉遲弘壓下翹起的唇角,背過身,留給初一一個冷漠的背影,不客氣地道:“孤說了,楊芝可以留下,這孩子卻是留不得,除非……”

說到此處,他稍頓了頓,垂下睫毛,輕翹下巴,抿着唇有些別扭地道:“除非你替孤也生一個,生一個兒子。”

他老二有了,他也要有,總不能輸給他不是。

初一頭痛地扶額,這人怎甚事都往她身上扯?還一定要生兒子?這是什麽直男癌霸道總裁晚期?初一突然替自己的膝蓋不值,一個神經病而已,還當不起她的一跪。

靜坐看戲的裴琰贊賞地瞟了尉遲弘一眼,心忖這悶葫蘆可總算是開竅了,忙添油加火道,“唔,皇長孫的生母,不錯,很不錯,小宮女,這事兒我看行,要不你就從了他?”

“行什麽行。”初一沒好氣道,但又不好把話說得太難聽,只換了個委婉的說法,“殿下的長子,怎麽能從婢妾的肚子裏爬出來?是不是太不講究了些?”

裴琰笑着打岔,“糾正一下,不是婢妾,是良娣,這位分足夠當皇長孫的娘。”

初一才發現把自己饒了進去,沒好氣地揪了揪頭發,忙不疊撇清,“若是我沒記錯,東宮的初一早就病逝了,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個死人,死人又如何回東宮,死人又如何當皇長孫的娘?”

尉遲弘袍角一掀,緩緩側過身,瞟了眼昏睡不醒的楊芝,口吻平淡道:“這小宮女的身份沒了就沒了,中書侍郎楊敬官居正三品,他的庶女倒是也當得孤的良娣,只是這楊芝就不能再嫁給二皇子,總不能讓孤同他當連襟?”

初一嚼了嚼他話裏的意思,發現這人不止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還要棒打鴛鴦,當即就不樂意了,“殿下你好生霸道,我從未說過要跟你回宮,更也不稀罕當那勞什子的良娣,且你做甚要拆別人的姻緣,難道殿下沒聽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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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琰指了指楊芝的方向,沖初一擠眉弄眼,意思是你這般咄咄逼人還要不要救人?

初一冷不丁瞥過去,卻見楊芝不知何時已經醒轉,正撫着肚子怯怯看她,顯然先才幾人的話,她多多少少聽去了一些。

見初一同裴琰齊齊看來,楊芝艱難地笑了笑,想起身行禮,奈何身子委實不便,便且作罷,但言說的力氣還是有的。

初一原以為是鄭媛出的手,畢竟中書侍郎好歹是三品大員,他的閨女即便是側妃,若是誕下長子其地位自然非同一般,将來便是再有嫡子,一嫡一長也說不好孰輕孰重。可以說鄭媛若要出手,倒也是合情合理,合乎宮鬥、宅鬥的套路。

結果,卻是二皇子這親爹出的手?

竟然是二皇子為了不得罪鄭國公,親自端了落胎藥給楊芝,若非楊芝以死反抗,這孩子早在一月前就沒了,也是近日眼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而二皇子那邊也沒個說法,又不敢同作風清正的父親交代,楊芝這才一時想不開,要來這荒郊野外尋死。

要麽說天家無情呢,哪怕是親生的骨血,一旦涉及黨争,涉及自身利益,那也是說舍棄就舍棄了。

初一一直當尉遲弘洪水猛獸,沒想到一直以人間風流花示人的二皇子,竟然比太子還要不遑多讓。

至少太子對于自己人,那還是沒得說的,旁的不說,宮裏還有誰能為一個大宮女,一出手就是一千兩銀?

這麽一對比,尉遲弘也不是全無優點的,初一如是想。

而尉遲弘呢,想的則是這鄭國公到底允諾了二皇子什麽好處,才能讓他連親生骨血也要放棄,他明知父皇有多期待皇孫。

尉遲弘想不通的事,中書侍郎也想不通,他好歹也是皇上跟前說得上話的人,他的閨女與二皇子做妾已是受了委屈,何以還要被這般作踐?

