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搶了劍便賠把刀
搶了劍便賠把刀
我吃着加了冰的水果拼盤,在這炎熱的日子裏感到了舒适的涼意。
今年的秋老虎可真是要命。以往這個時候早就秋高氣爽、秋風飒飒了。
就在前些日子,我那忙碌的晝夜加班的生活終于告了一個段落。
在我等我爹回信的那幾天,本以為可以輕快幾日,沒想到被我嫂子抓着學一些“快及笄的大姑娘應該會的東西。”
我一直以為自己才十三歲!
可是古代是按照虛歲來算的,一般來說一個嬰兒在出生的時候便是一歲,之後每過了一次春節就是又長一歲。
我一點都不稀罕及笄。
及笄禮的存在就是告訴大家,家裏有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年滿十五大家可以來提親了。
這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必要。
學完了我唯一比較感興趣的茶道之後,我就把這件事捅到了我哥面前,果不其然沒有人繼續管我了。我也等到了我爹的回信,他讓我等他回來再開展計劃。
唯一讓我苦惱的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兩個說好了,都跟我說談個戀愛沒什麽,只是要注意保護自己的身體,情到深處呢也別忘記了做防範措施。
我哥甚至還真的如他所言送來了一疊書,有的更注重情節和細節描寫,有的更偏向于科普性質。
還別說,前者這種小黃文還挺好看的,古人也挺會玩,什麽道具Play和地點Play都超級沒有下限。
但科普性質的就不行了。
我聽着那位老婦人的講解,深深感受到了我以前身為老司機的尊嚴受到了挑釁,用現代的話總結一下就是:什麽叫避免體內?考慮過宮外孕的可能麽?什麽叫女子經期期間污穢?那個時間段避免性行為倒是對的……不過原來古人還沒發現安全期麽?
我真的有點想出本科普教材了。
但讓我更無語的是我哥我爹在這件事情上的态度:雖然我覺得這确實也沒什麽可我也不想和他們談論這個問題啊……還有我單純地只是這個年紀只想步驟A和步驟B,沒有步驟C的打算也不代表我避而不談就是害羞啊。
真的是思想龌龊的成年人。
幸運的是我這些天真的清閑下來了,甚至有時間和李由出去下館子。
這是全帝都消費最高的一家飯館了,我還包了個包間,甚至在這裏我能吃到一碗加了冰的水果——現在這個時代,反季節的冰可還是個稀罕玩意。
當然價錢也不便宜就是了。
對我這個長年沒有接觸過物價的人來說,菜單上的價錢也不過是沒什麽感覺的數字,甚至原先還在給國庫算賬,接觸的都是千萬單位的,我甚至感到了“好便宜啊”。
“由先生想吃什麽?”我推了推菜單,“正如我昨日所說,這頓我請,算是謝了先生這些日子的辛勞。”
我吃着水果,看着窗外。
想來我竟然還是第一次這般認真地看着鹹陽的街。
街上車水馬龍,三兩零星的人來來往往,路上都是小販的吆喝聲,挺有煙火氣息的。
“殿下可是滿意?”不知不覺中店小二已經帶着菜單離開了,我撐着頭沒回頭看李由:“當然。果然不愧是天子腳下,這裏遠比前些日子的江南來的熱鬧多了。”
“由倒是在江南才見到的殿下。畢竟殿下一路都沒出過馬車。”
我回過頭,看着這個一臉笑的無辜的家夥,想到我那暈了一路的馬車,有點牙癢癢的。
“是。”我哼了一聲,“我還記得君父賜了你把我中意多日的劍。”
我失去了一把寶劍,于是想要謀求一把能夠被我所用的刀。
我斜着眼看着李由,原本只是想要一把刀,結果方向卻不知不覺有了點偏離。
李由像是無奈地笑了一下。
“殿下可真是記仇。”
“南巡之前公子叫我多照看些殿下,我那時見殿下對着江面丢着石子,心想即使無人照看,殿下獨自也能活得很好。”
“那時起,由便在觀察殿下。”
…………………………欸欸欸?
怎麽突然就開始回憶說怎麽認識了?怎麽突然一下子……感覺要被告白了??
猝不及防之間我有些瑟瑟發抖,我聽着包廂門被敲了敲,迅速地回了一聲“請進”,看着店小二呈上來的菜色舒了口氣。
“先生請。”
我趁着他夾菜的功夫,恍若無事般說道:“說來若不是前幾日嫂子提醒我即将及笄,我倒還沒意識到我已經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齡。婚禮不過是昏禮,只是黃昏之時更容易強取豪奪罷了。”
我擡起眼,看着他。
“兩姓之好至于我又有何用?這世上多是女子憑依男子,我倒是不信,只有按部就班的人生才算是活過。衆人皆願渾渾噩噩我卻偏要與衆不同。終生不婚又有何妨?”
