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不想敷衍你

第35章 我不想敷衍你

陳挽實在摸不透他的态度,只好直接問:“那您明天晚上會來嗎?”

“有誰?”趙聲閣舉着手機走了一路,和園區裏剛結束加班一邊走出公司一邊給伴侶或家人打電話的年輕打工人一樣。

“譚少、沈哥……”陳挽說了幾個名字。

“為什麽叫我?”趙聲閣很嚴格,不但詢問出席賓客名單,還要審核邀約理由。

“……”陳挽都要懷疑是否自己已經心思暴露,可他又覺得應該是沒有的,大概是趙聲閣覺得自己和他還沒有熟到這個份上,所以才問得詳細一些,以确保安全。

陳挽鎮定得體地回答:“我住院的時候您幫了不少忙,還幫我找了阿姨,我還沒有謝謝你。”

趙聲閣聽不出來是認同還是不認同這個說辭,淡淡說:

“這樣嗎。”

“嗯。”

趙聲閣對他的邀請沒确定接受也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

“看情況,有空我就過去。”

陳挽很幹脆地說:“好的,那趙先生再見。”

趙聲閣聽他絲毫沒有多要争取的意思,看着車窗外飛過的車水馬龍,低聲說:“再見,陳挽。”

說完,發燙的手機即刻陷入一片黑暗,電源徹底耗盡了。

對面挂得太快,陳挽根本無從猜測趙聲閣的情緒,但耳朵着實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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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趙聲閣叫他的名字都好像很鄭重,又好似很熟稔到尋常。

陳挽當然知道這只是自己的臆想,可是他很難擺脫這種反複回味的習慣。

這通氣氛微妙語義不詳的電話攪得陳挽一整晚心神不寧,直到第二天下午,他都不知道趙聲閣到底會不會出現。

陳挽是最先抵達酒店的,每一次門被打開,他都轉過頭去看一下。

直到指針指向七點,門久久沒有再動,陳挽的心終于像退潮的海水一樣緩緩平靜下來。

趙聲閣不會來了,陳挽專心招待起賓客。

來的人不多,五六個,秦兆霆也來了,陳挽沒有邀請他,秦兆霆在明隆晚宴之前就到歐洲出差去了,他應該是回來之後從蔣應那裏聽說了陳挽受傷的事,便也跟着過來了。

“前段時間我不在海市,都沒趕上去醫院探望你,今晚冒昧前來,不會不歡迎我吧?”

陳挽微笑着說哪裏,都是朋友,然後招呼其他人落座。

就在此時,箱廳的門“咔噠”一聲,開了。

陳挽正在給好友斟茶,沒來得及擡頭,以為又是服務生,說:“你好,麻煩——”

他擡起頭。

聲音靜止了。

趙聲閣今天沒有穿西裝,一件簡單的襯衫顯得很年輕,面對着一屋人的目光,波瀾不驚地走進來,解開胸前兩顆扣子,也看着一群人,不知道對誰說:“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陳挽的心髒從沉入水底又躍升至山巅,不過表情仍是那副滴水不漏的微笑。

沒有對他的出現感到意外的驚喜,仿佛趙聲閣也不過是邀請名單上普通的一個。

譚又明懶洋洋走過去說:“哎喲,貴客啊,我還以為你又消失了,看來還算是有點良心。”說着就要在趙聲閣身邊坐下。

趙聲閣去到哪裏都是坐主位的,一般是譚又明和沈宗年坐他兩側,或是他們一起坐在趙聲閣的同一側。

趙聲閣坐下來,随口問:“今晚你做東?”

“噢,不是,”譚又明以為他真的不知道是陳挽做東,因為之前的确是他嚷着要幫陳挽籌辦這個出院宴,譚又明指着趙聲閣身邊的位置說,“來,挽,你坐這兒,今天你是東道主。”

“……”

陳挽在各種場合從來都是無名小角,總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安靜地坐着,一下被推到這樣顯目的位置也沒有推脫,大大方方走過去,還是那副溫溫和和的模樣。

趙聲閣就坐在離他不到半尺的距離,他握杯的手指、性感的腕骨、漂亮有力的手臂,一舉一動盡在陳挽餘光之中。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趙聲閣今晚好似興致缺缺,陳挽把菜轉到他面前說趙先生有興趣可以嘗一嘗,對方說了“好的”也沒有伸筷,也沒有看他。

陳挽抿了抿唇,剛想說話,秦兆霆就舉杯敬他,說祝賀他出院。

陳挽很爽快地喝了。

譚又明說他怎麽只敬東道主,又說陳挽住院的時候,這裏的就只有他沒有到院探望,今晚他來這兒蹭這一頓飯是沾了大家的光。

秦兆霆笑了笑,又很爽快地敬了一圈大家。

到趙聲閣的時候,秦兆霆舉着杯笑說:“明隆最近這麽忙,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趙聲閣拿過陳挽面前的分杯,給自己的杯子倒上酒,隔空示意,說:“我也不知道你會來,”他看了眼陳挽,挺随和地說,“看來陳先生的人緣比我想象中還要好呢。”

陳挽怔了一下,從陳挽到陳先生,他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一件事。

雖然趙聲閣不一定記得和在乎,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這是禮貌問題。

等趙聲閣和秦兆霆喝完這一輪,陳挽轉向趙聲閣,也沒有靠太近,只是聲音放低了稍許:“趙先生,我不知道秦先生今晚會來。”

那天趙聲閣非常明确問過他邀請了誰,他也非常明确說了幾個人名,其中沒有秦兆霆。

剛剛秦兆霆敬酒的時候他才想起這一茬。

趙聲閣這樣的身份格外注重行蹤隐私,若是人人做東都像他這樣,邀請了趙聲閣之後,再帶一些不在他預期之內的人過來,那就會給有很多想搭關系的人鑽空子。

這很忌諱,不道義,也不禮貌。

說得難聽點叫社交詐騙。

趙聲閣今晚第一次正式地注視陳挽,說:“是嗎?”

