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修）

第23章 （修）

兩人下樓吃了晚飯，再次回到房間休息。千紫村夜色很美，透過窗戶藍楚就能看到外邊的星空，那些星星密密麻麻地閃耀在空中，像一顆顆發光的寶石。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梁渭坐到床上好奇地跟他一塊兒往外看。

“有人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我在想，我爸媽會是哪一顆？”知道自己這話十分幼稚，藍楚不好意思地偏頭一笑。

山裏溫差大，藍楚只開了一小會窗戶手就被凍得冰涼，梁渭把窗戶關上，讓藍楚睡外面的位置，以免離窗戶太近晚上凍感冒。躺下之後梁渭把他的手捂在手心暖了暖，以幫他快速找回一點溫度。

藍楚側身閉着眼睛，半天沒說話，就在梁渭以為他已經睡着的時候，藍楚突然小聲呢喃道：“我是真的想他們了，很想很想。”藍楚将頭埋進梁渭的胸口，擋住了自己不想被別人看見的一切情緒。

梁渭順勢抱了抱他：“睡吧。”

夜裏，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藍楚可能是覺得冷，睡着以後不自覺地想要靠近梁渭更多一點。

梁渭被他弄醒了，而後發現藍楚幾乎和自己貼在一起，懷裏的人似乎還有些不舒服，輕輕動了動，嘴唇擦過梁渭的脖子劃過。梁渭喉頭一緊，被這個意外的吻勾起了生理反應。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別人撩起這樣的反應，很早之前梁渭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但是在生活中沒有遇到一個能讓他産生特別的欲望。梁渭稍稍往後撤了撤，藍楚似乎有些不滿，又靠近了幾分。梁渭嘆了口氣，這一晚注定難眠。

早上，藍楚是被外面的鳥叫聲吵醒的。他困倦地睜開眼睛，昨晚上做夢自己抱着個火爐特別舒服，以至于現在都很回味那種感覺。梁渭不在，藍楚一開始以為他是去廁所，等了半天沒等到人，奇怪，明明還這麽早，梁渭起來幹嘛去了？

藍楚穿好衣服，剛開門，就看到從外面回來的梁渭。梁渭進門跟苗嬸兒打了個招呼，擡頭看見藍楚，邁着大長腿三步兩步上了樓。

“你去哪了？”藍楚還有點困，站在門口又打了個哈欠。

“看日出。”梁渭身上帶着一股涼氣，頭發上還有細小的露珠。

“怎麽不叫我？”

梁渭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埋怨，擡頭無奈地看着他，有些話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難不成跟他說我被你的投懷送抱撩了一身火，出門冷靜冷靜嗎？

藍楚看見他的眼神，理智告訴自己這個問題最好不要深究。

吃早飯的時候，兩人從苗嬸兒的口中得知吳念居然回來了，苗嬸以為他們是想見見小時候的夥伴，也沒多想，怕他們不認路，讓苗山拿了點早餐帶他們過去。

制作坊外門冷冷清清，也不見吳念的身影，門卻沒鎖，苗山叫了幾聲吳念的名字都沒得到回應，直接帶着兩人往裏走。

透過老舊的窗戶，梁渭還能看到裏面擺放着淩亂的制作工具。當年就是在這，那位大師親自教過梁渭幾手。苗山說，這些年這裏幾乎沒什麽人用，只有幾個上了年紀實在走不出去的老人還保留着原始的手法，偶爾來這裏看看。

“這些是……”梁渭詫異地指着架子上的一排排壺問道，那些不是千紫壺，因為顏色質地有明顯不同，乍一看跟普通壺差不多，但是樣式要精致很多。

“都是家裏的老人們閑下來偶爾做的。”苗山說道。

梁渭和藍楚同時相互看了一眼，瞬間明白對方跟自己想到了一塊，這可能是個不錯的機會。

苗山敲了敲裏屋的門，吳念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走了出來，見着梁渭和藍楚也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對方有一天會過來。他接過苗山的早飯，就着一個破舊的制作臺喝了口粥。

明明是還行的早餐，配上他這一頭淩亂的發型和單薄的睡衣，愣是營造出一種悲涼的感覺。

梁渭能猜到吳念為什麽回來，作為千紫壺大師唯一的孫子，吳念肯定覺得自己有責任擔起現在的一切。梁渭知道之前吳念直播賺的那些錢，除了給收養他的那對夫婦，剩下的都分給了村裏的孤寡老人。可是，他一個高中生，回來又能做什麽呢？

“今後有什麽打算？”梁渭問他。

“可能還是會直播。”吳念平靜地說，這是他唯一熟悉又能賺錢的事情，他慢慢嚼着饅頭，頓了一下，“可能也會借着機會給這裏做一下宣傳，我不想千紫壺就這麽被別人遺忘。”這種努力，現在聽起來一定十分可笑。

