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白象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白象

明烑瞥了林烈之一眼，确認他并沒有憐憫或不忍的情緒——至少表面上沒有——之後，出聲道：“你去看看向戎那邊，兩姐妹都在他那兒。”

“不用了，酒鬼已經解決了。”門口傳來向戎的聲音，比起明烑，他看上去狼狽得多，滿身塵灰，頭發散亂，右臂在身側扭曲成一個怪異的形狀。

林烈之扛起丁顯，看了向戎幾眼之後，終于忍不住問：“你的手要緊嗎？”

向戎擡起右臂無所謂地揮了揮，道：“算是我自己擰的，那兩人的能力太犯規……待會兒讓他幫我接回去。”

向戎帶着林烈之二人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一個大概是卧室的房間。

沈婷姐妹被捆住四肢蒙住雙眼綁在立柱邊，看上去已經昏迷了，靠在一塊兒不省人事。

劉月卿蹲在那兒給黃億處理腹部的傷，大概是向戎把人擋下了的緣故，那刀傷不深，捅的也不是致命的位置，在拉洛星空裏只要把血止住就好，剩下的自己就會愈合。

但黃億的情況顯然不容樂觀，一個從未從事過造夢工作的普通人，要适應拉洛星空給人帶來的強烈不适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現在又有傷在身，光是閉着眼睛，痛苦至極地哼哼。

“回來了？”劉月卿丢下黃億，沖向戎招了招手，“胳膊伸過來。”

林烈之将丁顯丢在遠離沈家姐妹的位置，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吧聲，以及向戎的悶哼。

“乖乖，一個人對上三個修普諾斯，真厲害；還能帶着胖子逃跑，真厲害；很能忍痛，真——”

向戎推開劉月卿揉着他腦袋的手，回身給了他一拳：“你哄小孩兒呢？”

明烑翻了個白眼，出聲道：“有調情的功夫，不如先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走。丁顯，你們的目标就是殺黃億？”

丁顯已經從劇痛中回過神來，只是身體還在微微顫唞。他咽了口唾沫，笑道：“這可不是我的目标，是那兩個姑娘的。我不過是來幫她們複仇罷了。”

“複仇？那胖子幹了什麽？”

“這種事情不該我說吧，你去問問她們，看看她們願不願意告訴你呀？”

“那就算了，”明烑起身，一手按上丁顯的頭頂，“我也不感興趣。既然複仇失敗了，就順從地接受自己的命運吧。”

他的五指緩緩收緊。突然，明烑身後傳來一聲高喊：“等等，放開他！”

明烑不動聲色地扭頭，望向角落裏那對焦急的姐妹：“醒得還挺快。你們有什麽高見？”

沈婷拼命扭動着身子，試圖把眼睛前的布料蹭下來，但那眼罩像是焊死在了她臉上，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沒有挪動分毫。

“小婷，別這樣，我來和他們說。”沈怡柔聲道。←

沈婷聞言徹底安靜下來，低垂着頭倚在她的姐妹身邊，不發一言。

沈怡清了清嗓子，憑記憶朝着明烑的聲音傳來的方向道：“我們的父母在W市開了一家餐館。那是幾年前的事情，那家餐館早已倒閉了，罪魁禍首就是黃億。”

劉月卿似乎想起什麽，問：“是‘白象家’？那家餐館是你們家開的？”

“你知道？”林烈之奇道。

“前兩年出事的時候聽別人提起過，”劉月卿看了沈怡一眼，見她沒有接話的意圖，繼續道，“聽說是有一個富豪看上了他們家的女兒，追求不成便造她的黃謠，後來不知是誰把那店給砸了，但沒人追究，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沈婷渾身一抖，倏然仰起頭來，大吼道：“沒人追究？！開什麽玩笑，不是沒人追究，是他們根本就不管！那死肥豬打了我爸，造謠說我家賣的東西輻射超标，那群狼狽為奸的東西反倒指責我們污蔑他！”

劉月卿沉默一陣，真誠道：“抱歉，是我說錯話了。”

沈婷向後靠在立柱上，臉埋在沈怡的肩窩，全身發抖。

她在哭。

“那個被她看上的女孩就是我，”沈怡笑了笑，像完全沒有被妹妹的情緒影響似的繼續道，“那之後未婚夫和我分手，家裏的店也關了。我們家的名聲臭了，我們找不到營生養活自己，只好搬到貧民窟裏去。兩年前我們爸媽被人亂槍打死，不知道是誰幹的，畢竟在那種地方不論做什麽都不需要負責。”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沈怡用下巴指了指黃億，她不用睜眼看就知道他在哪裏，“黃億。他過得很好啊，錦衣玉食，美人環繞，把腳一伸就會有無數人争先恐後地去舔他的鞋。現在他有了夢想，想在拉洛星空建立自己的新世界，多偉大，多有抱負啊。”