陳挽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悸,點頭:“是。”

他不希望趙聲閣覺得自己不真誠,耍心機,誠懇解釋:“秦先生之前不知道我住院,我就沒有邀請他,應該是聽譚少提了一起過來的。”

“所以上次您問我的時候我沒說他的名字。”

趙聲閣看了他一會兒,說:“我知道了,陳挽。”

酒桌上有些吵鬧,趙聲閣這樣說話讓這一隅被隔成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交談的空間,空氣都流淌得比別處緩慢濃稠一些。

陳挽心放下了一些,但被他看得有些熱。

趙聲閣眼神很沉靜,也很直接,還有一些深,會讓人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其實陳挽一直想問趙聲閣在看什麽,可又不知道怎麽問,只好淡淡微笑着,故作從容禮貌地應對。

上湯了,分成數個小碗份,客人們可以自己從轉盤上拿。

趙聲閣對于吃飯一般都很消極,陳挽眨了眨眼,說:“趙先生要試試嗎?菌菇淮山湯,老火炖的。”

主要是對胃好。

趙聲閣看着他說:“可以。”

陳挽就拿了一碗,用勺子稍微攪了一下散熱氣才放到趙聲閣面前。

趙聲閣覺得如果可以,他甚至會像喂小孩子一樣舀起一勺吹一吹才給自己。

他心裏有點想笑。

“謝謝。”

陳挽抿着笑搖頭。

大概是因為之前誤打誤撞幫了趙聲閣的忙和住院的事,這個夜晚,陳挽發現趙聲閣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捉摸。

他膽子大了一些,嘗試着給他又推薦了幾個菜色,趙聲閣竟然都沒有拒絕。

陳挽有些驚奇看了他一眼,趙聲閣也回視他,下巴微微擡起,好像在問他,幹什麽?

陳挽收回眼神,又閃出了那個念頭。

獅子。

趙聲閣真的很像某種大型貓科動物,威風凜凜的獅子。

矜傲、內斂、自持,看起來兇猛狠厲不動聲色,但其實只要順着他的意,他并不會真的跟你太計較什麽。

他神色淡淡獨自坐在那裏,很少說話,偶爾擡頭看看聒噪的衆人,又自顧自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陳挽被他今晚配合的态度搞得有點暈頭轉向,突然感受到了投喂大貓的快樂,海鮮上來的時候,他為趙聲閣介紹:“這是足斤的深海蟹,養夠了天數蟹子不會腥,趙先生要嘗一嘗嗎?”

已經吃得八九分飽的趙聲閣側頭看着他,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陳挽還是沒能完全習慣他這樣直直看着人的目光,用了很大的定力才能勉強維持平靜同他對視。

趙聲閣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找一個什麽措詞,陳挽誤會他是嫌麻煩不想拆蟹,拿出東道主招待客人的禮儀說:“我給趙先生拆一個嘗嘗吧?”

趙聲閣本來是想拒絕的,但陳挽那麽真誠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趙聲閣就說:“那麻煩了。”

陳挽剝蟹的時候戴了手套,趙聲閣就這麽一直看着他拆。

晚餐結束之後大家移步到茶廂,陳挽還是坐趙聲閣旁邊,茶臺比飯桌要小很多,兩人的膝蓋偶爾會碰到,腿也會因為動作不經意地貼在一起。

陳挽不着痕跡收腿,他大腿的皮膚很燙,想挪過去一些給趙聲閣的長腿讓些空間,趙聲閣按住他,很有涵養地低聲說:“我沒事,你別擠到秦兆霆。”

陳挽這才沒有動,只是把自己的腿規規矩矩攏好,盡量不與趙聲閣有肢體接觸。

趙聲閣不像他那麽拘謹,整個人透着一種松弛感。

服務員上了茶點,經理過來說:“陳先生,禮物都放到後臺保管起來了,禮單您要過目一下麽?”

大家都帶了禮物來慶祝陳挽出院,少爺們送禮随手都是一擲千金,人參補品奢侈品,什麽都有,不知道誰還帶了一束很大的康乃馨,非常漂亮。

這樣等級的酒店一般會提供記禮服務,和客人check一遍再負責保管,以免遺漏。

陳挽看了一眼還給他,說謝謝。

經理走了,趙聲閣忽然在他旁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陳挽,我沒有帶禮物。”

陳挽怔了一下,他根本沒想過這個,笑道:“不用客氣,我那麽遲才邀約您,您還能抽空莅臨就是最大的心意了。”

趙聲閣不理會他的客套,轉過頭看人說話的樣子很專注:“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不想敷衍你。”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和神态沒有半點暧昧,只有坦然、直接和過分真誠。

陳挽腦子已經有點轉不動了。

趙聲閣有時候說話很令人揣測,但直球的時候,就會直接在人心裏投下一枚原子彈,也不管別人的死活。

趙聲閣是真的沒有什麽送人禮物的經驗,秘書和助理準備好的都不算,所以他提議:“等你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挑一個禮物吧,今晚我才是最該感謝你的人。”

陳挽這次住院,都是因為他,既然是慶賀陳挽出院,那麽最該送禮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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