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石流街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石流街

這一個月來，網絡上的假消息有很多，關于登船時間和地點之類的消息層出不窮，誰也不知道賬號之後的人長什麽模樣。

修普諾斯在這段時間又發布了一些有關拉洛星空的新消息，用的社交賬號顯然是新近注冊的，沒有頭像，沒有簡介，就連明烑也查不到地址。

“我猜他們可能用了某種特殊的防護措施……或者更強的人工智能，起碼要和管理局的一個層次。”明烑如是推斷。

他和林烈之是必然要前往拉洛星空的，因為萬音有極大可能也會在那裏面。林烈之假死的其中一個原因便是行動更自由，他不用聽上級的指令，一等一個星期，雖然說起來很對不起他的四名隊友。

修普諾斯公布的登船地點在西太平洋海域，從最近的島嶼坐快船過去需要近一個小時。登船時間在B國的5月19日下午3點，在此之前的登船行為都會被視為無效而由修普諾斯成員驅逐。

由于B國早已于幾十年前取消了有關冬令時、夏令時的規定，Z國與B國的時差為8小時，這也就意味着登陸時間是Z國的深夜11點，他們需要乘着夜色前往“福爾圖娜”。

修普諾斯發布那段有關拉洛星空的宣言之後，各地的管理局或個人都檢查過自己所有的拉洛星空造夢儀，不幸的是全部都已無法使用。

有研究員和造夢師在試圖破解造夢儀被設下的密碼，但那些機械就像被層層捆綁的寶箱，至今未有人能打開那枚鎖。

明烑也嘗試過進入拉洛星空，但就像他無法在拉洛星空裏自如穿梭那樣，他也無法以尋常的手段進入那個龐大的虛拟世界，這讓他更堅定了修普諾斯有極其強大的人工智能在背後支撐的想法。

目前各地管理局在明面上還沒有對修普諾斯采取行動，由于修普諾斯的活動這一個月裏逐漸減少，造夢師們甚至稱得上空閑，與之相比高層便顯得繁忙，聽明炤說他們一天要開三四個會，時不時還會接到來自總部的指令，忙得腳不沾地。

為了順利實施明烑的計劃，林烈之在5月初去了一次石流街。

由于原先那副身體冗餘的東西太多，時常會出現身體跟不上腦力的狀況，明烑在原先的培養師那兒又定作了一副，更靈活輕捷，順便換了一張臉，好避開他曾經熟人的視線。

為了方便明烑沒有用前一副身體過來，而是在林烈之的電子腦裏跟着他去了石流街。

除此之外林烈之需要為登船采購些小玩意兒，他要的東西市面上很難買到，他和石流街裏一個算得上老熟人的商人通過訊，他要的東西對方有貨，不過得自己過去挑。

這是林烈之第一次踏足石流街，它和明炤夢塔裏的模樣相比有不少變化，并且由于現實裏多得是來來往往的人，這條街道給林烈之的第一感覺便是擁擠得像一只塞得滿滿當當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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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明烑的要求換了一身樸素些的衣服，他的衣櫃裏還有些在戰鬥中豁了口的衣物沒有丢，現在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林烈之在短短幾步路裏與三個西裝革履的人擦肩而過，不禁問明烑：“為什麽要讓我穿得樸素？我看這兒的有錢人也不少。”

“是不少……有些是本地的，有些是外來的。那些戴着刻有幫派标志胸針的人他們不敢動，但如果這裏的居民不認得你的臉，你又穿得光鮮亮麗的……喏，那就是例子。”

林烈之聞言回過頭去，正好看見一個男人被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浪漢團團圍住，在掙紮無望之後被認命地拖進了小巷。

見林烈之有上前幫忙的意圖，明烑立刻喝止：“別管，引火燒身。石流街就是這樣，沒權沒勢的想要混下去，要麽聰明要麽強壯，或者投靠這裏的幫派尋求庇護。夾着尾巴做人在這兒都是奢求，沒人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林烈之的拳頭反複握緊又松開，終于扭過頭去大步離去。

