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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周日中午，藍楚約了闫毅見面。

闫毅今年二十八歲，現任刑警大隊隊長，可以說是年少有為，再加上他長得周正，讓人一見就會心生好感。不過要是僅僅憑借這就認為這是個好相處的，那就大錯特錯了。畢竟上任只三個月就抓捕了猖獗十多年犯罪團夥的人，怎麽可能是個善主。

闫毅推開咖啡店的門，一眼瞧見坐在窗邊的藍楚。

闫隊長走路帶風，大大咧咧拉張椅子坐下：“那天在監控裏見到你差點沒把我心髒病吓出來，我說你整天跟梁昱那種人混個什麽勁，還嫌自己麻煩事不夠多嗎？”闫毅把椅子拖了出來一屁股坐下，一上來就是一通指責。

服務員端着托盤，把兩大杯香濃的熱牛奶放到桌上，藍楚說了聲“謝謝”，拿起一包糖誠摯地問闫隊長：“要嗎？”

闫毅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看了看面前那杯在他認知中小孩兒才喝的牛奶，又看看對面的藍楚，想到他那嬌慣的身體，闫毅只好壓着火氣：“胃最近還好吧？”。

藍楚多年來吃飯極不規律，自從小時候被人在飯菜裏下過東西以後就有了陰影，不是信得過的人做的飯藍楚絕不吃一口。藍楚自己又不做飯，有時候一整天都不會吃一點東西，胃病就是從那會落下的，有時候疼起來能直接被擡進醫院。

“我這不好好在你面前嗎？”藍楚讨好地一笑，很有有求于人的自知之明，“資料帶來了嗎？”

“我可警告你啊，這些東西你看看就行，梁家的事你別給摻和。”闫毅看了看周圍，确定沒什麽異常，這才小心翼翼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扔到藍楚面前，“內部機密，別外傳。查這東西還真費了我不少勁，梁渭突然這個節骨眼回來，一開始我也以為是沖着家産，現在看來梁家那點家産這位估計還真看不上。”

藍楚打開，細瞧了一眼，也是一愣。之前想過梁渭外公家裏應該條件不錯，但怎麽也不會料到，他的外公竟然是鎏金的幕後創始人。

鎏金主打高端奢侈品，産業遍布海內外，是全球最有影響力的百大企業之一。但是甚少有人知道，鎏金對外宣稱的創始人不過是一個幌子，幕後一直是這位老爺子主導大權。

當初藍楚跟爺爺去考察千紫壺的項目，爺爺最後遺憾放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便是碰上了這位老爺子。

“從小在那位身邊長大的人不會簡單，我猜梁渭很可能是為了他哥的事回來。既然他回來了，梁家的事你就少管，這位手段未必不比你高明。”

“我知道了。”藍楚了然，點了點頭，“對了，你還記得之前我一直跟你說的那個救過我的哥哥嗎？”

“記得，怎麽了？”闫毅喝了一口牛奶，皺了皺眉又放下，納悶藍楚怎麽突然間說到了這件事，突然間反應過來，驚訝道：“你找到他了？”

藍楚身體前傾，雙臂交叉放在桌上，笑着意味深長，輕輕吐出兩個字：“梁渭。”

闫毅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得，之前所有的話都白說了。

“他既然救過我，我總得還他一次不是？況且，梁信的事是你來這以後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吧，你就真甘心這件事就這麽不明不白的過去？”

“我看就算我不說，你也會想辦法去查。”闫毅認命般妥協。

梁氏集團現在兩個案子。一年前，梁氏集團大公子意外死亡，一個多月前，梁氏集團員工周羽的屍體在郊區一處廢棄工廠被發現。現在還不能斷定這兩者有沒有必然的聯系，這兩人的生活圈子幾乎完全隔離，或者說公司究竟有沒有周羽這號人，梁信都不一定知道。

梁信那事，很多人覺得是梁昱幕後做了手腳，畢竟他出事前最後一個見的，就是這個傳言中多有不合的弟弟。

但這只是別人認為，別人還以為梁昱自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呢，但藍楚知道小昱童年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幸福。父母忙于工作常常無暇顧及他，在家他唯一能親近也想親近的，可能就是那個不管怎麽樣也不會把他當親弟弟的大哥了吧。

之前有次醉酒，梁昱喝多了像個小孩子一樣一直哭：“為什麽我費盡心思讨好他他還是那麽讨厭我？為什麽我那麽努力他就是不正眼看我一眼！我不是他的弟弟，他永遠不可能把我當親弟弟！”

