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嫉妒

第16章 第十六章 嫉妒

十分鐘數着秒過去，轉眼間已經過了一大半。這期間兩人都沒有說太多話，明烑閉目假寐，而林烈之看着他，兩人只是安靜地聽着風聲和彼此的呼吸，就像明烑還活着的時候他們經常做的那樣。

這時候明烑問：“你從剛剛開始就很緊張，你怕什麽？”

林烈之從遠處灌木的陰影裏收回目光，道：“我在等一個人。”

明烑一頓，幽幽道：“等誰？你的隊友都不在這一層，你等也沒用。”

林烈之覺得他的語氣聽着有些危險，卻不知道為什麽，只能如實道：“在等林烈之。你的林烈之。”

“我的……林烈之？”明烑一骨碌坐起來，伸手去探林烈之的額頭，“沒發燒啊，為什麽說胡話？”

林烈之抓住他的手，在掌心裏握住。

“沒說胡話，”他說，“每次我夢見你，你都會和另一個我在一起。還是說，你的夢裏沒有我嗎？”

他垂下眼睛，為自己不出現在明烑的夢裏感覺失望。

明烑用了半分鐘消化林烈之的話，一時哭笑不得：“怎麽可能，傻不傻啊你。”

林烈之對着他張開胳膊，仰視的目光在明烑眼裏像只濕漉漉的小動物。他無奈地擁住林烈之，感覺到男人緊緊摟住他，把臉埋在了他的肩窩。他和林烈之沒有過幾次這樣的擁抱，現在他覺得這種肉塊的碰撞感覺還不賴。

“我很嫉妒，”林烈之的聲音發悶，仔細聽甚至有些哭腔，“我嫉妒他們。他們都有自己的明烑，我沒有。”

“我的明烑已經死了。”

明烑沉默，他回抱住林烈之，揉了揉他的發頂。短短的寸頭紮在他的掌心，手感不算太好。

“別哭，”他道，“我來做你的明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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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烈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像他知道身前的明烑并不屬于他，他有着真正的明烑所有的情感記憶，但終究只是個暫時的幻影。這只是自己純粹的情感發洩，夢裏的一切誓言都會像泡沫彙入核廢水一樣流逝，和人類一起。

明烑任由林烈之抱着，直到感覺男人的呼吸逐漸平複，摟着他的手也放松了力道。他提着林烈之的衣領讓他擡頭，雙手捧住了男人的臉。

明烑的膝蓋擠進林烈之的雙腿，鼻尖相互蹭着，像他們從未有過的耳鬓厮磨。

林烈之屏住了呼吸，腎上腺素瘋狂飙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雙耳通紅，卻只能直愣愣地瞪着眼睛，喪失了一切語言和行動能力。

“緊張什麽，”明烑故意道，呼吸噴在林烈之的嘴唇上，“不是你先開始的嗎？”

他不再逗林烈之，從他腿上起身，道：“十分鐘到了，去找你的隊友吧。”

林烈之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在記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之後立刻松開，但被明烑一把握住手腕，從地上拉了起來。

“走吧，”明烑拍了拍林烈之的背，在重新認識兩人目前的身高差距之後頗為不爽，“我和你一起去。讓我看看你們的能耐。”

“一起去？”林烈之重複一遍，一時間理解不了明烑的意圖。

他們的任務是在三小時內找到窗與核，安全離開夢塔。這意味着他們需要找到夢塔主人——在一開始就遇見夢塔主人已經夠奇怪的了，現在明烑居然說要和他一起走？

“核不在你身上？”林烈之奇道。

“在，”明烑從耳朵上摘下那枚白色耳釘，在林烈之面前晃了晃，“不過現在可不能給你。”

林烈之記得那是自己送給明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花了他半年的工資。

“這是你的核？”他訝然，心髒在那一瞬間加速搏動，幾秒鐘之後才平靜下來。

明烑一頓，輕咳一聲，道：“是又怎麽了？我做核還要問你的意見嗎？”

林烈之搖頭，看着明烑把耳釘戴回耳垂上。

“我還挺想見見你現在的隊友的，”明烑摸着下巴喚出一扇門來，“他們人怎麽樣？”

“挺好的，”林烈之颌首，驚訝于管理局居然複原了明烑自己的魔方審判，“可是你跟着我們，那窗……”

“合适的時候會讓你們出去，記得好好表現，知道嗎？”

林烈之看着明烑從人形變成豹形，突然意識到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影子裏花豹的存在了。

他試着喚它出來，卻徒勞無功。

就在他猜測可能是夢塔中的明烑在排斥花豹時，後者已經用腦袋頂着他進了門裏。

林烈之一跨出門外，就看見了在封閉訓練場中央被一群小孩團團包圍的隊友們。

“大叔，滑滑梯，大叔！”

“姐姐你的口紅是什麽色號？好漂亮！”

“大叔，你的鼻子上是什麽？為什麽碎了還要戴着？”