她自嘲地輕笑一聲，額上青筋條條暴起：“我們知道這世界上不會有人幫我們伸冤，所以決定自己實現。修普諾斯給了我們這個機會，如果是你們，會選擇抓住嗎？”

沒人回答她。所有人都在沉思，他們的目光在黃億和姐妹倆之間來來回回，像是在評估她的話是否可信。

“黃億，”明烑道，“你有什麽想說的？”

閉眼裝死的黃億一動不動，明烑上去踢了他一腳，他才磨磨蹭蹭地爬了起來。

他尋求庇護似的挪到明烑身後，道：“不管怎麽樣都不能動手打人吧？你們兩個小姑娘，脾氣怎麽這麽暴躁？”

“就是說，你承認了咯？”向戎問，“她說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黃億被四個人的目光逼視，額頭上漸漸冒出汗來。

他将眼一閉，心一橫，揚聲道：“是我做的，是我！我承認幾年前是做得不對，但他們就沒有一點錯嗎？如果不是她妹妹指着我的鼻子罵我肥豬，我會讓人——唔唔！”

“好了，別再狡辯了。做了就是做了，那麽多理由。”明烑把鞋尖從黃億嘴裏抽出來，看見鞋面上晶亮的一片之後嫌惡地撇嘴，鞋跟一靠一蹭，把右腳的鞋甩到一邊。

林烈之給他遞了一只新鞋，順便把被明烑踩暈過去的黃億拖到一邊去。

劉月卿摸着下巴斟酌片刻，問：“你們兩個本來的打算是什麽？”

沈怡困惑地重複：“本來的打算？”

“按照你們的原

計劃，你們想殺了黃億，之後呢？他死了，你們之後怎麽辦？”

見兩人沉默，劉月卿笑問：“沒想過？”

沈怡搖頭。沈婷從她肩頭擡起臉來，聲音嘶啞：“自殺。殺了他之後，我們準備自殺。”

“為什麽？”

“管你屁事，反正現在計劃失敗了，你要怎麽樣随你便好了。”

“脾氣真火爆啊，”劉月卿輕笑一聲，高聲問明烑，“你說怎麽辦？”

實際上明烑也沒想好，如果是在拉洛星空外，他可能會聯系管理局讓他們把這三個修普諾斯的人帶走，具體處置之後再談，但拉洛星空顯然沒有這種條件。

他思索片刻，道：“先放着，我問他幾句話。”

明烑扛起丁顯，沖林烈之招招手，兩人來到另一間毛坯房。爆破者的能力是将無生命物通過注視爆破，他們蒙住丁顯眼睛的時候，用的是林烈之影子做的巨大蠕蟲。

明烑保持着與丁顯兩米的距離，問：“你們修普諾斯是怎麽進拉洛星空來的？聽趾離的話，你們應該還有多餘的造夢艙吧？”

“啊，是有啊，”丁顯回答，蠕蟲細細長長的四肢在他的臉頰和額頭上擺動，“不過哪一臺你都沒辦法自己進來罷了，小豹子。”

明烑和林烈之對視一眼，心知或許大部分的修普諾斯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沉聲問：“修普諾斯的目的是什麽？當初林烈之考核的夢塔數據是不是你們放的？”

在抓住柯唯之後，換了血的管理局對他進行了審問。

他和修普諾斯沒什麽關系，但明炤意外得到了一條情報，那就是，明烑的夢塔數據并不在管理局的數據庫裏，經檢查，管理局的系統也沒有損壞的情況。

明炤猜是有人入侵了管理局的系統，但技術員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她将這一切告訴明烑的時候他就想，如果是那個能讓所有拉洛星空造夢艙在同一時間失效的人工智能，應該可以做到侵入夢塔管理局的系統而不留下任何痕跡。

“我不知道，”丁顯坦然道，“我只是個幹活的，連元老都夠不上呢。雖然和那些小喽啰也不一樣就是了。”

“那我再問你，修普諾斯的領導者是誰？你見過他嗎？”

“當然啦，你也見過的，趾離嘛，現在随便搜一搜都能找到他的消息啊……”

丁顯只覺衣領一緊，明烑提着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

“我不太想用魔方審判，”明烑低聲道，“我有沒有公開說過，魔方審判最開始創造出來就是為了審訊犯人？”

大概是明烑的魔方審判早已聲名遠揚，丁顯終于變了臉色。

“我真的不知道太多，”丁顯道，聲音幾乎是從嗓子裏吹出來的，“為什麽不去問問趾離？”

“趾離在哪？”明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