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別叫我尋尋了”
第7章 “別叫我尋尋了”
回到酒店的郭尋不知道陸家父子倆對他的讨論。
他并沒有像對陸承川說的那樣召集團隊聊工作的事,而是獨自呆在自己的房間裏,站在能夠俯瞰平市山景的落地窗前抽煙。
被點燃的香煙在郭尋的指尖燃燒着,猩紅火光忽明忽暗,燃燒時釋放的煙霧散亂在半空中又消失。郭尋的目光靜靜地看着空氣中的某一點,眼神卻沒有聚焦——
就在跟陸承川分開之後,郭尋的心裏突然增添了很多沒有存在意義的孤獨感。這種情緒混雜着工作失意的疲憊感,讓郭尋有些煩躁,也有些坐立難安。
他将自己困在落地窗前,試圖用尼古丁來緩解這份來得莫名的消極情緒。這個程序才進行到一半,衣服包裏的手機振動聲就打斷了郭尋的愣神。
郭尋拿出手機來,發現是他的母親打來的。一種不好的預感讓郭尋蹙了蹙眉,他迅速接通了郭母的電話:“喂,媽?”
“尋尋!你爸爸剛才下樓的時候摔了一跤!”
不祥的預感變成了現實,郭尋扣着手機的尾指動了動,“嚴重嗎?去醫院了沒有?”
“已經在二醫了,醫生說是小腿骨折了,估計得修養好一陣子,你爸還說不讓我告訴你!但我想着今天反正是周末,你要是有空的話來醫院看看?”
“好,我忙完手裏的事情就過來,您照顧好我爸。”郭尋說了兩句安撫郭母的話才挂斷了電話。四周又一次安靜下來,郭尋心裏的情緒又多了擔憂這一項。
他拿着煙又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後,郭尋撥通了助理的電話:“把我的機票改到今天最近的一班。”
“怎麽了,郭總?”
“我家裏出了點事,我得回去看看。”郭尋說着,腦海裏突然閃現過陸承川的俊臉——他答應了陸承川,明天跟他一起吃飯的。
可是郭母擔憂又不安的語氣同樣萦繞在郭尋的耳邊,讓郭尋一點兒都放心不下。
“那我們是一起改到今天嗎?”
郭尋伸手捏了捏發痛的眉心,“不用,你們明天在平市放松一下吧,周一再回公司就可以。”
“好,謝謝郭總。”助理挂斷了電話,郭尋低頭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心裏的思緒紛亂翻滾着,直到助理将電話打進來:“郭總,航班改好了,飛機會在一個半小時後起飛,今晚七點之前您就能到燕市了。”
“好,謝謝。”
電話又一次挂斷,郭尋意識到同樣的錯誤自己居然犯了兩次——他又忘了跟陸承川交換聯系方式。
而酒店距離機場有一段距離,郭尋沒時間懊惱耽誤。他松了松領帶,收拾好行李後去辦理了退房手續。
周末的平市堵起車來跟燕市不相上下,郭尋到達機場的時候距離登機時間也沒差多久了。
在打開飛行模式之前,郭尋在心裏對陸承川說了一聲“對不起”——
如果他們以後還能再見,郭尋會想盡辦法補償陸承川。
如果不能再見,郭尋也會永遠記得這個可愛又特別的陸家太子爺。
行程順利準點結束,郭尋下飛機的第一感覺就是燕市比平市冷一些,晚風吹來涼飕飕的。
他第一時間趕到了郭母說的醫院,進病房就看見郭父被石膏固定着的腳。
郭父看見郭尋後也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問完,郭父就反應過來,他側頭不贊同地看自己的妻子:“不是說了不用告訴兒子嗎?”
郭母懶得理她的丈夫,只是起身走到郭尋的身邊:“尋尋,你看看你爸,這麽大個人了,下個樓都會摔倒!”
郭尋拍了拍郭母的背以示安撫,之後坐到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看郭父腿上的石膏,“嚴重嗎?”
郭父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就摔了一跤而已,這不好好的嗎?瞧給你媽媽吓的!”