“你為什麽這麽矮呀？我長大了也會和你一樣矮嗎？”

林烈之站在看臺的最高處，看着層層往下的臺階中央揪着隊友的頭發衣角的那群孩子，陷入沉默。半晌，他艱難道：“拿到這層門的鑰匙需要應付這些孩子？”

“這層的門沒有鑰匙，”花豹語氣淡淡，“找到門的位置就可以了。”

“門在哪兒？”

“這個訓練場有十層，門在最上層的訓練場。每層都有這樣一群孩子，可煩了，不是嗎？”花豹甩甩尾巴在地上趴下，有意無意地蹭着林烈之的褲腿，“不過，看外來者被小鬼們糾纏還不得不強行應付的樣子還挺有趣的。”

不管是真人還是夢塔投射都這樣壞心眼啊。

林烈之笑了笑，突然在角落裏看見了一個孩子。七八歲的模樣，側身朝着他的方向，坐在看臺邊緣晃着雙腿，對看臺中央的鬧劇不屑一顧。

“那是……”他眯了眯眼，覺得那孩子有幾分面熟，立體分明的側臉，臉頰因為年幼頗有肉感，但極近的眉眼距為他的神态添了幾分傲慢，依稀可見日後的淩厲。

……簡直就是明烑年幼十歲的翻版。

林烈之訝然地看了一眼明烑，後者也注意到了他關注的那個孩子，若無其事地繃緊了肌肉。

林烈之剛向看臺下邁開一步，就有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後衣領：“你幹什麽去？”

“下去看看。”林烈之無辜道，覺得明烑的語氣有淡淡的酸。

明烑“哦”了一聲，揀了個位置坐下，慢悠悠道：“我記得之前誰說明烑都有一個林烈之來着……合着不是擔心沒有，是覺得一個還不夠？”

林烈之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頭，明烑不大高興，毫無疑問，但他不知道為什麽。

或者說他知道，但不敢相信。

“下去吧，你真想讓你隊友在這裏耗三個小時？”明烑在林烈之背上推了一把，目送他莫名其妙地走下看臺。

明烑嘆了口氣，頗有

些懊惱地盯着林烈之的背影。

“怎麽睡了七年還幼稚起來了……”他對自己嘀咕。

林烈之走到看臺下時小明烑已經不見了，他了然笑笑，大步走向人群。

他一手一個提着小孩放到一邊，待隊友都注意到他的存在時，道：“別在這兒耗時間了，這層的門沒有鑰匙。”

“沒有鑰匙？”陳雪非驚呼，“那他們為什麽給我們提這麽多要求？”

“逗你們玩兒呗。”林烈之撲哧笑了，他變出一個長條氣球，飛快地紮了一只漂亮的小狗，讓孩子們自己玩去，帶着隊友迅速離開了看臺。

“這夢塔主人怎麽這麽惡趣味。”包濂憤憤道，他的胳膊被孩子們當秋千蕩了好久，現在酸得像是要脫臼。

這句話剛好被花豹聽見，他瞥了包濂一眼，那神态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陳雪非一見到花豹就歡呼一聲撲了上去，第不知多少次試圖撸大貓，被明烑側跳一步躲了開。

屈文推了推不知什麽時候碎成數塊的眼鏡，總覺得今天的花豹有些說不上來的變化。

“讓我摸一下嘛，林哥！讓我摸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陳雪非扒着林烈之阻攔的胳膊，可憐巴巴道。

“什麽秘密？你自己的秘密我可沒興趣聽。”

“不是，是塔的秘密！”陳雪非神秘道，“我們發現了夢塔主人的身份！”

林烈之眨了眨眼，配合道：“哦？是誰？”

“讓我摸一把花豹就告訴你。”

“免談，”林烈之把陳雪非從明烑身邊攆開，轉向屈文，“發現什麽了？”

“我們四個是在同一地點醒來的，”屈文掏出一張紙鋪在地上，提筆勾畫，“當時我們在一幢別墅裏。那裏沒有人，我們很快找到了門，但是有兩扇。我們分別從兩扇門進去，但同時來到了這個訓練場。”

林烈之看着紙上那個歪歪扭扭的三角形，問：“然後？”

“這一層顯然不止一扇門。我們懷疑這是魔方審判構築法，而且我們幾乎不能對夢塔進行控制。夢塔主人很可能是明炤或者明烑的其中一個。”

花豹撞了一下林烈之的小腿，他會意，道：“難度很大啊。”

“是啊，你剛剛是從哪裏出來的？”包濂問。

“我在一片森林裏醒過來，出來的門在……”林烈之指了指牆壁上尚未消失的門，“這兒。”

“我們要從這個門出去嗎？”葉爾莎邊整理被弄亂的頭發邊問，“那邊有上下的臺階，還是我們要從那兒走？”

“走這邊吧。先不要分頭行動。”林烈之颌首，率先推開了那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