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蛇宮
第30章 蛇宮
“孩子, 想獲得力量嗎?”
聲音沙啞,卻很有穿透力,周蘇郁打了個激靈, 腹诽哪個反派的臺詞這麽中二。
“您誰啊?”他對神神叨叨的人最不耐煩。
“獸靈之祖, 魁雯。”
魁雯形似深海巨妖, 黑暗中身體顯現一半,另一半隐沒在濃霧裏面。
周蘇郁只能看到兩條巨爪章魚似的觸須,上面爬滿了銅鏽色的鐵疙瘩,心想這很克蘇魯。
四周是漆黑的,他一掌拍掉試探的觸須,回想起自己被肌肉松弛劑紮了, 應該處于昏厥狀态。
可這裏不是那個地獄, 倒是有點類似地心祭壇。
“這是哪?”
“我的意識空間,這不重要。”魁雯看起來對他很熟悉, “你和阿加雷斯的基因非常契合,老實說, 潛力是前無古人的程度。”
套近乎多少有點圖謀不軌, 周蘇郁冷笑, “謝謝,但我并不覺得這是誇獎。”
魁雯說, “我可以借給你力量。”
“代價是什麽?”
“把你身體的一半借給我, 契約方可成立。”
恐怕是有借無還。
周蘇郁嗤笑一聲, 若無其事地拒絕了它。
好像做了一場悠久的夢, 醒來, 周圍一片漆黑。
周蘇郁扶着太陽穴, 掌心虛握, 碰到滑溜溜的東西, 連忙松開,竟然是一條蛇纏住他的脖頸。
敲了敲腦殼,這才想起自己被張清亮那個老魔頭丢進了蛇宮。
這個被稱作人間地獄的地方并沒有想象中神秘。據說“天使”基地建立在一座百年前的人骨教堂之上,星際戰争令昔日輝煌的教堂變成百年廢墟。總說建在怨氣重的地方的房子會鬧鬼,畢竟恐怖片都是這麽演的。
可周蘇郁完全不害怕,倒是覺得有趣。
殘損的琉璃花窗閃爍着七彩光澤,陽光本可以從縫隙裏洩進來,可偏偏被水泥堵住,大概想營造封閉吓人的環境,叫他們不好受。
不聽話的小孩會被丢進蛇宮長教訓,當年的“三好學生”也難逃例外。
不過他根本不在乎。
蛇宮打造得極像幽閉室,面積不算大。教堂殘磚碎瓦,承重柱東倒西歪,只有三扇琉璃窗完整的。
浮雕上爬滿了蛇,黑紫色的,信子猩紅,不知道哪個星球的遺落物種。有人逼近,就發出瘋狂的嘶嘶聲。
周蘇郁遠遠瞥一眼,腳下也是蛇,都蝸居在雕塑空客裏,他拎起一個破麻袋,蛇傾瀉而出,心想不過如此。
地上有一本破破爛爛的童話故事繪本,撿起來,匍匐上面的蛇嘩啦一下散開。
彈走繪本上的塵土,随便翻了幾頁,便覺得無聊。
童話故事總是甜得發膩,公主與王子的幸福結局完全無法嵌套進現實世界。努力了就會有結果,現在的周蘇郁看來,就像個披着毒糖衣的笑話。
梭巡了所有角落,摳搜半天,再也沒發現什麽新奇玩意兒。
周蘇郁只好捧着繪本,掃開一片空地,坐在第一扇琉璃窗下,借着微弱的光讀起來。
他不常看書,靜下心花費了很長時間。
還有分散注意力的一點,總有蛇撲上來咬他,手背手臂小腿都留下了兩個細小的孔洞。弄得他又疼又癢。
阿加雷斯雪豹強大的自愈功能的緣故,讓他成了移動的血清,毒素對他沒有作用。但蛇咬人的時候挺疼的,針頭紮進去似的,被咬的地方肌肉酸麻。
周蘇郁撸起袖子,将繪本卷成筒狀,怒氣沖沖地站起來,“造反了不是。”
他也是有脾氣的。幽閉空間無限放大感官,他覺得那些毒蛇就像張清亮,都該死。
路過蛇宮時,楚鳴鶴停在琉璃窗前,眯着眼上下打量着。
總覺得裏頭有個張牙舞爪的東西作妖。
那影子手裏拿着棍狀物,拼命擊打什麽東西。
