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曼城雪人
第72章 曼城雪人
“……”
“趙聲閣,你那次到底為什麽朝我開槍啊?”
“……沒有,你自己剛好站在靶子旁邊。”
“我猜了很久你是不是讨厭我。”
趙聲閣心裏動了一下,喉嚨滾了滾:“沒有。”
陳挽歪着頭看他,笑了:“那總不會是那時候就喜歡我了吧?這麽早啊?”
“……”趙聲閣指着另一個盒子說,“你看看這個吧。”
“……”陳挽揶揄地看了他一眼,配合地拆開第二件,手指猛然收緊。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個機器人模型,逸夫樓上的那個原版曾聽過他無數心事,容納他年少的彷徨和無望。
陳挽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機器人的頭,心裏湧上一點久違的酸脹,有點感慨地說:“你又重新做了一個呀?”
“嗯,”趙聲閣為他演示使用方法,說,“那個是給學校的,這個專門做給你。”
“不過,”趙聲閣等他看了一會兒,說:“雖然這個送給你,但是你以後你想要說話可以和我說。”
陳挽心怦怦跳着,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個數年前樣式的機器人。
在一堆外媒面前那麽游刃有餘的一個人,此刻像個得到新玩具後愛不釋手的小孩。
曾經供所有人觀賞的優秀作品,現在變成了他一個人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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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都有點久了,趙聲閣就說:“以前跟它說的,也可以跟我再說一遍。”
陳挽緊緊地握着機器人,擡起頭,輕聲說:“趙聲閣,你好像真的挺愛我的。”
“……”趙聲閣幽幽道,“原來你知道啊。”
“……”陳挽心裏難得湧起的那點澀意又被攪混了,笑着說,“我那時候應該是壓力太大了,也不是很習慣和現實中的人說,在那個機器人面前,心裏覺得很平靜,其實說了什麽,這麽久了我自己也忘記了。”
“但是記得每次說完了心裏就好了,只是可憐了卓智軒,”說起來陳挽還有點抱歉,“他第一次看見我跟一個機器人說話,看我的眼神……很震驚,但是又想掩飾,裝作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能想象那種眼神嗎,真的很……用心良苦。”
陳挽說完,終于舍得将愛不釋手的禮物放下,伸手抱住趙聲閣,把頭埋進他的頸窩,笑嘆道:“謝謝你,禮物我真的很喜歡。”
“不用謝,要還的。”
海外路演正式結束後,項目組開始籌備慶功宴,需要邀請當地的名門貴族,還有答謝這些天打過交道的媒體記者。
作為注資人的沈宗年和譚又明也必須到場,以表示對這次任務的充分認可和高度肯定。
宴會當日,陳挽從領帶到襪子都是趙聲閣的特別訂制,因為前一天陳挽玩那個機器人玩到有點晚,趙聲閣就拉着他做得很狠,所以早上連穿衣服都是趙聲閣代勞。
陳挽拉住趙聲閣的手腕,低着頭,露出自己的紅寶石袖扣底部,笑着問:“趙生,能請問一下這個是什麽意思嗎?”
“……”趙聲閣看着那個圓圈,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沉着道,“沒什麽意思,不用在意。”
陳挽哭笑不得,拉住他,說:“趙聲閣。”
趙聲閣就停住了,只好說:“就是,你很軸的意思。”
“……”
“快遲到了,走吧。”
“……”
宴會定在一處莊園。
沈宗年和譚又明是前一天晚上落地曼城。
從四季如春的熱島一下穿到大雪紛飛的州際,譚又明快冷得頭腦都不清醒了,十分後悔自己為了扮靓穿了很好看但并不保暖的長大衣。
但這款長大衣真的很好看,把他襯得風流倜傥。
沈宗年冷着臉拆下自己的圍巾手套把他裹得異常嚴實,只露出一雙桃花眼。
“啊這都看不——”
沈宗年擡了下眼,譚又明就不喊了。
四四方方的高頂老爺車在雪地上碾出車轍,進了莊園,總算暖和了許多。
譚又明一朝翻身過河拆橋,把圍得嚴實的圍巾和手套一氣兒脫下來扔回去給沈宗年,又變回了那個名利場上如魚得水的貴公子哥。
正在招待賓客的陳挽遠遠聽見一聲:“阿挽!”
他一擡頭,嘴角染上笑容,拿了杯香槟迎上去:“這麽早,過來順利嗎?”昨天天氣不算好。
譚又明接過香槟,噙了一口,皺起眉:“不順利,沈宗年的ACJ颠簸死了。”
“……”
他抱怨也繪聲繪色:“我睡到一半,還以為飛機在對流層翻跟鬥——”
不過沈宗年一走近,他就不說了,陳挽心裏好笑,叫了聲:“沈先生。”
沈宗年朝他點點頭:“恭喜。”
陳挽十幾場路演的精彩表現,海市都有所耳聞。
陳挽謙虛道:“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譚又明把手機塞回給沈宗年:“秦兆霆說大雪封路了,要午後才到。”
秦兆霆是年底了過來探親的,他母親早年已經移居盛城,盛城距曼城不算遠,以他們之間的交情,今日這種場合不過來一趟說不過去。
譚又明代為轉達:“為表歉意,他說送份大禮。”
陳挽笑道:“秦先生太客氣了。”
沈宗年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走吧,”譚又明對陳挽說,“和我去見見老朋友們。”今日來的雖然是陳挽邀的賓客,但譚家海外根基深厚,這些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很多都是他的舊識。
趙聲閣、徐之盈和當地的一位官員交談完出來就看到了沈宗年,走過來問:“什麽時候到的?”
