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林烈之

第9章 第九章 林烈之

少年驚訝地看着林烈之抽搐着倒地,在看清黑暗中的那人之後,又驚又喜:“秀安哥!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好讓我們自己解決這件事嗎?”

“擔心你們搞砸,就過來看看,”蔣秀安将刀一揮,血珠飛濺到尚在掙紮的林烈之臉上,“果然還是不行啊,知朗。”

“不是的,秀安哥,我沒有——”少年急切地想要解釋什麽,卻被蔣秀安擡手打斷。

“好了,趕緊出去吧,等他死透了我們就走不成了。”蔣秀安拿出一枚耳釘,丢在地上猛踩一腳,耳釘在他腳下裂成兩半。

一道門在兩人面前徐徐展開,知朗最後看了一眼林烈之和他身下的血泊,跟着蔣秀安走出門外。

他在一張鐵板床上醒來,蔣秀安坐在他面前的一張椅子上,抱着一個造夢儀頭盔。

知朗摘下造夢儀放到一邊,愣愣道:“林烈之真的死了?”

“死了。你不是親眼看見我把他殺了嗎?”蔣秀安将造夢儀随手往床上一抛,知朗躲了躲,造夢儀砸在床板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響。

“感覺有些太容易了,那個林烈之居然……”

“那有什麽,他原本再厲害,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半退休的廢人,真要打起來,我不可能輸給他。”蔣秀安露出一個微笑。他起身開燈,走到知朗床邊,彎下`身來拍了拍他的肩。

秀安哥今天有點怪怪的。

知朗盯着他瘦削的下巴,目光上移,觸碰到了右邊嘴唇上的那道疤。

秀安哥嘴唇上的疤是在右邊來着嗎?

“秀安哥,”知朗僵硬地盯着他的疤,一手慢慢伸到枕頭底下,“你能告訴我你臉上的疤都是怎麽來的嗎?”

蔣秀安一頓,嘴角拉了拉。他笑了,雙眼卻是無神的,鼻翼兩側的法令紋以及臉上的所有紋路都一并皺了起來,讓他的整張臉像是拉皮手術的失敗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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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朗拔出枕頭下方的匕首,猛地紮進了蔣秀安的胸膛。

“蔣秀安”晃了晃,就像“林烈之”方才被一刀斃命一樣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他還在夢裏。剛剛看見的都是林烈之構築的夢境。

知朗沖出房間,在長走廊的欄杆前倉促停下腳步。

灰敗的天空下伫立着一片建築群,呈不規則的次序排布,樓頂露出幾個飛車的角,卻沒有見到一個人。

他聽見了不遠處電梯運作的咔嚓聲,他顧不了那麽多,向着聲音的方向狂奔,現在他只想立刻離開這棟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的樓。

他怎麽知道?林烈之怎麽知道他入夢之前見過誰,又是在什麽地方入的夢?

知朗闖進電梯,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按下了一樓的按鈕。

電梯門徐徐關上,這時他才意識到電梯的燈壞了,失了外部的光線,他一人在可怖的黑暗中獨處,只餘耳邊的電梯運作聲相伴。

他向後靠在電梯壁上平複呼吸。他并不害怕黑暗,用黑暗的未知困住來者是造夢師常用的手段,對造夢師不管用。

必須,必須……他找到了造夢師的呼吸。對,必須找到窗,或者門。離開這個地方。

他渴求地盯着不斷跳小的數字,餘光突然察覺到有什麽動了動。他僵硬地扭頭,在他正對面,那面光滑如鏡的牆壁上,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少年正向他微笑。

他向他伸出手來,掌心在牆壁上按出了深色的痕跡。

他要出來。

知朗心中警鈴大作,他緊貼在身後的牆上,手裏緊握方才從屋內一并帶出來的匕首。他太緊張,攥出了汗。

一片漆黑之中,他甚至聽得見自己的汗珠從毛孔裏冒出來、再順着臉頰緩緩淌下的聲音。

鏡子裏的他開始敲擊牆面,越來越快,越來越猛,整間電梯似乎都在随着他的敲擊晃動。

喀拉一聲,牆面裂開了一道縫。

就在此時,電梯叮咚一聲響,提醒他一樓已到。

他忙不疊地按下了頂樓的按鈕,在電梯門關上之前沖出門外。

天色不知什麽時候暗了下來,知朗一路狂奔到相對空曠的大道,扶着牆壁瘋狂幹嘔。

他也曾入過幾次別人的夢塔,但第一次,他覺得有一個夢塔如此細致,如此恐怖,如此……巨大。

太大了。這無限延伸的街道,直刺雲霄的樓房,還有那顯然不是夢塔的壁、而是在塔中真實存在的無邊天空,一切都是前所未見的大。

這真的是一個人類能構築出的塔嗎?