“好好的?白天也不知道是誰,在來醫院的路上哭哭喊喊的,一會兒說感覺腿要斷了,一會兒又說想尋尋了!丢死個人!”郭母毫不留情地揭郭父的短。
郭父都被埋汰得老臉一紅:“你...你少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天天抱怨兒子不回家,我這一跤把你兒子摔回來了,你不偷着樂?”
郭母直接上手拍了郭父的手背一把:“呸呸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呢?”
郭尋習慣了他父母這樣叽叽喳喳又溫馨的相處方式,現在見郭父除了腿傷沒什麽大礙之後,心裏松一口氣的同時,也想起了別的問題:“不是有電梯嗎?怎麽會想着走樓梯?”
老夫老妻似乎安靜了一瞬,之後還是郭母先笑着開口:“咳——你爸爸不是想着鍛煉身體嗎?”
郭尋卻意識到了不對:“電梯怎麽了?”
郭父郭母對視一眼,默契地又一次保持沉默。郭尋深深嘆了一口氣:“是不是又心疼那點物業費了?”
“尋尋...其實......”郭母躊躇着欲言又止。
“其實什麽?”郭尋問。
“就是...我跟你爸吧...在你買的那個房子裏住得不習慣......”
“......你們又搬回去了?”
“不不不——搬家太費勁了,我跟你爸就是偶爾回去住那麽幾天...誰知道你爸今兒是怎麽了......”
郭尋不用想都知道,他媽嘴裏的偶爾,大概是經常的意思。
他的心情有些複雜:父母從小就盼着自己将來能出人頭地,郭尋也如他們所願一步一步變好了,結果這對苦日子過慣了的夫妻倆愣是無法适應家裏不再拮據的現狀,就連郭尋給他們置辦了好幾年的新家,他們也不愛住。
“爸媽,我知道你們是心疼錢,但錢不是這麽省的。這房子我買了那麽幾年,你們住不住,物業費我都要交出去。而且我們家老房子這麽多年了,保不準那些老化的建築有什麽安全隐患,你們喜不喜歡住是一回事,安不安全是另一回事。”
“我平時确實工作忙,但我是你們的兒子,你們在我眼裏肯定比工作重要,所以平時有什麽想法或者出了什麽事,你們都該早點告訴我,別讓我擔心,行嗎?”
被教育的夫妻倆面面相觑,臉上也露出了心虛的表情。郭尋不愛給他爹他媽上課,他們的小家雖然并不太富裕,但是郭尋從小到大都是在父母的愛裏長大的。
郭尋希望他的爸爸媽媽都能好好的。
他起身給父母都倒了一杯水,說:“以後安全第一,健康第一,能做到嗎,二位?”
郭母看郭父,郭父揉了揉鼻子:“收到!一切聽小郭領導指示!”
小郭領導忍不住笑,“你呢?汪娟女士?”
郭母也笑:“保證聽尋尋領導安排!”
“那就好,如果新家那邊你們實在住不習慣,我再給你們另外置辦一套房産,你們覺得呢?”
夫妻倆很有默契地直搖頭,郭母率先表态:“要那麽多房子做什麽?一套就夠住了!”
郭父連聲附和:“就是就是!”
郭尋終于滿意了,笑完後突然正了臉色,嚴肅正經地說:“還有一件事,需要兩位積極配合。”
“什麽事?”
“以後別再一口一個‘尋尋’地叫了。”
郭父了然,答應得爽快:“沒問題,乖兒子。”
郭母卻滿臉困惑:“為什麽啊?尋尋多好聽!”
郭尋無奈提醒:“汪娟女士,您的兒子馬上要三十了。”
“三十怎麽了?你就是七老八十歲,在媽眼裏照樣是最帥的寶貝兒子!”
郭尋:“......”
病房裏的氣氛并不沉悶,夜深後郭尋給郭母找了個近的住處,自己則是留在醫院照顧郭父。第二天配合醫生給郭父做了檢查,在醫生的同意下給郭父置辦了電動輪椅,親自送二老回了該去的家。
晚上郭尋陪他們倆吃了頓飯,餐桌上郭母一邊給郭尋夾菜一邊問:“尋尋,最近小恨怎麽不來我們家玩了?”