“這裏沒人會管嗎？”林烈之問，“随随便便死了個人都沒關系？”

“外面的人不管，所有人都知道H城需要一個垃圾場裝各種東西，而且這裏有些人連電子腦都沒有，更別說身份證明。至于外面來的人……主要還是靠幫派來管，不過，你知道，石流街快趕得上半個H城市區了，尾大不掉。”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與林烈之擦肩而過，髒兮兮的小手在他後腰輕而快地一拍，接着鑽進了人流裏消失了蹤跡。

常人不會在意這短短的幾秒鐘，林烈之在口袋裏一摸，明烑先前讓他放在那兒的一包碎石子不見了。

“……這裏很多人都用錢包，”明烑繼續道，“一百年前就沒多少人用的玩意兒了，在這兒算是個常見的東西。不過要說起來，現在還真比不過一百年前的那會兒。”

石流街沒有門牌號，要按着門牌號找人只能一家家自己數，但明烑對路線很熟，一路上林烈之都是聽他指揮。

林烈之穿過大街小巷，與當地居民和殘破的機器人打了幾個照面。他猶豫良久，終于問：“你當時在這兒的時候，這裏也是這樣嗎？”

話音剛落他便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如果當時與現在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場景，明烑又怎麽會知道這裏居民的行事作風？

林烈之想問的并不是這個。他只是想知道明烑曾經在這裏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但這顯然毫無意義，明烑不是那種會死盯着過去不放的人，他的眼睛從來只看向未來，這也是為什麽他會受那麽多人喜歡。

明烑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在林烈之改口之前道：“變了很多……我前些日子閑得沒事來這兒逛過。這裏還是很不好混，但和以前一樣，稍微費點心思就能過得還不錯。”

“你以前是怎麽過的？”林烈之忍不住問，“你什麽時候去的明家，八歲？九歲？”

“八歲。不過早兩年我就被接走了，你知道，他們先看中的我姐，我也就跟着沾了光。之前怎麽過的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那麽一丁點兒大的孩子，記得這地方長什麽樣就不錯了。”

談到明家，林烈之想起某個明姓男子在先前大會選拔時說的話，明炤确實在脫離明家之後仍保持着這個姓氏。他便問明烑，所幸後者沒有感覺冒犯，只是道：“我們當時被扔在這兒的時候只有名字，沒有姓。”

“沒有姓？為什麽？”

“他們不希望我們帶着那兩個姓。我姐姐隐約記得和我們父母相處的那幾年，但他們不常回家，我們由機器人保姆照顧。她大概是記得自己原來姓什麽，但她不肯告訴我。”

“他們抛棄了你們，連個姓都不願意留？”林烈之兩道濃眉緊緊皺在一起，他覺得憤怒，不理解世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父母，“既然不願意把孩子撫養長大，當初為什麽要生下來？”

明烑沒回答林烈之，或許他自己也沒個定論。

他失神一陣，道：“這沒什麽，只是個姓而已，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們一家姓明。那廢物說我們想沾他們家的光屬實是自作多情，我們只是懶得改名罷了，從百家姓裏找一個和名合得來的姓也不大容易。”

明烑的聲音逐漸染上笑意：“我就當自己是從石頭裏鑽出來的，反正我也不記得他倆長什麽樣，或許那個男人還是個禿頂，我最好不要當他的兒子。”

林烈之笑不出來。他悶悶不樂地按着明烑的指示進入一條小巷，肮髒的地面和牆壁，裸着上身的男人坐在路邊吸煙。他跨過破爛的紙箱堆，推開了夾在兩頂篷布之間的門。

從門內上去便是一條樓梯，木板腐蝕，踩上去吱呀作響。林烈之扶着牆壁一步步往上走，鞋底的花紋卡進了臺階表面剮蹭下來的劣質油漆。

一個五彩斑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