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你喜歡我啊?

第55章 你喜歡我啊?

陳挽的頭被人緊緊按在懷裏,寬厚溫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熟悉的氣息,他像溺海的人又得到了氧氣。

趙聲閣的巨蟒左輪更快更準,直接擊中殺手的手腕。

“砰!”

趙聲閣單手按着陳挽,槍對準副手,對方雙手舉起:“趙先生——”

趙聲閣根本不聽他說,直接嘣了一槍他的左肩。

胡鳴一倒,殘敵自四方圍攏,趙聲閣低頭說了句抱緊便迅速抱起陳挽翻越舷窗,兩人縱身一躍,栖身于減震器之下。

趙聲閣的手臂一直将陳挽勒得很緊,仿佛要把人按進自己的血骨中。

陳挽能聞到趙聲閣身上很濃的血腥味,他伸手去摸趙聲閣的後背,手心變得黏糊,是血,不可遏制的殺意瞬間沖上陳挽頭腦,緊緊握住了手上的伯萊塔。

趙聲閣定住他的後腦勺,胸腔震動,沉聲說,別動。

殘敵尋來,前後夾擊,腹背受敵,陳挽在趙聲閣的擁抱中探出頭來,往趙聲閣背後的方向舉起槍。

“咔擦。”

玫瑰伯萊塔與柯爾特蟒蛇幾乎同時上膛,下一秒,急聲槍鳴,響徹雲霄。

一望無際的洋面上,硝煙四起,火光電閃,伯萊塔與柯爾特在混亂危機中彼此掩護,互為支撐,相互響應。

柯爾特主狙,伯萊塔寸步不離,如最忠心的守衛和騎士,擊射點遵循着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以及旁人根本破譯不出的防守規則,兵荒馬亂中亦有條不紊,無懈可擊。

直至海水開出一片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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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倒猢狲散。

直升機迫降。

黎生輝親自帶人下來,烏泱泱一堆保镖排滿了底艙。

黎生輝四十大好幾一個壯漢,帶着手臂也受了傷的林連,像孫子一樣對趙聲閣點頭哈腰道歉,趙聲閣面色極冷,一言不發。

他一直很緊地扣着陳挽的肩膀,無論是方谏從密艙出來還是黎生輝跟他說話,都絲毫沒放下的意思。

趙聲閣一身血腥氣,紅血黑衣,眉目冷峻,活像個剛從地獄血場裏走出來的閻王羅剎。

陳挽就這麽在很多人面前被閻王不知道拎着還是提着,那只按在自己肩頭的大手用了十足的力,捏得他非常痛,痛到了骨頭裏。

陳挽一聲沒吭。

閻王的手指偶爾會抖一下,但陳挽覺得大概是自己錯覺,因為那只手是很穩的,能從光線幽暗的五米之外精确地擊中別人的肩膀。

他擡起頭看趙聲閣,對方也低下頭,沒有表情地凝他,目光又黑又冷,深不見底。

“……”感受到冷靜之下洶湧的震怒,陳挽這會兒倒是很識時務,安靜如鹌鹑任對方鉗制拿捏。

忽然,他猛地掙開趙聲閣的禁锢,渾然不顧流血的手臂抄起伯萊塔擋在趙聲閣面前開了一槍。

那個已經被剝了槍的殺手,身上竟還藏着片刀,趁人不注意掙開押解。

是沖趙聲閣。

來的殺手都是死士,本就沒有想留着命回去,沒完成任務就是爛命一條,完成了任務親屬能拿到一筆豐厚的雇傭金,值得他孤注一擲冒險。

其實還有些距離,但數年前趙聲閣意國遭襲報道的畫面瞬間湧上腦海,陳挽沖過去,踩上那人的手,開了一槍,目光猩紅:“我送你去死。”

“陳挽!”

應激一般,陳挽沒能停下,手也有些抖,這段時間在莫妮卡的引導下,陳挽幾乎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但這一刻,功虧一篑,故态複萌。

“陳挽,冷靜。”趙聲閣一腳把那人踹開,強勢地将陳挽圈在懷裏,安撫,“沒事了。”

“陳挽,我沒事。”

“我是趙聲閣,你看看。”

“我沒事。”

陳挽如同陷在噩夢中,無法蘇醒,趙聲閣将他整個人包圍起來,一下一下撫着後背,安撫:“陳挽,放松,我沒事。”

人很快被拖下去,陳挽少許恢複了意識,平靜下來,趙聲閣就把安撫他的手放下去了,也沒有再對他說話。

上了機艙,醫護人員為他們檢查傷口,趙聲閣幾處關節受了傷,陳挽多處軟組織挫傷,頭部也有撞傷。

趙聲閣一直在和醫生交談,詢問注意事項,陳挽看着他,好幾次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想起密艙的對話,一顆心像潮退般低落下來。

醫護人員離開,趙聲閣徑自翻看藥物和醫囑,一件一件,看得非常仔細。

體外傷的藥不多,鎮靜神經的品類倒開有好幾種。

陳挽等了一會兒,對方還在看,眉心皺着,他聲音很輕地叫了一聲:“趙聲閣。”

趙聲閣終于擡起頭,面色很淡,目光深而平靜,平靜到透着一絲無情,說:“什麽事。”

陳挽張了張口,問:“你還願意和我談談嗎?”

“陳挽,我說的話,說到做到,從來。”這是趙聲閣在密倉上的原話。

陳挽頓了一下,點點頭,然後輕聲說:“那我先出去了。”

趙聲閣忽然起身,擋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垂着眼,問:“覺得很委屈?”

