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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聽完審訊，做完筆錄，一撥人從警察局裏出來之後分道揚镳。

梁昱跟這位二哥一句招呼都沒打，只是問了藍楚要不要跟自己回家住，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後，梁昱點點頭表示了解，看都沒看梁渭一眼，自個兒打了車揚長而去，好像是保持最後的倔強和尊嚴。

梁昱那些個狐朋狗友，今兒晚上也是折騰夠了，現在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萎靡不振，零零散散各自叫了車離開。

剛剛還熱鬧的警察局門口，立馬變得冷冷清清，很快門口就只剩下了梁渭和藍楚兩個人。

梁渭并不跟梁昱一塊回梁家老宅，大四以後他就在外面租了房子，只是偶爾回學校住住。

“學長，我能跟你走嗎？學校宿舍這會肯定關門了。”目送完其他人，藍楚轉頭看向梁渭，一副為難的表情，“樓管老大爺的脾氣你也知道吧，大晚上的我可不想受他罵。”

一提到樓管大爺，梁渭眼角一跳，腦海裏立馬響起那中氣十足的聲音。此前他跟着老師研究項目，經常晚上十二點多回來，每次回來都要被那大爺說上半天，關鍵老人家聲音亮堂，結果好長一段時間，學校都流傳着梁渭夜生活極為豐富的傳說。

“剛剛小昱問你的時候怎麽不跟他走？”眼前這位估計也沒少在這方面吃虧，不過怎麽說藍楚都是跟梁昱關系更近一點，怎麽會抛棄梁昱跟自己走？

“就你弟弟那個爆脾氣……我還是算了吧。”藍楚連連擺手，假裝害怕，又有一絲絲嫌棄。他看着梁渭轉而笑道，“學長比他溫柔多了，跟學長走我放心。”

溫柔？梁渭鮮少從別人嘴裏聽到這樣的評價，倒是新鮮。人家把話說到這份上，梁渭再拒絕也不大說得過去。

這個點路上基本沒什麽車，開出租車的師傅一路飛馳。

梁渭想起前幾天的事，後座上，梁渭問道：“上次入侵我電腦的那個人是你吧。”這句話并不是疑問，只是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谷傑想看看你電腦上的考試名單，我就勉為其難幫了一把。不過還是學長厲害，我那點小把戲實在上不了臺面，這件事确實是我的錯，學長想怎麽罰我，我都認。”藍楚倒是不狡辯，估計知道掩飾也沒多大用，索性大大方方承認。只是後面他聲音故意放低，顯得有點委屈，簡直讓人不忍心再多苛責。

“技術不錯。”梁渭誇了一句。顯然沒準備在這件事上追究，別人能入侵了他的電腦，那憑的也是本事。

梁渭從後視鏡裏捕捉到藍楚嘴角那抹不易察覺的笑，不得不感慨，人長得好看就是占優勢，仿佛不管做了什麽錯事，都能很容易讓人的怒氣化簡為零。

“為了表示歉意，學長想讓我做什麽或者想知道什麽，我一定盡心盡力幫忙，知無不答。”藍楚微微前傾上身，偏頭對梁渭說道。他看向梁渭的眼睛總是流動着光彩，像是欣賞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梁渭沒再說話，至于藍楚說的幫忙，梁渭壓根沒放在心上。按照寒清的說法，想讓藍楚做點什麽事，搞不好還得先伺候他焚香沐浴更衣後，這位少爺才能勉強挪一挪他那尊貴的步伐，有這個時間那多少件事都做完了。

車子在一處地段刁鑽的小區門口停下。藍楚打量了一下周圍，這小區離市中心不遠，卻一點不顯得喧鬧，能在繁華地段辟出這麽一塊淨土，不難想象，房價肯定高得吓人。

梁渭在前，領着藍楚往裏走。大晚上小區燈火通明，小區內有一片月牙形的湖，映着燈光，波光粼粼煞是好看。藍楚觀察着四周，這裏将田園和科技完美結合得很好，每個地方都緊密相連卻又保持着各自的空間，置身于這樣的地方，讓人的心也跟着寧靜下來。

兩人乘電梯上樓，梁渭用指紋開了鎖。

藍楚換了拖鞋進去，好奇地打量着。房子裝修很高級，冷暖色調的合理搭配讓房間顯得幹淨卻不冷清，客廳布局十分雅致，有一種低調的奢華。

藍楚掃了一眼房間的各種擺設……

“學長，這是你的房子啊！”藍楚發出一聲長長的贊嘆，眼睛透露着滿滿的驚訝與驚奇。這房子的裝修，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