細長的條狀物像蛇,纏着影子的大腿,腰腹和胳膊,然後被拍開,踩在腳底。一只手捏住蛇的頭部,指節突起用力,蛇的身體瘋狂扭曲擺動。四散飄飛的液體,看起來像血。
血腥詭異的畫面在楚鳴鶴腦海裏勾勒出來,令他蹙緊眉。
誰啊,這麽暴力又惡心。
鬼使神差的,手撫上百花玻璃上的光斑,忽然裏面一聲巨響,楚鳴鶴急忙收回手。
只是碰巧經過而已,什麽也沒看到。
但是他又很好奇,于是扣掉一塊碎玻璃,透過孔隙往裏看,做賊似的。
手臂肌肉線條收緊,藍色的血滴下來,襯衫下擺塞進松垮的褲頭,械鬥的過程中弄掉了,露出的一小截腰腹勁瘦有力。
不算溫和的陽光貪婪地吸附着幽閉的空氣,塵埃在他身體周圍流淌。
周蘇郁面容平靜,飛快捏爆一條偷襲的蛇,嫌棄地把手背上的血往牆上擦了擦,然後踩了幾腳,屍體發出塑料玩具壞掉的聲音。
嘴巴嘟嘟囔囔的,“就你們這群渣滓還敢來搞我,信不信一把火把你們全燒了?”
罵罵咧咧好一會兒,終于注意到光線,伸手擋了一下,轉過身朝漏光的地方望過去。
周蘇郁盯着光線,眼仁豎着,“誰啊?”
楚鳴鶴本來凝視着他的背影,沒想到他會開口說話,吓了一大跳。
楚鳴鶴看到了他困惑懵懂的眼睛,但周蘇郁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叢叢屍體在他腳下堆成小山包,楚鳴鶴眼裏,周蘇郁安靜得不像惡鬼,面容蒼白地往這邊眺,深紫色眼珠仿佛把他的陰暗心思全部勾出來。
沒有被發現吧。
裏面的人報了一串陌生名字,“肖诃?顧戚風?季絨?”
楚鳴鶴捂着嘴,很沒出息地蹲下來,躲在斑駁瓦牆下面,心跳莫名加快。
裏面傳來輕笑,“該不會是餘彬禮吧。你還記得我?”
幾分鐘過去,蛇宮內安靜下來。
楚鳴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敢光明正大地回應他。明明是打過照面的人,卻一句話不敢搭。
上次見他是多久了?好像四年前,那時候他被誤診自閉症,被家裏丢到訓練營“治病”,借住在盧希奶奶家,然後遇到了幾個山頂神秘基地裏的小孩,比他大不了幾歲,其中有個印象特別深,總是喜歡聽別人叫他哥哥。除了長得還可以,其他哪裏都叫人看不順眼。
這次他跟着楚璟成一起再次造訪尼比魯星,楚璟成和基地總務談話,于是把他晾在一邊。他沒有地方去,于是在基地裏四處亂轉。以前覺得巍峨恐怖的冰冷建築,仔細一看,原來別有洞天。
“天使”像超聚型學院,基礎設施齊全,用的全是高精尖。他來的時候撞到懸浮球,仔細一看,居然是貓眼監控器。
這裏面的人面色都不太好,年紀跟他差不多大,像得了氲病似的。頭上懸着鍘刀,神經繃得死緊。
聽接派員說,這裏是一個培育和選拔武裝精英的基地,将來都是派遣帝國聯盟司令部的人才,孩子們身價不菲,都是各星球權威家族的子嗣。
具體幹什麽的不知道,小少爺有限的理解範圍內,就是當兵當官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令人心馳神往。
三天後,禁閉期結束。楚鳴鶴又來蹲點,他就是滅不掉那點好奇心,這幾天覺也沒睡好,腦子裏全是那人到底弄什麽名堂。
門打開,有人出來了。是幾個防護服的軍官,周蘇郁跟在他們後面,眯着眼往他這邊看。
楚鳴鶴趕緊縮回花瓶後面,一片枯萎白玫瑰花瓣飄到地上。
他們走後,收拾現場的清潔工抱怨着,“那小子真是活見鬼,怕不是地獄來的,半個房子裏的蛇,啪一下全沒了。”
“都是被掐死的?”
