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我是真的

第48章 我是真的

謝昱國內朋友多,多數是圈子裏的,只是他現在人在瑞典,也就通知了陸明一個。

不過其實通知了陸明就等于通知了所有人。

謝昱的意思是回國找機會再聚,瑞典的婚禮習俗原本就是以簡約為主,也不用給紅包,甚至謝昱還聽說賓客需要自己買單。

但這個他聽聽就算,畢竟他和席鈞奕只是人在瑞典,入鄉随俗是應該的,但不需要入得如此徹底。

“你……”謝昱在翻看日歷搜索機票以及統計賓客的時候欲言又止,這事兒以他為主,他也知道席鈞奕的情況,不過此時此刻,既然已經談婚論嫁,謝昱最終還是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拉着席鈞奕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問他:“你家裏的事,我雖然多多少少已經知道了一些,但這個話題我不知道能不能碰,今天我就問一次,日後如果遇到有人提及,我也好有個應對之法。”

婚姻是兩個家庭而并非兩個人的事,這句話沒毛病,謝昱父母就要飛過來了,那麽必然會涉及對方的家長,因此謝昱才會思來想去,覺得就算要踏入鈞奕的禁區,至少先聽一下鈞奕的想法。

“別這麽緊張。”席鈞奕見謝昱小心翼翼的樣子,反過來安撫他,他垂眸看着謝昱和自己交握的手,從小到大,除了孤兒院裏的席院長之外,就只有謝昱會這樣掏心掏肺對他,在謝昱面前,席鈞奕願意做到完全坦誠:“你要問我什麽都可以,就算我的情緒會因此而崩潰,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夠堅強,而你在我心裏的地位是不一樣的,所以不管是一次還是兩次,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席鈞奕說完這番話,又重複了一遍:“謝昱,你在我心裏,是不一樣的。”

謝昱聽他這麽說就覺得心疼,如果不是席鈞奕過分在乎他,也就沒有他離開自己一年獨自接受治療的那一段,且不論MECT的後遺症,單論每次MECT做完後的不良反應就讓謝昱難受得不得了,鈞奕卻獨自一個人經受了一年,無論怎麽想,這都是一個從心理到生理上倍受折磨的過程。

謝昱伸手将席鈞奕攬住了,喃喃地道:“我真傻。”

席鈞奕側首看他,順勢就将腦袋抵在了謝昱的肩頭:“你的确傻,選誰不好,選了我,現在想想,如果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的情況,或許在當時你就會知難而退,而不會在我身上陷得那麽深了。”

“這個可說不好,你當時情況又不嚴重。”謝昱說。

“有的,只是我不想承認,而且我也抱有一絲僥幸,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被遺傳上精神病。”席鈞奕卻說。

謝昱大手輕撫席鈞奕的背,忽地嘀咕:“你真的瘦了好多,又吃不進肉,該怎麽把你喂胖一點啊。”

席鈞奕沒吭聲,其實謝昱也瘦了不少,他卻只覺得自己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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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土裏爬出來那一瞬間開始,就不打算再認那個人,血緣關系的确無法更改,但那又如何。”沉默半晌,席鈞奕忽然低低地道:“對我來說,他親手殺死了我的媽媽,同時也殺死了我,他已經把我和媽媽同時埋進了土裏,所以我不管他是不是被診斷出精神病,我也不管他是先天還是後天,是和媽媽結婚前就有症狀還是在和她結婚後才出現了症狀,我知道我媽媽忍氣吞聲也是造成這場悲劇的原因之一,而在那樣一個閉塞的山村知識受限或許也是另外一個原因,但這些都不能成為我原諒他的理由,他不是失手一次将我媽媽打死的,而是一直一直對媽媽實施暴力,但凡他對家庭有一點點責任心,無論有病沒病,都不該放任這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發生。”

謝昱将鈞奕摟緊了一些,他從小沒吃過苦,根本無法想象鈞奕一個人是怎麽走下來的,走到如今這樣出色,這樣獨立有擔當。

“你以後有我,別什麽事都一個人扛,你可以多依靠我,然後讓自己盡量輕松一點,嗯?”謝昱對席鈞奕說。

席鈞奕想了想卻說:“但我可能已經養成習慣了,一下子改不過來,而且我怕太依賴你之後,就真的再也離不開你了。”

謝昱聽他這麽說也不氣,而是道:“那……咱們就反一反,我日後多依賴依賴你,這樣一來,以後離不開你的就是我了,這樣但凡你再有離開我的念頭産生,總要多為我想一想,想想我沒了你可怎麽辦。”

說來說去,反正就是要黏在一起。

席鈞奕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那句話裏的大問題,他擡起頭,對視謝昱的眸子說:“我剛才不是要離開的意思,只是……”

“沒事的。”謝昱卻捧住了席鈞奕的臉,輕啄了一下他的唇說:“你怎麽說我都能理解,你一個人要強慣了,如果太依賴我,反而會害怕,我都懂。”

席鈞奕慶幸他與謝昱是有默契在先,他們是真的彼此了解,才會少去許多隔閡,盡管因為他的病情他們依舊走了岔路,但最終他們還是繞了回來,又繼續走到了一起。

“就當我是個孤兒吧,我也作為孤兒活了那麽多年了,可以的話,我們就當那個人不存在。”席鈞奕說。

“好。”謝昱當然都随席鈞奕,他剛剛親了一口不過瘾,又湊過去托着席鈞奕的下巴細細地吻,直把席鈞奕的嘴唇吻的水光潋滟,鮮潤欲滴為止。

“以後你就是我的寶貝,跟誰都沒關系,就是我的。”謝昱親完一個熊抱抱住了席鈞奕說。

“嗯。”席鈞奕将下巴擱在謝昱的肩膀上,伸出雙手回抱住他,承諾道:“只要你要我,那我永遠都是你的。”