“昨天。”
趙聲閣點點頭。
兩人一起到露臺上喝酒,聊了一會兒海市的公事。
露臺在二層,可以看到下面的宴廳,上一次兩人這樣聊天還是在寶莉灣發布會的宴會上。
也是同樣俯瞰全場的高位和角度,那次趙聲閣還戴了家族徽章。
一眨眼,就已經來到了寶莉灣項目路演的尾聲。
沈宗年說話一如既往:“怎麽樣。”
趙聲閣撐着欄杆:“在追。”
“……”沈宗年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我以為他這樣的性子落到你手上要被吃死了。”
趙聲閣看着樓下正和一位英國商人談笑風生的陳挽,說:“是這樣嗎?”
沈宗年被他平靜幽深的目光看得一愣,一時轉不過彎來:“什麽?”
趙聲閣目光平靜。
真的是這樣嗎?趙聲閣吃死了陳挽。
看起來是陳挽暗戀趙聲閣多年,趙聲閣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但只有趙聲閣自己知道,這段關系裏掌握主動權的從來就不是他。
暗戀和主動的人可以随時停止自已的感情,淪陷的人只能竭盡全力保留和索取那份迷戀。
沈宗年看着他眼底平靜之下的湧動,有些無語。
陳挽在樓下收到不少名片和請帖,他有時候無意中多看誰一眼,趙聲閣也跟着望過去。
目光緩而慢,平靜而随意,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沈宗年略微皺眉,“你——”
趙聲閣轉過頭,問:“什麽?”
“算了,沒事,”沈宗年說,“你就這樣吧。”
什麽鍋配什麽蓋。
“……”
秦兆霆到的時候,陳挽正在和一位當地名流交談。
“Keats.”對方隐約透露出想邀請陳挽參加兩天後的音樂會。
陳挽借機委婉地結束了這場略微過于熱情的談話:“約昂先生,我的一位朋友到了,我得先過去打個招呼,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您包涵。”
秦兆霆朝他揮手打了個招呼:“趙聲閣呢?”
“跟沈先生聊天呢。”
秦兆霆接過陳挽遞的酒,舉着杯看他,似乎是想說點什麽,但最後也不過化為一個笑容,說:“陳挽,祝賀。”
祝賀的東西很多,事業,愛情,理想,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陳挽不是不知道,他這樣八面玲珑的人。
但成年人的體面是,有些事情,不必說破,不必回應。
他回以一個微笑:“謝謝。”
秦兆霆說本來卓智軒也想飛過來,但近了年關,他們家是傳統大族,規矩多且嚴,沒有大過年還放小輩到處跑的。
這個陳挽知道,昨天卓智軒還在線上跟他哀嚎,說只缺他一個太不公平。
無論陳挽多忙,他們都是常常聯系的,即使相隔一個太平洋,也和以前沒有什麽不同。
秦兆霆外家在洛市,對這邊還算熟悉,兩人便說了些生意上的事情。
沒有說兩句,趙聲閣和沈宗年就過來了。
幾人打了個招呼,陳挽從趙聲閣出現就一直看着他,還朝他彎了彎眉眼,趙聲閣終于看向他,這一眼很深,也沒有笑。
“……”
譚又明天南地北地轉了一圈回來,春風得意,見到趙聲閣,熱情舉杯:“好久不見。”
趙聲閣點點頭,也舉了下杯,問:“你在跟徐之盈比誰更抗凍?”
“……”
徐之盈女士今天在零下十度的天氣穿了身黑色的镂空絲絨禮服,帕拉伊巴寶石皇冠,在一衆名媛中如同女王,氣場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登基。
曼城冬日天暗得早,下午賓客就差不多散了。
比賓客撤得更早的是方谏,來讓記者拍了張照就帶着學生直奔機場,出來這麽久,已經嚴重耽誤他的科研大業。
徐之盈走的時候,雪更大了些,她的細尖高跟鞋出了室外不好走路,新雪都松軟,踩不實穩。
陳挽放下酒杯,走過來說:“徐小姐,急着走嗎,不急的話我讓人送雙平底的雪地靴過來吧。”
徐之盈看着他,笑着嘆了聲氣:“陳挽。”
“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溫柔。”
陳挽微怔,搖頭謙道:“都是小事。”
“謝謝你,不過不需要了,”徐之盈甩了甩頭發說,“這點雪不算什麽。”
“還有,回去我就不跟你們的航班了,我直接飛北歐度假。”
“好,那玩得愉快,來年再見。”
趙聲閣撐着長柄大傘走過來,把他的外套遞過去:“走吧。”
雪小了一些,不知什麽時候,譚又明又已經被重新裹得嚴實,圍巾和他的氣質不大相符。
陳挽看見他指使沈宗年給他堆雪人。
“這不是人吧。”
“頭和身子一樣大?”
“手也——”
沈宗年擡起頭看他一眼,他就說:“手挺可愛的。”
“……”
陳挽仰起頭對趙聲閣說:“我也給你堆一個吧?”
趙聲閣沉靜地看着他:“嗯,然後你自己就變雪人了。”
“……”陳挽出于一種別人有什麽好玩的、浪漫的,自己家的也要有的心理,不死心地問,“真的不要嗎?”
“要吧,”陳挽勸道,“螢火蟲都要,雪人也要一個吧。”
他看着沈宗年堆出的那坨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小聲地跟趙聲閣委婉道:“我應該堆得比沈先生好一些。”
“不用,”趙聲閣低頭凝着他,說,“我要別的就可以。”
“你要什麽?”要什麽他都可以找來。
趙聲閣沒說,不過晚上陳挽被壓在七十二層單向落地窗上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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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