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拉洛星空

第30章 第三十章 拉洛星空

“我以為後天手術比食譜更有用。”林烈之适當提高了音量回答。

梁予搖搖頭，深沉地嘆了口氣：“不，我更喜歡原生态的。原生态你懂不？那些做過增高手術的，從大腿裏伸出來的義肢總是會不知道什麽時候絆你一跤。和辦公室裏跌一跤會有人扶的經理不一樣，造夢師冒不得這個風險。”

明炤和唐泠在一旁商量着什麽，見時間差不多了，明炤拍了拍手吸引衆人的目光，道：“走吧。”

六人搭電梯到地下十五層，那是管理局的最深處，林烈之從未取得過來這裏的權限，即便是曾經在讨伐司時也沒有。

電梯之外只有一個警衛室和一道門，警衛室的老頭湊到窗邊，檢查了一遍明炤的信息權限，接着慢吞吞地從警衛室裏跳出來，兩條金屬腿上叮鈴哐啷挂着鑰匙。

他彎身從腿上摘下鑰匙來，在鎖孔上怼了半天才插進鎖眼裏去。門鎖應聲而開，生了鏽的鐵門磨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天花板的灰塵像是幾百年沒清理過那樣撲簌簌往下掉。

“幾年沒來人了，你們擔待着點。”老頭抛下這句話便鑽

進警衛室裏重新打起了盹，留下六人面面相觑。

天花板上唯一的一個燈泡茍延殘喘地照亮室內。屋內是從門外看不出的寬闊，幾十臺造夢艙排列成行，讓林烈之想起從紀錄片上看到的舊時治療脊髓灰質炎的儀器。

“好家夥，這造夢儀還能正常運轉都謝天謝地了，”魏天賜敲了敲造夢艙鏽跡斑斑的外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通往拉洛星空的造夢艙，就這？”

唐泠掀開一臺造夢艙的外殼，被上面的積灰嗆得直咳嗽。

明炤遞給她一張面巾紙，随意擦了擦另一臺造夢艙上的灰，檢查确認它仍能正常運行之後，幹脆道：“別廢話了，錯過時間不好辦。”

她在衆人選定的造夢艙顯示屏上分別輸入一串指令，道：“進去之後小心點。”

林烈之接好造夢艙內部的輸液管，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将為他提供接下來七天的養分，讓他不至于在現實世界直接餓死。

七天，正是拉洛星空的使用者被強制喚醒的一個周期。超過這個周期，使用者的禸體與精神會逐步産生無法挽回的損傷，就像在夢塔裏斷胳膊斷腿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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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老式的造夢艙與現在通行的那類不同，進入時不是入睡般的惬意，而有一種巨大的壓力施加于他的全身。在精神繃緊到極致之後，那壓力驟然一松，他逐漸能感受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林烈之尚未來得及睜眼，一股危機感便讓他一個激靈。他下意識後退一步，一道土牆從地面驟然升起，牆面被緊接而至的子彈打成了蜂窩。

“這邊！”魏天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林烈之三步并作兩步飛跑上前，在追兵趕到之前鑽進了那個簡陋的沙塔裏。

沙塔裏只有唐泠和魏天賜在，後者蹲在這個約莫五平方米的空間中央，見林烈之來，他頤指氣使地命令：“可以了，小唐，讓林烈之練練手。”

唐泠聞言和林烈之交換了一個目光，沙塔旋轉的四壁放慢了速度，在林烈之成功接手之後，再次裹挾着枯草高速旋轉起來。

“炤姐他們呢？”林烈之邊顧着沙塔邊問。

“打架呢，聽見聲音沒有？”魏天賜擺弄着他的耳機，用大拇指點了點塔外，“別說，人還挺多。”

林烈之剛想說要去幫忙，魏天賜提前一步打斷他，道：“你待在這兒，不缺你一個。我們隊伍裏飛賊的任務除了偷東西就是原地待命，打架的人有的是，所以我們兩個最柔弱的就躲在這裏，不給他們添亂。”

話音剛落，他便原地蹦起來，跳到了唐泠身邊。松散的土地驟然隆起一塊，唐泠拔槍，在來者剛從地下冒出頭的時候便幹脆利落地崩掉了對方的腦袋。

魏天賜輕咳一聲，改口道：“知道了吧，我是隊伍裏最柔弱的那個，記得好好保護我哦。”

“別聽他胡說，做好炤讓你做的事就行。”唐泠淡淡道，一腳将那個鮮血淋漓的人頭踢回洞裏，任憑流沙将洞口慢慢淹沒。

林烈之便不再說話。他很久沒有在這樣幹練的隊伍裏待過，一時不大習慣。或許陳雪非說的沒錯，他們都需要磨練。

見林烈之緘口不言，魏天賜閑不住地在他身邊轉來轉去，道：“哎，你就不好奇在這兒堵我們的是誰嗎？”