然而這個話題的确是禁忌,當晚席鈞奕就做起了噩夢。

“鈞奕!鈞奕!”謝昱打開床頭燈,試圖叫醒席鈞奕,席鈞奕一直在喊“不要,快逃”,謝昱不用猜就知道他又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鈞奕是哭着醒來的,口中還喊着“媽媽”。

謝昱把人按進懷裏不斷安撫,鈞奕哭得又險些喘不過氣來,謝昱一直輕撫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好一會兒鈞奕才從剛剛的情緒中緩過來,他有些怔忡,臉上全是眼淚,氣也沒完全喘勻,還有點抽泣。

“謝昱?”席鈞奕看着謝昱,有些愣愣的。

謝昱心裏“咯噔”一下,覺得鈞奕這個眼神和白天明顯不一樣了。

“是我。”謝昱輕聲回答。

席鈞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謝昱,就好像想這麽看他看一輩子。

“怎麽啦?”

“我好想你。”席鈞奕說完就去親謝昱。

果然,這回醒來的鈞奕又是那個陷入幻覺裏的鈞奕了。

意識清醒的鈞奕從來不會這樣直白,會這樣直白親人的每次都是謝昱。

這樣一想,每次席鈞奕迷糊的時候,才是他毫無防備向自己袒露內心的時候。

“你想我,卻離開我。”謝昱想清楚了這一層,忽然就有一種想引這個鈞奕說點什麽的沖動,于是試探着說了一句。

“我要治病啊,所以不能跟你在一起。”席鈞奕表情糾結地回他。

“為什麽不能,你都生病了,我更應該陪在你身邊了。”

“不是這樣的,我這個病……很難治,我會控制不了自己,會……傷害你。”

“瞎說,你從來沒有傷害過我,鈞奕,你要相信你自己。”

“我沒有嗎?可是我怎麽記得我好像有過。”席鈞奕卻皺眉說。

“如果你指的是把我綁起來那次,那不能算,而且……”謝昱盯着席鈞奕問:“如果你對那次的事有印象,那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給我畫的那些畫,都放哪兒去了?”

這個問題謝昱早就想問了,他後來在那間出租屋裏怎麽都找不到那些畫,他離開的時候儲藏室的門也沒鎖,那麽鈞奕到底把那些畫都藏哪兒去了?那可盡是些他沒穿衣服的畫哎,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有肖像權的!

先前鈞奕意識清醒的時候求婚要緊,謝昱就把這茬給忘了,現在問也是一樣,盡管鈞奕有時候記憶混亂,可是謝昱很确信他被綁的那件事鈞奕沒有忘,如果忘記的話,也不會來瑞典求醫了。

而在瑞典醫院的時候,珀森教授并沒有給鈞奕再用過MECT,反而因為催眠了多次喚回了許多記憶,這就讓謝昱能夠肯定鈞奕就算在處于幻覺的情況下也會記得那些畫的下落。

席鈞奕眨了眨眼,果然回答了謝昱:“在銀行的保險櫃裏,如果我出了事,銀行的工作人員會第一時間聯系你。”

“那你當初到底想用這些畫做什麽?”

“就是……留個紀念。”席鈞奕轉了轉眼珠說。

謝昱可不信,他還記得有些動作都不單純,分明帶有某種明确的暗示,他那時候臉都是紅的,還被勒令不能動,他不由湊近席鈞奕的耳朵,吹氣道:“你不會是用那些畫想着我然後……嗯?”

席鈞奕躲了躲,忽然擡手去摸謝昱的臉。

“你……現在是真的嗎?”他這樣問。

“如果我說我是真的,你怎麽區分?”謝昱反問他。

“我也不知道,我分不清,你有辦法可以幫助我分清嗎?”席鈞奕求助地看着謝昱。

“那你先告訴我,你不喜歡的謝昱是什麽樣的?以後我如果以你喜歡的姿态出現,你就知道我是真的,以你不喜歡的樣子出現,那就是假的。”

席鈞奕想了想說:“我喜歡的謝昱總會對我笑,很會耍賴,也會逗我笑,喜歡談論他的電影,也喜歡我畫的畫。”他這樣說着,注視謝昱:“反過來他如果變得不愛笑了,很沉默,難過和傷心,我就會覺得都是我的緣故讓他變成這樣的。”

謝昱知道席鈞奕在說曾經分手前的自己,那時的他狀态非常不好,就如鈞奕所說的那樣,于是他問:“那,真的謝昱會跟你說‘分手’嗎?”

“會。”席鈞奕回答,說完又有些困擾:“可是假的也會。”

“吶,看來你是傻傻的分不清了,還是我來定吧。”謝昱把人摟在懷裏說:“以後你要記得,會跟你說分手轉身離開不會笑的都是假的謝昱,真正的謝昱會對你笑,也會逗你開心,還會跟你耍賴偷親你,他最喜歡你畫畫專注又認真的樣子,他會跟你一直在一起,哪裏都不去。”謝昱說完,就在席鈞奕臉上偷親了一口。

席鈞奕摸着被謝昱親過的地方,睜大眼睛看眼前這個謝昱:“那這樣的話,你就是真的?”

“對啦!我就是真的!”謝昱對着席鈞奕笑了起來,笑得好看極了。

作者有話說:

這周的五更就到這裏啦,周四淩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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