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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寫◎

衆朝臣面面相觑，坐在椅子上後知後覺地察到——屁股底下都有股火燒火燎的羞怒。

在上朝時間考試？

完全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慕國大部分官員都還是世代為官、推舉而來，只有少部分官員是寒門子弟、科舉取士後入朝為官。

而，自從為官之後，考試，是多麽遙遠的一個詞彙。

而且這考的是什麽呀？

讓他們批奏折！瘋了吧！

女帝是嫌身為天子手上有了權利燒得慌？哪有帝王将奏疏給臣子看的。

但偏偏慕姝的理由冠冕堂皇，自謙才疏學淺，他們此舉考試乃是為帝王分憂。

從左英奇念完一整封奏疏之後，他們就聽出來了女帝今天這一出，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嫌棄他們奏疏辭章華麗卻不得要領。

害得她看起來太累了。

慕姝已經表現得直白粗暴，分毫沒有掩飾自己嫌棄的意思。

但是他們可是一朝重臣，若是連奏疏都寫得和大白話似的，豈不是丢人現眼？！

哪有這樣的道理的，有哪個帝王會因為臣子奏折寫得長、文采好就嫌棄看起來太累了，還讓臣子來考試提煉重點，以明快簡短、重點突出為要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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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太常寺卿那般的奏折……這人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奇思妙想，在奏折裏寫懷念住持，簡直離譜。

但他們又沒這麽離譜，寫的也都是正事啊！

如果兩千字的奏疏改成十幾個字就結束了，待到後世，他們的奏疏流傳下去被子孫後代甚至是後朝君臣看見，還以為這一批大臣是多麽“才疏學淺”呢。

但女帝确實是滿朝文武推選出來的唯一皇帝人選，大家也都知道慕姝從小讀的書不多，人家提出這個要求似乎也情有可原。

畢竟他們不可能沖上前去直接和女帝說：不行，我們選你當皇帝只是為了讓你當個傀儡吧？

所以你要是不會批奏折就還是讓攝政王代勞吧。

當然，就連攝政王心裏也這麽想。

但這樣的話，卻是萬萬沒有說出來的道理的。

因此，不管怎樣吐槽，衆臣心裏糾結了很久，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每人面前的桌上都擺滿了奏折。

直到第一聲磨墨的聲音響起，終于，還是揭開了這場別開生面的考試的序幕。

慕姝一直沒有催促，她今天甚至頗為悠閑。

從今日收上來的奏折裏挑了幾封，耐着性子開始看，直到衆臣都開始動筆，她眼角餘光輕掃了一眼，才意味不明地從嗓子眼裏瀉出了一絲輕笑。

其實，單獨一個人寫一篇兩千字的奏疏，也不過就是相當于寫了篇論文，叫她去寫，兩千字頂了天了去就寫三個小時。

固然，看兩千字很快，約莫八分鐘的時間可以看完，但再加上她批閱的時間，怎麽着，平均一下事态輕重、需要費神的程度，一封奏折也得在十分鐘以上吧。

而且，有了重要的奏折，她不得把寫這奏折的人和朝中的肱骨大臣叫進宮來議事讨論？

當然，也不是每封奏折都這麽多字。

可是她一個人，一天要批多少奏折啊！當然是能少一點就少一點。

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重點概括的，現代還有一個知名詞彙叫做：新聞越短事越大。

她若是不能穿越回現代，要一直在這大慕當個皇帝，她非常、肯定、絕對不願意每天花上起碼六個小時的時間去批奏折！

加上還要和朝臣議事，她若是有了後宮（咳咳，臆想一下），每天996、007都不足以形容她的辛勞。

當皇帝當的這麽苦逼，人幹事？

而顯然，如今剛開始“考試”的群臣是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的。

只有之前代批過奏折的攝政王、還有幾位內閣大臣稍微知道一點這工作的量。

但是大部分群臣是不知道的，而且他們也沒有那麽大的權限，敢對奏折中的重大事件指手畫腳。

依着慕姝的要求，他們一要寫下自己對奏疏所呈事宜的見解，二要進行“縮寫”。

都不是容易事。

這些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并且習慣了辭藻華麗的大臣，在進行縮寫的工作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該說不說朝中大臣是多麽的文采斐然、才高八鬥。

他們看着看着，就覺得，同僚這麽優美的語句、這麽精辟的詞藻、這麽華麗的如行雲流水甚至想要收藏的見解。

很多句子，都可以删，但又舍不得删。

而對于真正在寫重要事件的奏折，更是覺得确實都很重要啊！

難道對于重要的事件，他們都不需要抒發一些自己的見解嗎？

不需要呈上一些經過他們思考的建議嗎？

正當衆人在心裏吐槽時，，女帝似乎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冷冷的聲音自滿殿的寂靜中響起：“真有呈上重要事宜，朕再強調一遍，就在奏折開頭先把事情給朕簡明扼要地說清楚了，衆愛卿的私人見解便寫在後面，你們要寫多長寫多長，朕會酌情批閱。”

