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是自由的
第26章 他是自由的
陳挽猶豫着出不出鬼王,何盛遠壓低聲音說:“阿挽,拿出些當時在聽證庭上的魄力來嘛。”
陳挽手微頓,轉頭,對上何盛遠噙着笑的視線。
陳挽也淡定一笑:“何先生也在?”
“我在旁聽席,”何盛遠吐了口煙,“你一來我就認出來了。”陳挽當日在聽證會上冷靜淡定的模樣跟今天很不一樣,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
陳挽轉頭看回自己手中的牌:“是嗎?”
“是為了深市那個項目?”那個項目跟他有點關系,何盛遠問,“不怕得罪羅乾生?”
陳挽沒否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說:“已經得罪了,怕也沒有用。”
不知哪裏戳中了笑點,何盛遠哈哈大笑,陳挽莫名其妙,何盛遠拍了怕他的肩:“不用怕。”
陳挽:“嗯?”
何盛遠看着他說:“往後合作愉快。”
陳挽何其聰明,笑道:“那就承蒙何總關照了。”
他們說話聲音低,趙聲閣只當他們湊在一處商量出牌,等了好一會兒,疏離不失禮貌地提醒:“這張要不要?”
陳挽當真拿出了那日在聽證會上的魄力,孤注一擲,鬼王一出,連把同花,總不好連着讓自己未來的半個甲方連輸兩局。
可趙聲閣今晚成心趕盡殺絕似的,又開了上一局的底牌。
第二局,結束。
何盛遠輸了倒也沒生氣,給他倒酒,陳挽無奈一笑,兩次都沒給人家贏一回,他實在過意不去,接過酒,他給何盛遠倒:“抱歉何先生,是我技不如人。”
何盛遠說陳挽:“你是太實心眼兒。”
連敗兩局,氣氛多少有些微妙。
但趙聲閣連勝兩局,也不見什麽喜色,他一向這樣,喜怒不形于色。
出完牌有人給他遞煙說恭喜,趙聲閣拒了,拿過手邊的酒喝了一口。
那杯酒已經又被男孩兒添了些,他看之前趙聲閣沒拒絕他的酒,便開始同他說話,趙聲閣低着頭看手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何盛遠拉着陳挽跟那兒分析上一局,非要看到底是從哪一步他們開始滑向對方的漁網。
看來看去發現,每一步都說不好,趙聲閣從一開始就伏了草蛇灰線。
趙聲閣問:“最後一局,”他漆黑緩靜的目光在陳挽和何盛遠之間掃了個來回,“你們一起?”
陳挽看向何盛遠,他還沒資格做這個主。
何盛遠還真就不信這個邪,大手一揮,欽點:“陳挽代我繼續。”
陳挽說好。
趙聲閣卻說:“那我這邊換個人。”
“可以,”何盛遠挺爽快地應,“趙總随意。”
趙聲閣随意擡了擡下巴,示意身邊男孩兒:“你打吧。”
賓客目光有些微妙,整個房間變得有些喧嘩嘈雜,窗外不知是否在下雨。
陳挽洗牌的手沒停,微擡了下眼,餘光裏男孩兒臉紅了,受寵若驚道:“我、我不會,趙先生,我打不好…”
趙聲閣又開始低頭看手機了,邊回信息邊道:“沒關系,可以輸。”
語氣平緩,也不甚在意,落在旁人耳朵裏可能算是一種縱容。
陳挽專心洗牌,覺得有些口渴,伸手去拿旁邊的酒杯。
杯壁上冷凝的水珠弄濕了他原本溫熱的手,漿果色液體流進喉嚨産生些微刺激的體感,冰冷冷的,但令人迅速清醒。
清醒得他馬上告誡自己要規範心緒與言行,不要再出現像上兩局那樣能被人看出來的錯誤,那樣很不專業。
現在也很不專業。
他的腦海裏還是浮現出了上次在公海玩兒梭哈時趙聲閣點他名字的情景,他說:“陳挽,我玩就要贏。”
但是現在趙聲閣說,沒關系,可以輸。
第三局很快開始。
男孩兒先進牌,他對趙聲閣聲稱自己不會,但不能真的不會,那只能算是一種撒嬌和示弱。
他看不出來趙聲閣這一局是想贏還是想輸,因為趙聲閣說給他打之後就真的再也沒有看過桌牌上的戰況,也絲毫不問過出牌的情況,不是回手機的消息就是在和秘書說話。
以至于他想讓趙聲閣參謀指導的計劃沒有達成。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
贏不贏并不由他決定,因為陳挽很強。
他認真地打了,但不是一個量級。
男孩兒擡頭看了看,很難想象對面那位溫雅斯文的男人出手會這樣狠辣,前兩局累積下的積分已經在這一局消耗了大半。
不過幸好,一共就三局,游戲結束,萬幸沒有真的全敗在他手上。
如此一來,盡管趙聲閣連續贏了兩局,但到最後,兩方計分竟也相差無幾,觀牌者紛紛附和趙先生何先生棋逢對手平分秋色,要是聯手便是強強聯合,可見這次合作是珠聯璧合。
可憐男孩兒猜不透上頭人的用意,陳挽看到對方有些探究地看着自己,回以一個禮貌的笑容。
何盛遠看第三局看得蠻痛快,雖然心裏明白趙聲閣是故意扯一個不會的上,給他這個面子,但看陳挽打牌确實挺過瘾。
下一局他要親自上,對沈宗年,邀請陳挽在旁觀看,
陳挽陪了三局才從牌桌上下來。
走出偏廳,他掃了一眼,沒有看到趙聲閣的身影,走到窗邊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外面真的下起了雨。
小潭山不高,但樹木密,林葉濤聲,雨水像泛着白光的線條筆直落入海面。
原本被安排坐在陳挽身邊的那個女孩子給他倒酒,陳挽看了看腕表,問:“你們幾點下班?”