梁渭和藍楚互看一眼，沒放棄希望就好，沒放棄希望，一切就都還有可能。

“其實千紫壺的制作工藝用在普通壺身上，效果也不差。”藍楚指着旁邊的架子，這些都是最有力的證明。

“做了有什麽用，這些東西費力又賣不出高價，別人又不知道它的價值。”吳念頭都沒擡，以前他不是沒這樣想過。

藍楚說：“如果繼續按照當前這個形勢走下去，千紫壺的技術早晚有一天會消失。其實在我看來，在這個時代，千紫壺的技藝不會因為保密顯得珍貴，但可能會因為公開變得更加難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吳念的手一頓。

梁渭說道：“千紫壺的技術在以前或許足夠珍貴，只是當下這個時代沒有市場一切都是空談。但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把這門手藝作為一種文化宣傳出去，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我見過你們制作千紫壺，那種細致确實很讓人震驚。”

話到這裏，已經很明白了，只是這麽重大的決定對于現在的吳念來說，确實需要時間好好考慮。他跟藍楚互看一眼，離開前還是說道：“如果需要，我可以找專業的人來幫你們，前期也可以做一部分投資。我外公和你爺爺是打小的交情，現在老人家挂念的事情不多，但千紫壺的技術如果真的消失，他肯定也會痛心的吧。”

彼時，吳念還不知道這句話的分量。直到幾年後，他才終于明白，當初擺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一個重要機遇。

兩人出門以後順着小路往前走，上了最近的一座山，梁渭記得以前村裏的小孩子都喜歡在裏面探險，藍楚小時候走丢就是在這座山上。

“是那個屋子嗎？”到半山腰的時候，藍楚突然指着遠處興奮說道，“原來離我們這麽近，小時候就覺得好遠好遠。”

梁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當然記得那個木屋，那個電閃雷鳴雷雨交加的晚上，兩人一度以為再也回不去了。

兩人一塊兒過去，比起當初，小木屋更加破舊，房頂塌了一半，外面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被風一吹，搖搖欲墜。這裏承載了兩人小時候一段難忘的時光，裏面倒是沒什麽東西，現在牆上全是小孩子的塗鴉，顯然這裏已經被新一界“村霸們”征服。

看着那些塗鴉，兩人有樣學樣，很沒素質地拿起地上的磚頭在上面寫上了自己大名。藍楚看着那兩個緊挨的名字，十分滿意。不等他細細欣賞，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電話是梁昱打過來的，昨天梁昱去寝室找不到藍楚，打電話知道了他們的行蹤後，怕千紫村的人對兩人不利，非得過來看看。電話裏梁昱說已經快到了，兩人便一塊出了木屋。

往山下走的時候，藍楚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小昱是不是不知道你外公的事？”如果知道，他就不會認為梁渭是來争奪家産，梁家雖然也有錢，但也只是在地方上，跟蘇家相比，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毫不為過。

“不止他不知道，家裏很多長輩也不知道。”梁渭解釋，“甚至結婚前我爸才知道我外公是誰，我媽一心醉心于考察研究，不喜歡別人總拿家裏的背景說事。他倆又是旅行結婚，很多人還以為我媽家裏條件不好，我媽生前一直沒有聲張這件事，過世以後我爸仍舊尊重她的意願。”

這麽說來，梁昱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一般人跟那樣的大家族有一點點聯系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要是別人知道梁二少爺有那麽強大的背景，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兩人遠遠地看到一輛出租車風塵仆仆地往這邊趕，看來就是那輛車了。

接到梁昱，三個人一塊兒回了苗嬸家。正是午飯的時間，吳念也在，正幫忙從屋裏往外搬凳子。梁昱有陣子沒見吳念了，現在這少年比之前見到的時候還要瘦，想想都千紫壺的事對他打擊不小。

把板凳擺好，吳念走到梁渭身邊：“如果我答應的話，你給我們投資多少錢？”

梁渭在桌上随便寫了一個數字。

梁昱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情況，但還是被那串好幾個零數字狠狠驚住：“你們在說什麽？什麽投資？”

藍楚把事情跟他解釋了一遍，梁昱看梁渭的眼神立馬變了，那麽多錢你說投資就投資啊，你現在的零花錢都是敲詐我的！他轉向吳念：“你還真信他呀。”

“信。”吳念一個字，言簡意赅。

梁昱被噎了一下，他就納悶了，怎麽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那麽相信梁渭，吳念是，藍楚是，還有在家裏老爸也是。

“小時候他跟他外公一塊來這邊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跟我們不一樣。”吳念至今還模糊地記得那位老人家的樣子。

他外公？梁昱一怔。梁渭小時候一直在他外公家住，本來梁昱覺得就是普通人家，沒太放在心上。可是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越發覺得梁渭不太可能是一般家庭教養出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