林烈之配合地做出一副困惑的模樣來，問：“是誰？”

“哼哼，哈……”魏天賜發出了故弄玄虛的怪聲，在林烈之保持了半分鐘的微笑之後，他終于道，“進來拉洛星空的肯定不止我們H城的造夢師對不對？除了Z國，其他國家也都會派自己的造夢師過來，在某些事情上，人類可不是那麽團結一心哦！”

林烈之：“啊，原來如此。”

魏天賜：“總而言之，就是那些不地道的家夥派了人埋伏在這裏，能殺幾個是幾個。哎，人性啊。”

他感嘆着，高高興興地拍了拍林烈之的肩：“你這人能處！跟我混吧！”

“你什麽時候當起老大來了？”明炤的聲音在牆外幽幽響起，吓得魏天賜打了個哆嗦。

林烈之感覺有一股力量在往反方向拉扯沙壁，便識趣地收了力道，讓失去操控的流沙紛紛墜落回地面。

“說笑的，我怎麽敢繞過炤姐找小弟呢！”魏天賜大聲道。

林烈之的目光越過擦拭拳鋒血跡的明炤，看見了她身後的一地狼藉。子彈，匕首，殘肢斷臂。鮮血從黃沙的縫隙中滲透進去，将那一片的土地都染成了深色。

“有人受傷嗎？”唐泠問，見梁予指着自己顴骨上的傷高舉右手，走過去分了他一片創可貼。

“那群家夥沒傷到我，反而是明炤給了我一刀，”梁予邊嘆氣邊搖頭，撕開創可貼的包裝，小心翼翼地貼上臉，“我剛剛解決一個，她的刀就來了，吓得我，咦。”

“你倆的默契也真是有夠差的，”魏天賜翻着白眼吐槽，跳起來再次勾住潘甄的肩，“哎，你說，梁予這傷如果不去管它，它下午會不會自己愈合了？”

“我幫你劃一刀試試。”潘甄淡淡道，話裏話外都是嫌棄，倒也沒去扯魏天賜的手。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空地上突然顯出六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影逐漸清晰，很快林烈之便看清了他們的臉。

六個人都是西方人模樣，身材高大，還沒站穩就摸出了各自的槍扛在肩上。

領頭的是個金發碧眼的高壯男子，目測要比明炤隊伍裏的身高天花板潘甄還要高些。他也注意到了明炤六人，與明炤淡淡地對視一眼，扭過頭去，與隊友說了一句什麽。

“別管他們，我們走，”明炤眯起眼打量四周，指向左手邊的方位，“我們的路線向北，和他們不相幹。”

“這些人怎麽這麽和平。”梁予踢了踢腳邊的一個大漢，不說與那六人有幾分相似，至少是同一大洲的，對他們的态度卻天差地別，雖然都談不上好。

“會派來當敢死隊的都是人家一抓一大把的小菜咯，”魏天賜柔弱地靠在潘甄肩上，後者抖一下肩膀，但沒把他抖下去，“真正來拉洛星空辦正事的都井水不犯河水。”

林烈之目送那群人叽裏呱啦講着他聽不懂的語言遠去，問：“如果真和他們打起來，誰會贏？”

魏天賜想了想，道：“我們吧。會派來這兒當苦力的基本上不是太頂級的隊伍，誰讓我們H城那麽實誠，首都那邊拉來的好像是第三還是第四來着。不過他們也不會和我們打啦，像這種不上不下夾在中間的隊伍都惜命得很，沒爬到最上面，誰想死？”

在他們聊天的功夫明炤和唐泠已經走出了幾百米路，一副棄隊友于不顧的冷淡做派。

“哎，你們怎麽把偵探丢下啦！慢點兒，我跟不上！”魏天賜沖明炤兩人的背影大叫，脫下柔弱的僞裝，和梁予你追我趕地往北邊跑。

林烈之跟在潘甄後面。自進入“拉洛星空”之後，林烈之便感覺到了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的洶湧惡意，這片與人類互相遺棄十幾年的虛拟空間毫不遮掩地排斥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

這種感覺令人窒息，林烈之尚能勉強活動自如，若是換做普通人而非造夢師，怕是一進入拉洛星空就要斃命。

令他安心的，他仍能像以往那樣感覺到自己的影子裏花豹的存在。但不知為何，花豹一直處于躁動不安的狀态，這種躁動幾乎影響到了他。

“怎麽了，小貓？”他蹲下`身輕聲問。

明烑不知道林烈之離開夢塔之後做了些什麽，當他發現自己終于能回到林烈之的影子裏之後，他意識到這是一處與任何夢塔都毫無共同之處的險境。

他只想讓林烈之趕緊回去，在這種稍有不慎就會喪命的地方，林烈之和他那支新組成的隊伍根本無法生存下去。

直到他聽見了明炤的聲音，還有魏天賜那句“拉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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