“朋友家的房子，他們一家剛好出國去了。”梁渭一邊放鞋一邊随口解釋。

藍楚點點頭，拖了個長長的“哦”字。梁渭說是這麽說，不過藍楚覺得這房子的氣質跟梁渭很搭，說實話真不像別人家的房子，倒像是根據梁渭的要求量身打造。

梁渭帶着他打開一間客房的門，“你睡這間，我在隔壁，床單和被罩都是新的，櫃子裏有幹淨的睡衣。”交代完基本事項，梁渭見藍楚沒什麽不滿，這才回了隔壁自己房間。

洗漱之後，梁渭躺在床上，認真整理着腦海中的信息。這次跟梁昱一塊出去，自然不是什麽兄友弟恭，跟梁昱第一次見面，還是在大哥梁信的葬禮上。那天的雨幕中，兩人撐傘并肩站着，誰都沒有跟誰說話，顯然相互都不感冒。

梁昱臉上說不清是什麽情緒，有點悲傷，又有點冷漠。很多人猜測大哥的死跟他有關，畢竟這件事之後，對誰最有好處自是不必說。梁昱那個小暴脾氣，倒是罕見地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解釋。

梁渭側身，拿起床頭櫃上的全家福，輕輕撫摸着媽媽和哥哥的容顏。

母親剛剛離世那會，是大哥梁信一直陪着他。在梁渭心中，梁信簡直是世界上最棒的哥哥，他好像什麽都懂，什麽都會，像個天才一樣！

小時候，梁信對梁渭極好，十來歲的時候就已經會下廚給梁渭做好吃的，放學的時候會特意繞遠路去幫梁渭買喜歡的糕點，他會理解梁渭的一切神奇腦洞，甚至跟梁渭布置場景一起進行冒險，他很少生氣，從不會覺得梁渭的小脾氣是無理取鬧，仿佛在他心中，弟弟永遠什麽都對。

後來，母親離世，梁渭跟外公走，梁信跟着父親。雖然不在一起生活，但他總會給梁渭寄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會給梁渭打電話聊天到大半夜，說很多很多的話，跟梁渭一起渡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時光。

可是，這樣一個最完美的哥哥，卻在一年前的一場意外中喪生，他的妻子韓雪照因為受不了打擊，留下年僅四歲的女兒獨自出國去了。

一切小小的幸福好像就此畫上終點。

梁渭放下照片，側身看向隔壁的方向。

從今晚的相處來看，梁昱那個混世小魔王對藍楚的态度十分不同，聚會的時候眼神多次瞟向不說話的藍楚，居然隐隐地以他為中心。能讓梁昱心甘情願聽話的人絕對不會簡單。本以為藍楚只是梁昱衆多狐朋狗友之一，真正相處下來，這其中恐怕還有什麽隐情。

梁渭想了想，拿出手機發出一條信息，确實很有必要讓人好好查查這個人。消息剛剛發送完畢，房間的門就被輕輕敲響。

梁渭下床，藍楚踩着拖鞋站在門口不好意思道：“學長，找你借本書。”

藍楚穿了松松垮垮的睡衣，梁渭之前沒注意，這會才發現藍楚的身材有些過分單薄。他後退了一步讓藍楚進來：“都在書架上，你自己随便挑一本吧。”淩晨一點了居然還有精力看書，能考理科狀元也不是沒有原因。

藍楚自然地一腳跨進房間，走到書架前，随手拿出一本外文著作。眼前不着痕跡地把房間掃了一下，視線悄然滑過梁渭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

這是張全家福，上面的梁渭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旁邊站着一個跟他模樣有點相似的大一點的孩子，正是梁氏集團大公子梁信，死于一年前的一次意外。兄弟倆的後面，是梁渭的父親梁落寬和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想必就是梁渭的生母。從他們的笑容來看，當時的生活一定十分美滿。

藍楚突然想起小時候的那個晚上，他們兩個人在火堆旁，藍楚想自己的爸爸媽媽，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家裏的趣事，什麽爸爸扮聖誕老人給他送禮物，媽媽帶他做各種小動物蛋糕送給小朋友，說了半天他才問起梁渭的父母都好不好。梁渭這才微微低下頭，低聲說自己沒有媽媽了，爸爸也不要他。

那是藍楚認識小渭哥哥以來，第一次見他露出那麽沮喪的表情：“為什麽你爸爸不要你？”小小的藍楚還不太明白，怎麽會有爸爸不想要自己的兒子。

“可能因為我還不夠乖吧。”至今想來，梁渭當時的表情都十分讓人心疼。

“你确定選這本？”梁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概剛剛洗漱過的原因，藍楚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藍楚回過神來，一低頭，這才看清自己究竟選了個什麽東西。

嚯！光是書名他就沒看懂，難怪梁渭的語氣那麽奇怪。不過這并不要緊，藍楚一笑：“當然，看不懂的書，才更有助于睡眠。”

得，這是學霸？理科狀元？這句話要是被旁人聽到，尤其那些深夜奮戰成績還不理想的人，藍楚怕是免不了一陣毒打。這人的出現，怕不是故意來讓別人感受到世界的參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