嘻嘻，這樣要不要看就是看她心情了。

這些大臣也不想想，真有什麽重要事情，是一個大臣的奏折就可以解決了的？

不得拿到這紫宸殿上來衆人讨論、集思廣益啊？

這時候再說也不遲啊。

哦，不，一個合格的臣子自然還是要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

但她作為皇帝，自然就有了自由選擇權了。

而再次聽到這樣一番意圖更為明顯、将敷衍之意擺在明面上的話。

群臣：……

還能怎麽樣，繼續考試吧。

這朝前無古人的考試，從天還未亮一直持續到日落西山。

中途，慕姝昨日便通知禦膳房準備的午膳，确實，派上了用場。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最多被分到了二分之一的奏折，居然要考試這麽久！

始作俑者-深藏功與名的慕姝在心裏冷笑，當然了。

又要批，又要縮寫，這麽快結束，你們的效率還是蠻高的呢，大概是急着回家吃飯吧（bushi）。

而考完試的群臣的心态，則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他們從一開始覺得，不是，女帝有病吧？

到了最後，竟然對慕姝有了絲理解與同情。

他們飽讀詩書、都在朝堂混了少說十幾年了，看起這些奏折都這麽費力。

慕姝一個以前養在深宮的公主、從未接觸過，也難怪小姑娘今日巴巴地承認自己才疏學淺。

女帝說自己看得頭疼，不是推辭，是真的啊！

也難怪女帝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了。

他們在考試結束，拿着原始奏折和由其他同僚改寫過的奏折對比——

兩千字以上的奏折幾乎都被控制在了兩百字以內。

一千字以下的奏折，幾乎五十字就能說完了。

還真別說，着實是簡潔清晰、重點突出，看起來高效多了！

就連慕姝都有些詫異，她還以為她這場考試會遭到反對，已經打算一步一步将“簡潔”這兩個大字以後慢慢的、潛移默化地刻進群臣的DNA，卻沒想到，結果還不錯。

果然是代表了一個朝代最高文化水平的一群人。

在明白了她的意思後，沒有抱着敷衍慕姝的精神在“考試”的臣子，幾乎都交出了一張超出她預期的滿意答卷。

真正做到了簡明扼要、重點突出。

而且，短短的字數內，文筆竟也不差，頗有*民日報一語中的、狠辣辛銳的風格。

慕姝非常滿意，自然不吝啬幾句誇獎。

她将腦海中的誇人詞彙搜羅了個遍，半點沒端帝王的架子。

諸如“衆愛卿真是幫了朕的大忙”、“衆愛卿文采斐然讓人欽佩，卻願意為了配合朕的才疏學淺勞神費力，短短幾行字不僅讓朕一目了然還盡顯深厚功底和嚴密邏輯，太厲害了”……

如此這般的話，她源源不斷地說了大概足有五分鐘。

第一次聽到來自帝王的彩虹屁的群臣：……

！！！

受寵若驚。

有幾個大臣已是頭發花白，布了褶皺的面上竟還能浮現出一絲薄紅。

慕姝誇完之後，心滿意足地結束了昨天這批沒看完的奏折。

嗯，今天的效率真高，解決了歷史遺留問題。

那麽，“愛卿們，今日的奏折，還要辛苦大家帶回家，改一改之後，連同明日的再一起給朕吧。”

“辛苦大家了，衆愛卿的勞苦功高、深明大義，朕都記在心裏。”

衆愛卿們：……

“陛下言重了，為陛下分憂乃是臣等分內之事。”

艾瑪，聽了真是心裏美滋滋的。

昨天上朝被怼了心裏郁郁的大臣們今天考試完，得到了春風化雨般的關懷。

開心。

朝臣之中當即就有那抖機靈的出來表示：“陛下想出的這法子真好，臣建議臣等以後就朝着這樣的方向寫奏疏、作文章，科舉取士也可以參照此例。”

他的話一落，群臣心裏暗罵，這慣會拍馬屁的。

這話，似乎有點道理，但總覺得心裏古怪。

那人說完就滿眼亮晶晶地看向慕姝，似乎在表示：我可真是一個為君分憂的好臣子。

誰料女帝聽完就眉頭緊皺，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聲線冷沉：“胡言亂語。”

“朕讓你們這樣寫奏章，是因為朕才疏學淺。”

“科舉取士是要選出最有才華之人，豈能效仿？”

慕姝完全不贊同這樣的做法。

咳咳，作為現代學過語文的任何一個學子，誰的心裏想法不是——

要背誦默寫之時覺得語文書上的這些狗屁文章可真讨厭啊。

但畢業之後在社交媒體上、在沒有了考試壓力後再去看，天吶，語文真是我的白月光、是我的理想淨土，是歲月遺留的珍寶！

科舉考試，入朝為官，文采斐然當然也是重要的考察點呀！

為了讓大慕多多留下能夠讓後人背誦的歲月珍寶，這大臣在說什麽屁話呢！

反正，科考批試卷，又不是她批。

至于縮寫，瞧瞧她的臣子們，等當了官後情勢所需自然而然就會了嘛。

慕姝如是想。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麽麽啾～下章要有人搞事了，咳咳

對了，明天要上榜了，V前随榜，暫時要改為隔日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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