“何止啊,還有被踩死的。”
“哈哈哈,院長這次可撿了個大寶貝,體力強耐力高,不怕黑不怕蛇,逼急了會反咬,難得一見的戰争天才啊。”
“別胡說了,你們沒看到他剛才蹲在門口那眼神,可太吓人了。全身都是藍色的血,還有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眼珠子挖出來,瘆人得緊。”
有人嘆一口氣,“命不好啊。光是看那張臉,就能感覺到煞氣。冷豔冷豔的,是個命短秧子。”
四年前,周蘇郁因為怼教官名震八方。四年後,因為血戰蛇宮再次震驚瞳孔。這次直接驚動了武裝軍團副署長,張清亮接到命令,将周蘇郁送進觀察室,标記重點觀察對象和潛在危險分子,實行長達一周的□□。
中午,送飯的人走了,周蘇郁換了身衣裳,系好褲腰帶,隔着鏡子,向虛掩的門投向一瞥。
“看我這麽久,不進來認識一下?”
沒聽見聲音,周蘇郁徑直走過去,頓了幾秒,突然把門打開。
沒看清那張臉,就脫口而出,“偷偷摸摸的,難不成你喜歡我?”
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楚鳴鶴震驚又羞赧地看着他,手指摳着褲縫線。
在對方怔愣到玩味的注目禮下,拔腿就要落荒而逃。
這副不知所措的羞恥模樣激發了他挑逗的欲望。周蘇郁抓住他的手腕,往身前一帶,楚鳴鶴硬生生被拉到房間裏。
大魔頭右腳把門踹上,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不知為何糾纏在一起的人。
周蘇郁跷着腿,坐在床沿,長腿舒展,姿态極其放松,完全不像完成過一場血腥的殺戮。
楚鳴鶴眼神不知道往哪擱,陰差陽錯地瞥見他腕上的電子鎖。
冷硬鐵環禁锢蒼白手腕,他正發着愣,視線上移,忽然看到細長手指把玩着什麽東西。
怎麽又弄丢了?還偏偏給他撿到?
“我說過了,下次再弄丢,就歸我了。”周蘇郁笑得很邪,“繩子都斷了,你和它沒這個緣分。”
楚鳴鶴道:“胡說。”
周蘇郁道:“那你跟我講講它是什麽呗?你這麽寶貝,一定有什麽特殊功能吧,雖然長得醜。”
拗不過他,楚鳴鶴只好說,“這是一種平安符。我們家族裏每一個小孩出生的時候長輩都會給一個。”
周蘇郁噢一聲,“那怎麽給你弄了只貓啊?護身符不應該威武霸氣才好嗎?”
楚鳴鶴心煩不已,卻不得不繼續解釋,“這是我們家族圖騰,我爸爸說,我出生的時候,守護庭的白貓族剛好也誕下一子……”
周蘇郁是第一個問他這個問題的人,可說了半天沒有回應,他有些惱火,“你還在聽嗎?”
忽然肩膀一重,他下意識往旁邊挪。可是手臂被捉住,死皮賴臉不讓他走。
側過臉,在金屬外壁的照射下,周蘇郁的頭發泛着冷光。他伸手,戳黏在肩膀上的臉頰。
“喂。”
居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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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