藍楚能感覺到，小昱是真的傷心。

“梁昱看似跟他大哥不合，但其實一直最想得到的就是梁信的認可，所以他殺害梁信的可能性并不大。”藍楚說。

“梁昱是有可能不會，但不代表別人不會，若是有人為了梁昱的前程，也不是沒可能。”闫毅理性分析，所指之人自然不言而喻。

藍楚沒有反駁，他确實算了解梁昱，但對梁家其他人接觸卻少，不了解的人不輕易下結論，這是藍楚多年來的原則。

“對了，周羽這個人我小時候應該見過，這些手藝人大多來自一個地方，你可以讓人好好查查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早就查過了。”闫毅說起來就是一陣頭大，“周羽是孤兒，收養周羽的那位千紫壺大師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不在了？”藍楚驚訝道，“那他那個小孫子呢？”藍楚記得那個叫吳念的小孩，是當時為數不多的肯站在他這邊的小孩。

“這就不知道了。”闫毅關注的重點在周羽身上，其他人沒多細查。

就在這時，藍楚手機上的提示音“叮”地響了一下，藍楚看了眼手機，很好，魚兒出現了。藍楚一笑，起身對闫毅說道：“嚴大隊長日理萬機，我就不打擾你啦！記得結賬。”

藍楚說完不帶留戀地走了出去，闫毅看着桌上的兩杯牛奶，沉默兩秒，差點被心裏蹭蹭蹭竄上來的小火苗炸了。

藍楚今天約闫毅特意選了那個發帖人常出現的區域，非常湊巧，那人居然也在這座城市，發帖時間大多在周六周日中午，而今天恰好周日。

事實證明，藍楚這次賭對了。對方每次上線時間的都不長，藍楚一邊留言拖住發帖那人，一邊給梁渭發消息說自己的位置。

那人的ip是在附近一個網吧裏，網吧裏煙味很重，就算藍楚帶了黑色口罩還是被熏得皺眉。藍楚假裝不經意一個一個快速掃過去，終于在裏面的一個角落裏發現了那人，那人正回帖子，言辭激烈。

【生産千紫壺的原料早就被限制交易了，梁氏集團卻還能源源不斷地銷售，說是存貨，存貨用了這麽多年一直沒完？他們生産的假千紫壺對人體有害，梁氏集團明明知道還不把人命當回事，其心可誅！】

若不是藍楚親自見到，絕對想不到文中分析條理清楚的人會是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那少年穿着校服，臉上有一種病态的白，眼神犀利，臉上透露出憤慨，手速飛快，長長的劉海擋住了一半的眼睛。

藍楚假意坐到少年旁邊隔一個的位置，那少年警惕性很高，見這排有人坐下關機就往外走，那少年腳步很快，藍楚緊随其後出了網吧。突然，那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拔腿就跑！

藍楚立馬跟了上去，別看藍楚平時柔弱，但真要跑起來爆發力十分驚人。那少年顯然缺乏鍛煉，沒幾步就在網吧外的河邊被藍楚一把抓住。

“小子，跟我走一趟吧！”藍楚一笑，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少年一慌，轉身用力一甩，結果自己差點掉進水裏，藍楚趕緊拉了一把，結果那少年一掙紮，直接将藍楚推下了水。

“噗通”一聲，少年顯然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一時間也慌了神。

“藍楚！”後面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少年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高大的男生朝這邊跑來，他心中一慌，轉身就跑。

梁渭順着藍楚的定位一路往這邊趕，剛過來就看到這一幕，來不及多想，梁渭不帶猶豫地直接跳下水去。

……

藍楚全身冰冷，窒息得難受，整個世界都暗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也是這樣冰涼的水，無法呼吸，用力掙紮卻只能不斷地下沉，再下沉。有人拼命地拉他，可是他睜不開眼睛，也無法說話。

“藍楚，藍楚！”有人在大聲喊他的名字，爸爸，媽媽，是你們嗎？好難受。

“藍楚！”水面上，梁渭拖着藍楚，岸上有人趕緊搭了把手把他們拽上來。

藍楚心跳幾乎感覺不到，梁渭把藍楚平放在草地上，手掌平放在他的胸骨下段，右手放在左手背上，有節奏地用力按壓。兩分鐘後，藍楚才總算把水咳了出來，恢複了呼吸。

梁渭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神經都快崩斷了。

藍楚虛弱地睜開眼睛，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見着眼前的人，他好像無比安心，強扯一下嘴角，聲音幾不可聞：“小渭哥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小渭哥哥？好熟悉的稱呼，梁渭突然間想起了那個夏天，那場暴雨，那個小小的黏人的身影，那個叫木木的小孩。

難怪藍楚會知道自己以前的樣子，難怪那天在家裏他會特意提到小時候的事，難怪他會那麽盡力地想要幫忙。

“說起來，那個哥哥對我算有救命之恩，要是能再遇見他，我一定要好好報答。”藍楚當初的話清晰地回蕩在梁渭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