他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找到門。

他引路者的天賦并不差,這也是他會被獨自派到夢塔中的原因之一。盡管被恐慌擾亂了呼吸,他還是很快找到了門——或者可能的話,窗——的方向。

依着自己的感覺,知朗穿過幾條街道,終于在一條小巷的深處找到了一扇門。

這是門,抑或是窗?他感覺不出,但只能走。

邁出門去,在看清門後的景狀之後瞳孔一縮。

依然是他醒來時的那個房間,“蔣秀安”的屍體趴在那兒,血淌了一地。

他匆忙後退,想回到那條小巷,回頭一看,一模一樣的房間,一模一樣的血跡,一模一樣的“蔣秀安”。

一面牆,一道貫通兩個房間的門,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鏡像似的房間。

出不去了。

當這個想法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之後,他便再也無法停止想它。可能被永遠困在夢塔裏的巨大恐慌撅住了他,并一發不可收拾地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煙花般炸開,讓他瑟瑟發抖地蹲下`身,将自己縮成一個球。

有誰打開了門。有誰敲開牆壁走了出來。有誰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但知朗沒工夫去管。他光是涕泗滂沲地抱着自己,在幾十雙向他伸來的手臂之間緊緊縮成一團。

突然,四面八方的拉力消失不見,反倒有一種醉人的溫暖籠罩住了他,像他仍在人造子宮裏時母親隔着薄薄一層屏障的輕柔愛撫。

“怎麽了?蹲在這兒幹什麽呢?”一個溫溫柔柔的女聲在頭頂響起,知朗含淚擡頭,一名長發披肩的白衣女子微笑着看他,光滑白皙的面頰像散發着柔光。

知朗一屁股坐在地上,癡癡地看着她,任由女子擦幹他的眼淚,坐在他身邊。

他身下是一片草地,柔軟廣闊,碧綠之間夾雜着各色的小花,随風送來一陣青草與花香的清新氣息。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對,一雙眼睛黏在了那個救他于水火之中的美人身上。

“發生什麽事了?”女子微笑着,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輕搭在膝蓋上,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撫摸。

女子的黑發被風吹了起來,輕柔地拂過他的臉。

“沒,沒有。”知朗結結巴巴地說,這一刻他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淡淡的發香和花香中,他的意識開始混沌起來,忘了自己是誰,為什麽在這裏,所為的又是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他聽見女人問。

“知,知朗。”

“你住在哪裏?為什麽到這兒來?”

他迷迷糊糊地報了一個地名,接着又将自己的朋友、家庭和盤托出。

“你上次見到萬音是什麽時候?”她繼續問。

“半個月前,在一個闊佬的夢塔裏,她,她是我們的飛賊……她很出名,因為大家都說她和林烈之有一腿。”

“你是什麽時候認識她的?”

“兩個月之前吧……我半年前加入修普諾斯,但是兩個月後才接到第一項任務,是秀安哥……”

“還有其他人一起過來了嗎?”

“只有我一個。”

“有沒有可能是他們沒有告訴你呢?”

“不會的,秀安哥,秀安哥他對我很好的……”

他暈暈乎乎地倒了下去,女人接住他,讓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溫暖的手在知朗頭部揉按着,帶着一股香氣。

“睡一覺吧。”女子笑道,在驟起的狂風中如入水的泥人般融化,成為照在地面上的漆黑影子。

這道影子飛快地掠過草坪,攀上一株數人合抱的大樹,與一個殘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林烈之抱臂坐在樹枝上,看着知朗在風中的山坡上一無所覺地熟睡。

他揉了揉眉心,讀取他人的意識并構築夢境對他的精力損耗極大,但若非如此,他就無法接觸到知朗意識的最深層,也無從得知修普諾斯的意圖。

他猜得沒錯,修普諾斯不會輕易把老手放進他的夢塔,來的都是初出茅廬的新人,聽信了修普諾斯的花言巧語,懷着因為現世中遭遇雞毛蒜皮的壞事而燃起的滿腔熱情投入了組織所謂的事業。

知朗沒有接觸到太多修普諾斯的內部事務,這次過來,或許只是來打探一下情報。

他劃開一道光屏,先前所在的那個房間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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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烈之:別瞎扯,和我有一腿的只有明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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