也是如今楊芝出了事,他才知那個向來乖順的閨女,竟然與人珠胎暗結,還把孩子留到了這樣大,若是月份淺還好說,如今卻是難辦了。

去子留母難免傷身,将來就是說了人家,且不論會不會被嫌棄,就是生不出這一條就足以致命。

若留下這個孩子,未婚生子可不好聽,将來孩子免不了背一個野種的名聲,而楊芝這輩子也算是一眼看到頭,毀了。

楊大人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覺,卻仍舊沒想過将楊芝再嫁二皇子。

人還未過門就這般被磋磨,将來若是入了皇子府那豈不是要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但其實初一看得出,楊芝對二皇子還抱有期望,成日以淚洗面不說,還偷偷讓丫鬟遞了信出去,約莫還盼着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信倒是遞出去了,卻也徹底惹火了楊大人,将其關了禁閉,只每日初一去陪她聊聊天解悶兒。

至于初一同楊家的關系,則有些撲朔迷離,楊大人雖不是初一的生父,卻極有可能是初一的舅父。

之所以說極有可能,是因為楊大人的二姐同初一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而不能肯定的原因則是,楊大人這位二姐,一早同他失去了聯系,他自然也不知他這位命運多舛的二姐是否有這樣的一個女兒。

卻為何楊大人連自家二姐的近況也不知?這就要從江南楊家的舊事說起了。

楊大人出生前,父母接連生了三個女兒,因家中貧困以至無米揭鍋,楊父便将兩個年長的女兒賣到了大戶人家去讨生活,得了一筆銀子過活,也省了家中柴薪開支。

楊大人那時候還小,不能左右父親的行為,眼睜睜看着自家姐姐為奴為婢而無能為力,心底暗暗發誓将來一定要接回兩個姐姐。

楊大人離了家,在縣城的私塾半工半讀,幾年後成了十裏八鄉第一個秀才,又苦讀幾載後,在二十歲那年成了永和縣第一個進士,自此開始了在上京的仕途。

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他也從當初那個窮出生混到了如今的正三品大員,生活富貴,亦生得一對好兒女,卻心裏一直惦記着早年被賣出的兩個姐姐。

這些年他一直明裏暗裏探查,也是近年才知其長姐輾轉被賣到了西京,後被當家的配了一管事的,因為年輕吃的苦頭多,虧了身子,沒留下一男半男女,時值西京□□,舉家東遷,路上又遇流民搶食,她為了救她男人的外甥女,死在了流民的亂刀之下。

這個不消說,就是蒹葭的舅母了。

而初一的母親,則極有可能是楊大人失散多年的二姐。

對于這個二姐,楊大人查了十年都杳無音訊,只聽當年買她的牙婆子說這閨女烈性得很,賣去第一戶人家就給她逃了,這也是楊大人一直查不了她的原因。

不過,這兩年楊大人勢大,托的友人也多,卻都沒有一分半點的消息,這就很令人沮喪了,楊大人沒給初一明說,初一卻是聽出來了——這個可能是她娘的人,這個楊大人的二姐,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毫無懸念的,楊大人認了初一當作流落在外的庶女,不論是她這張同故人同出一轍的臉,或是救楊芝的這份情,還是說太子的面子,這閨女他都合該認下。

是以,初一有了個新名字——楊晚,開始跟随她名義上的母親楊夫人,陸續出現在人前。

身份上的轉變,讓初一有些無所适從,這與她要遨游四方的理想可謂大相徑庭,奈何難卻楊大人的盛情,又着實想感受一把封建貴族的腐敗,這才半推半就當了回假千金。

原來牛乳沐浴、花瓣泡澡都不是傳說,出趟門車接車送,來往皆是不凡,只要她樂意,可以着簪最華貴的珠釵,穿最繁複奢華的衣裳,只要她樂意,可以同公主、郡主打交道也絲毫不落下風——有什麽是社畜扛不住的呢?

以前的初一脂粉未着,又成日罩一件被單似的衣裳,整個人是一個返璞歸真的狀态,倒也是合乎她當時的身份,而如今她身為楊家二小姐,自然得有當小姐的樣子,少不得捯饬一番。

俗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一捯饬,初一才發現原身的底子真當是好,绾一個精神的發髻,就清豔不可方物,生生讓初一覺出一種原先被劉海封印了顏值的錯覺。

再換身剪裁得體的好看衣裳,就是上京最負盛名的鄭媛,怕也是難出其右。

是日,上元佳節,初一穿着一襲素白折枝牡丹暗花紗豎領偏襟長襖,绾起個嬌俏的雙垂髻,衣着華而不奢淡淡有股子出塵之态,與初一弱柳扶風的風姿倒是相得益彰,宛若天上嫦娥,拎着盞兔子燈在西淮水之濱翹首以盼,似是在等什麽人......

當然不是在等後羿。

也自然不是在等太子。端看那期待的小眼神,便知等的人不是太子。

然正是這眼晶晶的神态,甜甜的笑容,叫尉遲弘好生不自在——穿成這樣來這魚龍混雜的地界兒扭捏作态是要做甚?

不由得,尉遲弘加快了步子,原以為多日不見,她至少有幾分想念,再不濟也得有幾分感念——若不是他,她如何會有如今的好日子呢?

然只看到他的第一眼,初一便戒備地繃直了背脊,身子一僵,兔子燈摔了個引火燒身,火苗竄高映着初一忐忑的面龐,她瞪大了眸子,似訝異般,軟軟呼道:“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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