我認真地看着他。
最起碼我應該要讓他知道這一點,我也想知道這個人能夠接受驚世駭俗的事情到哪一步呢?
他先是一怔,之後憋着笑輕聲咳嗽了一下。
“殿下果真如由之所想。殿下不懼流言蜚語,可由卻心懷畏懼。先前殿下說道由同殿下的傳聞……并非只是殿下動了小心思。由亦有私心。”
我放下了筷子,隐隐嗅到了什麽不對勁。
“世間的傳聞,遠比想象中的還會來得惡毒。由有一個妹妹,已經到了通人事之齡。為此,由不再久居家中。”
……我聽懂了他的暗示。
他在說有他們兄|妹|亂|倫的傳聞。
如果說和公主有花邊消息無傷大雅,甚至還能說得上一句“年少風流”,那兄妹之間……毫無疑問只會是醜聞了。
“由雖不才,卻也不願意礙于此而作婚姻。”
這種情況下,最簡單的解決辦法,要麽是把妹妹送回父親家中,要麽是趕緊結婚,要麽就趕緊把妹妹嫁出去。
但聽李由的口氣,他倒一個都不想。
……我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便同我走近?”
他點了點頭。
“由一直在尋思,殿下是個怎樣的人。”他說,“殿下不在意名聲,也并非家父可以随意逼婚的對象,而且……殿下從未尋思過婚姻。”
我把他這句話翻譯了一下。
他不必擔心傷害我,也不必擔心被他爹拉皮條,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會逼他負責。
“雖不是由故意以此開脫……誠以為,殿下也與由是同一處境。陛下的傳聞不算多好,他國餘孽仍在,于是殿下和陛下的傳聞……”
我看着一臉真誠的他。
到了現在,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相信他的真誠。
我扯了扯嘴角:“于是?你想說我們互幫互助?”
我真不覺得他做的事情有多過分。
畢竟我的利益并沒有受到半分的損害,感情上也說不上被玩弄。
唯一的一點惱火,也不過是來自于內心的不甘:這種不甘多上一分,也就是說我對他的喜愛存在一分。
假如不是我看上他了,我一定會很欣賞他。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本應是如此。”他撓了撓臉頰,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來,“若是由不曾被殿下所吸引的話。”
……我瞪着我眼前這個恃美行兇的混蛋。
果然,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是會騙人的。
瞧他這幅濃眉大眼的樣子,現在也會耍心機了。
先是全盤托出他利用我的原因和想法,現在又是這般暧昧不清的暗示。
“由先生不過是仗着我心悅你罷了。”我還真不喜歡藏着掖着,“若是我翻臉不認人,先生以為,又當如何?”
“那由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殿下記仇,又鐵石心腸,由心裏早有衡量。”他朝着我輕笑,“由許是先會給殿下講個故事。若這個故事不夠動人,由又會問殿下需不需要一把刀。”
我的指尖顫了顫。
“殿下雖有寵卻無權。殿下縱有天縱之才,無人可用也就心有餘而力不足。殿下需要一把刀,好刀從不易尋,何況殿下還是女子之身。”
我看着他的笑。
那般胸有成竹,仿佛運籌帷幄之中的志得意滿。
李由一向都是謙遜的謹慎的,但他同時也是驕傲的,要知道他現在不過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又哪來那麽多沉穩?
“殿下何嘗不是這麽想的?明明殿下看來,由搶走了陛下本應給您的劍。原先本是對由怒目而視的殿下,又怎生突然間以禮相待了呢?”
他盡管一口一個“殿下”、“您”和自稱的“由”,這種不過是停留于表面的自謙讓我想要發笑。
我也真的笑了出來。
“那麽,先生因為搶了我的劍,于是就要把自己當做一把刀來賠給我麽?”
他的眼角上挑,眉眼間的意氣風發真是該死的迷人。
長得好看果然就是吃香。
“假使只有這般才能被殿下所需要的話。”
我倒真是不懂了。
我原先以為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雖然懂為人處世卻沒什麽野望;後來我知道他是一個離經叛道的人,認為我有改變世界的能力;可現在,我真看不懂他的小心思了。
他是為何這麽想被我需要呢?戀愛腦麽?說來我又是哪一點能吸引他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李由?”
他笑了。
“我只想看到你理想的未來。”他半跪在我的腳邊,仰着頭望着我,藍色的眼裏亮得仿佛有星光閃爍,漂亮得令人窒息,“為此我将成為您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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