郭母嘴裏的名字讓郭尋吃飯的動作一頓。他搖了搖頭,說:“他工作也忙,這段時間手裏項目多。”
“原來是這樣。這孩子混出頭也不容易,你這個當大哥的,平時多照顧他點。”
郭尋心裏苦笑——薛恨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能将薛恨照顧得更好的人了,哪兒輪得到他郭尋來照顧?
只可惜這事兒不方便給郭母說,于是郭尋含糊着點頭:“嗯,我會的。”
過了會兒,郭母想起什麽似的,眼前一亮:“對了,小恨談對象了嗎!”
郭尋不動聲色地看郭母一眼:“怎麽突然關心這個?”
“诶——這不是你錢阿姨家裏有個女兒,剛畢業沒兩年,跟小恨年齡相仿,而且性格家世都不錯嗎?”
郭尋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一半實話,“那恐怕要讓錢阿姨失望了,小恨有對象了。”
“真的假的!你不是說他工作很忙嗎?工作忙還有時間談戀愛?”郭母驚訝得眼睛都瞪大了,一邊的郭父也好奇擡頭:“是什麽樣的姑娘啊?漂亮不?人品如何?”
郭尋端起水喝了一口:“他對象是燕市本地的,家世挺好,長相也過得去,跟小恨...挺合适的。”
“這孩子真是悶聲幹大事!”郭母興奮得拍了拍手——
悶聲幹大事的薛恨是郭尋的學弟兼好友。郭尋以前偶爾會帶薛恨來家裏做客,薛恨長得好看不說,每次來都會帶着點禮物,又勤奮又聽話,郭母也盼着這個命運坎坷的小太陽能收獲自己的幸福。
現在聽見郭尋這麽說,郭母也是由衷地為薛恨感到開心。只是開心之餘,郭母的心裏也多了一些對自家兒子的關心:“那你呢,尋尋?”
“……我忙着工作。”郭尋習慣性地用工作來搪塞,郭母現在卻不信了——
“人家小恨工作就不忙了?他還比你小那麽幾歲呢,動作比你這個學長可快多了!”
“媽——”郭尋語氣無奈地喊了一聲。
郭母語重心長:“你別不耐煩,尋尋。媽知道你工作忙,你平時又不來我們這兒,一個人在家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跟你爸肯定放心不下。”
“誰說我一個人在家?茸茸不是也在嗎?”
“你讓茸茸說句人話試試?”
“......您再催我,以後我真不回來聽您念叨了。”
郭父斜睨郭尋一眼,最終選擇站在郭尋這邊:“好了,少說幾句吧!咱們兒子這麽帥,找對象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嗎?”
郭母輕嘆一聲:“行行行,算我催錯了,以後不催了。來兒子,吃菜吃菜!”
吃完飯後郭尋陪着二老看電視,看到一半,他的手機振動了起來。
郭尋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是猜想這個電話會不會是陸承川打過來的——好歹是陸家少爺,真想查個郭尋的電話號碼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麽想着,郭尋原本平靜的心跳突然莫名加快了一些——陸承川是打來質問還是抱怨,又或者兩者都是?無論是哪一種,郭尋都會認真誠懇地給陸承川道歉,并挑一個合适的周末,想辦法去到平市,請陸承川吃飯賠罪。
手機上的來電人名稱打斷了郭尋的設想——不是陸承川,是郭尋的小學弟 ,薛恨。
心底深處那一點淡淡的失落被郭尋自然而然地忽略,他接通電話:“喂,小恨?”
薛恨清冽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學長,下周六你有時間嗎?”
“有,怎麽了?”
“那什麽,就是...我...我和賀欽...哎——你幹嘛?”薛恨支支吾吾的話還沒說完整,手機似乎就被另一個人搶了去。
下一秒,電話裏響起了另一道有些耳熟的磁性嗓音:“下周六是我和薛恨的婚禮,請帖會發你郵箱裏,你記得到場祝福我們,再見。”
“……”郭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電話就被毫不留情地挂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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