陳挽一怔,馬上說:“沒有。”

這是真話,他的确沒有覺得委屈,相反,他是非常理解趙聲閣。

陳挽也是個管理者,雖然不大,但如果下面的人個個都像他這樣“兵谏”,以下犯上,那根本沒有規矩和紀律可言。

陳挽既然這麽做了,就承受後果,委屈沒有,遺憾和舍不得有一點。

舍不得已經能和趙聲閣當上還算熟悉的朋友又變成陌生人,舍不得還未得及成行的斐靈島,舍不得那些能随時随地的電話和視頻……

這些都是陳挽處心積慮、努力了很久、一點一點攢起來才得到的東西。

以後應該就沒有了。

不過還是趙聲閣的安全更重要。

重來一次,陳挽也還是這麽選。

無論重來多少次都不會改變的東西,其實就是命運。

保護趙聲閣的安全,是陳挽的命運。

陳挽篤信。

趙聲閣走得更近一些,陳挽說不委屈,但趙聲閣看見他的眼睛很黑,黑到像是濕了一樣,趙聲閣淡聲道:“我怎麽覺得不是。”

“沒有委屈。”陳挽堅持說。

趙聲閣皺起眉,冷淡而嚴肅:“陳挽,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陳挽說做錯了,臉上有一些抱歉但完全沒有要悔過的意思。

趙聲閣冷聲拆穿他:“你沒有。”

趙聲閣的氣場與威嚴太盛,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心底發沉。

“是不是在想,我是怎麽出來的,”趙聲閣冷漠地拷問他,“想你明明萬無一失,算無遺漏,我還是出來了。”

“想你下次應該如何更加嚴謹行事。”

陳挽脊背一僵。

密碼的确是陳挽随機的,趙聲閣在最短的時間內用各種公式方法嘗試了上百次也無法破譯,他只能慶幸對方不知道,密倉關閉之後,是有自毀模式的。

這是用于科考船被劫持或進入他國領海遭遇不測時防止國土地理機密被竊取後的預備機制。

但這個模式預留了三十分鐘的反悔時間。

這意味着,這三十分鐘裏,趙聲閣什麽都做不了。

是趙聲閣迄今為止順風順水的人生中最提心吊膽、最無望的三十分鐘。

“你不覺得自己錯,那是要跟我談什麽?”

陳挽張了張口,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非常……失望,于是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別的話。

他低着頭說對不起。

趙聲閣不說話。

他又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

用命去護着一個人,流很多血受很多傷之後還要說對不起,趙聲閣心髒一時被擰緊,

要罰陳挽這樣的倔骨頭,趙聲閣有一萬種方式,最有效的都不是身體上的禁锢和懲罰,而是叫他誅心。

趙聲閣這樣惡劣的人,在洞悉了陳挽的在意,就如同得到了無上的權利。

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他只肖說一點點難聽的話就夠叫陳挽難受很久的了。

可是趙聲閣低頭凝視着那只因為他流了很多血的右手,心又開始酸脹。

大概沒人知道,那麽有仇必報的一個人,從槍口下救回陳挽,心中也只剩下慶幸。

良久,久到陳挽又開始覺得自己呼吸不暢要犯病了,趙聲閣才開口:“陳挽。”

“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陳挽怔住。

卓智軒也問他,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他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這麽問他,陳挽意識有些緩頓,還是像上一次那樣回答:“我沒有對自己不好。”

這是真話,陳挽真的沒有覺得他對自己不好,他竭力守住了自己最重要的,覺得幸運,也沒有遺憾。

“是嗎,”趙聲閣居高臨下,眸子又黑又沉,審問他,“沒有對自己不好,那為什麽要把密艙留給我?”

陳挽脊背微僵,身體裏的血液從指尖開始冷卻。

趙聲閣無論是體勢上還是氣場上都完全壓制住了他,靜而深的目光直直刺進陳挽的眸心,地一字一句警告他:“不要企圖再對我撒謊。”

“到這一刻,你還撒謊,那我們之間是真的沒什麽好說的了。”

陳挽眼睛裏的光亮完全熄滅了。

趙聲閣已經知道了。

經年處心積慮的掩飾隐藏功虧一篑。

短短一瞬間,陳挽腦子裏閃過很多東西,悲從中來,無法抑制。

趙聲閣聲音沒有之前那麽嚴厲,但非常迫人:“說話,回答問題。”

今天他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趙聲閣像分析數據一樣羅列出自己掌控的的證據:“你把唯一的生路留給我。”

陳挽沉默,趙聲閣的目光從手臂游移到他的嘴唇、眼睛,陳挽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态都被一覽無餘:“身上為數不多的子彈也強塞給我。”

陳挽垂着眼,整個人像風中一根搖搖欲墜的竹竿,透出一種死寂的平靜,趙聲閣氣場壓人,語氣溫沉,卻讓人心神大潰:“寧肯接受絕交都要犧牲自己去保全我?”

他每問一句,陳挽的心就下沉一分。

一切都太明顯了,明顯到陳挽想說假話都覺得顯得很蠢很可笑。

趙聲閣像高坐法庭的法官,目光冷靜,義正言辭,邏輯清晰,每一句都诘問至他的靈魂深處,陳挽是投機取巧的小偷,是處心積慮靠近趙聲閣的罪犯,每一件罪狀都無所遁形。

趙聲閣好像狠了心似的要他當堂供認,深深地看着陳挽的眼睛,語氣輕輕地:“陳挽,你喜歡我啊?”

作者有話說:

很有氣勢,看起來拽死 (X)

小心翼翼,其實緊張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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