女孩覺得他很溫和,說了實話:“沒有特定時間。”
陳挽明白這表示這裏的人是可以任由賓客随意帶走的,趙聲閣和身邊的那個男孩兒就已經不見了。
陳挽對女孩說:“你先回去吧,我這邊沒什麽事了。”
女孩愣了一瞬,低聲道:“陳生,是我哪裏——”
“不是,”陳挽馬上說,“我沒有別的需要,別多想。”
女孩就安心地離開了。
陳挽自己選了杯酒,卓智軒慢吞吞走過來,問他沒事吧?
陳挽不明所以。
卓智軒支支吾吾,陳挽還以為是宴會上哪裏出了問題,誰知卓智軒支吾了半天,才說:“他平時也不這樣……”
“?”
卓智軒低聲罵道:“也不知道今晚發什麽癫。”
“……”陳挽聽懂了,哭笑不得,“你的腦子在想什麽?”
卓智軒滿臉寫着“沒關系,你不必強顏歡笑。”
“……”陳挽:“我真沒事,你別這麽——”
卓智軒不信,想着怎麽跟他解釋,他們這些人整天在外面混的,倒也不是真的那麽幹幹淨淨,但他還是說:“譚又明和我在外頭怎麽玩的你是知道的,我也不說那些有的沒的假話騙你安慰你,不過沈宗年和趙聲閣不——”
“……”越講越離譜,陳挽受不了了,打斷他,“阿軒。”
陳挽看着他,平靜說:“他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真要說,連朋友都算不上。
“雖然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但我還是覺得,你不用可憐我。”
暗戀未付諸行動,那在感情維度裏,雙方便很平等,趙聲閣有尋歡的自由,他有停止做夢的自由。
只要還是一個人的游戲,主動權就永遠在自己手上,他是可以随時喊停的。
卓智軒看他灑脫得不像個經年苦戀的人,只得誇諷一句暗戀鬼才,又囑咐:“今晚你不要再喝酒了,莫妮卡上次說了,你最近的藥不能碰太多酒精,會刺激神經。”
陳挽說好吧,把手上的酒杯放下,去了洗手間,暖色調的空間,淡淡的香水味令人腦袋昏沉,他剛打開水龍頭想洗把臉。
“咔嗒”,隔間的門開了,倏地對上一雙黑沉平靜的眼睛,陳挽迅速清醒過來。
“趙先生。”
“你好。”
趙聲閣看了他一眼,走過來,與他并排站在洗手池旁邊,開水龍頭,按洗手液,沖洗,擦幹。
陳挽垂眸看到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又想到了桌布底下的那雙腿,雖然他知道那不可能是趙聲閣。
“怎麽了?”
趙聲閣問。
“沒……”陳挽表面完全看不出一絲心虛,微笑着說,“我還以為您離開了。”
趙聲閣把擦手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裏,擡起頭,從鏡子中看向他:“你找我?”
陳挽怔了下,趕緊說:“沒有。”
“……”
趙聲閣大概是出來透口氣,看到他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那陳挽就不會讓話頭落到地上:“趙先生今晚好彩頭。”
“謝謝,不過,”趙聲閣挽着袖口,緩緩瞭起眼皮,認真地評價:“你退步了。”
陳挽訝異對方的直接,笑道:“那次不過是沾了趙先生的一點運氣。”
大概是因為他們這段時間見面少,在深夜公海上做上下家聯手大殺四方的那個夜晚好像已經過去很久。
趙聲閣調整了一下因為洗手挪動了位置的腕表,從鏡子裏擡眼,下巴微擡起,看着陳挽說:“可以沾沾何總的。”
他的語氣和神情都很随意,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說的玩笑話,不具有其餘更深層的含義,但眼睛卻很專注地看着陳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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