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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行百步者，半九十◎

幽暗的禦花園一角, 月影也是淡淡的。

兩個沉默的人面面相觑。

宋堯并不知道對面同樣沉默的慕姝在想些什麽。

他說出這個“事實”沒有別的原因。

因為在這些天和慕姝的相處中，他不是傻子，慕姝也根本沒想要隐瞞。

很明顯, 出于某種他暫時不知道、慕姝也說了暫時不能告訴他的不知名原因。

對方, 似乎是知道他的未來的。

對他的過去、現在都如數家珍，并比他本人更确信他的未來。

方才他一心想要“激活”自己的第二個金手指, 并沒多想。

但現在冷靜下來，他就反應過來了。

這是他的金手指。

慕姝告訴他的那些臺詞是要讓他說的。

很明顯，在對方的認知裏, 那些臺詞就是“激活”他下雨技能的開關。

說明, 在慕姝的認知裏，那本就是他會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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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邏輯，真是, 該死的, 有道理——個鬼啊！

宋堯現在回想起方才那幾句臺詞仍覺得羞恥, 尤其自己還真的都複述了一遍, 且最後被證實毫無作用。

那些“臺詞”怎麽可能, 是他會說出的話！！！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回憶起那種臺詞的心情, 但是他非常清楚地知道——

如果有人對他說這些話，他一定讓對方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他一定會讓對方後悔！

靠……

這句臺詞，為什麽莫名的也有點方才那些臺詞的那個感覺？

他的面色突然有點驚疑不定。

慕姝不知道龍傲天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理清了前因後果并且想要解釋。

但她非常好心地咽下了自己那個不太“友好”的猜測。

咳咳，作為好朋友。

龍傲天幫了她那麽多，就算龍傲天以後當着她的面說出那些臺詞，她也, 絕對不會嘲笑他的！

因此, 她頗為誠懇地為方才自己的魯莽再次道了歉, 并且良心稍微安定了一點點。

“那以後下雨, 就不用再想起那些事情了。”

“宋堯，你還難過嗎？”

宋堯愣了愣。

他才意識到，方才在院子裏，他放任自己陷入痛苦的回憶，才回想了那般深刻的仇恨、不滿、憤世嫉俗的情緒甚至是自我厭棄……

但剛剛，居然不知不覺已經被他抛在腦後了。

這實在是一個太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要知道在來到大慕之前，他已經深陷在那種情緒中很久了，甚至在被退婚的當日達到了頂峰。

那種情緒就像一個沼澤，難以掙脫。

和他根基有損後怎麽努力也難以聚集靈氣，一般無二。

但現在，慕姝問他，他才反應過來。

哪怕是現在，他好像也沒有特別難過，沒有再像陷入沼澤地一樣無法脫身了。

而是，在想通了慕姝教他那些臺詞的來龍去脈之後，滿腦子都是那種古怪的想要腳趾抓地的羞恥感。

他滿腦子都在想着要怎麽解釋，他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他現在有些不敢确定。

迎着慕姝望向他澄澈明亮卻柔和含了關切的雙眼。

宋堯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垂在身側的指尖不着痕跡地攥緊了些。

他眼神閃了閃，“慕姝，我不難過了。”

是什麽時候不難過呢？

好像是你前面在院子裏，一把拉住我到了屋檐下躲雨的時候。

好像是迎來一個明明潮濕而短暫的擁抱後，那些消極負面惡劣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去的時候。

是知道有人關心他心情的時候。

但這些話，宋堯自己都沒想明白，又似乎有什麽莫名的預感與直覺瘋狂阻止着他說出口。

不過，解釋還是要解釋的。

“慕姝，你剛剛對栀子樹說的那些話，不是我說的。”

“那些話，不是我會說的話。”

他的語氣非常堅定。

等了許久等來這麽一句的慕姝：“……”

行吧，龍傲天還沒成長，不理解自己未來的“王霸”之氣驚天動地。

她看龍傲天的神色是沒什麽不對了，不像方才在有栀子樹的宮殿裏那麽悲痛了。

至于想要證明自己不中二？

何必呢？

以後的龍傲天就會知道說那些臺詞有多得心應手、有多爽了。

嗯，只要他不對着她說，都好說。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慕姝微微笑着，語氣非常友好。

“走了，我們回宮吧，睡覺去了。”

天色是真的很晚了啊。

她明天還要上朝啊！！！

宋堯：“……”

他不是怎樣的人？？？

他只是想說他不會說那樣的話。

慕姝卻認為他就是那樣的人？

但慕姝說完就自顧自往前走了。

這次她心裏放下了負擔，走得毫無壓力，一次都沒回頭。

宋堯總覺得心裏憋着一股氣，但解釋也解釋過了。

慕姝也“相信”了，他總不能抓着人又繞回去。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片被雨水潤濕的草叢。

沉思了幾秒。

終于邁開步子也跟了上去。

“宋堯，你明天醒了和我上朝去嗎？”見龍傲天又追上來了，慕姝随口問道。

“我去上朝給那些官員下雨看？”

“那你就不用寫罪己诏了。”

慕姝擺了擺手：“殺手锏要用在最恰當的時候，給那些朝臣下雨幹什麽，看他們驚掉一地眼球，沒意思。”

或者說，還不夠有意思。

不夠轟動。

因為，她這些日子上朝也不是沒看過。

并且還看多了這些朝臣們上朝時意見相左之人甚至大打出手。

大臣們不知是真的還是演出來的情緒波動，她坐在龍椅上看着，有點像看戲……

但是，她偶爾還要配合着勸幾句，還要拉架，或者訓斥……

顯得，她也有點像唱戲的。

而且是不知道其他唱戲的人拿了什麽劇本的唱戲的。

不過，有宋堯在，就不一樣了。

“我跟你說，看大臣們上朝挺好玩的，尤其是你有讀心術。”

“我早就想知道了，吏部侍郎和兵部郎中到底是什麽關系？”

“兵部郎中長得人高馬大的，感覺人都有兩米高了，吏部侍郎瘦瘦小小的，一個男的，我感覺長得還沒我高。”

“他到底是哪兒來的勇氣每次都去和兵部郎中對罵啊？不害怕嗎？

宋堯，你明天就幫我聽聽吏部侍郎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我覺得他是害怕的，我上次都看見兵部郎中氣得撸袖子，吏部侍郎驚的差點往後退，但他還是哽着脖子站在原地，腿都在抖，嗯，站在兵部郎中的胸口往下十幾公分處，我當時差點沒笑出聲。”

宋堯：“……”

謝邀，有畫面感了。

但是他也才180cm出頭，他決定明天那個有兩米的兵部郎中說話時，他千萬要離得遠一點。

不然，慕姝看了可能覺得他也是一個小矮子。

慕姝繼續說：“還有，明天等大臣們都走後，我決定把陳齊留下來。”

？？？

宋堯想了一會兒，想起來了，是那個心聲吵得人頭痛的禁衛統領：“是要拉攏他嗎？”

慕姝想了想：“我本來是想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去把紫宸殿三腳架上的先帝手谕和信物取下來的，但我今天發現太累了，這樣三更半夜的偷跑出來。”

宋堯：“……你累了嗎？”

慕姝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讨厭運動，走路也很累。”

她以前的人生格言是，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

今天為了龍傲天的金手指，可真是太勤勞了。

“所以我決定讓陳齊自己給我取。不然紫宸殿那麽多三腳架，你現在又沒靈力，我們得一根一根地試到天明啊？”

這當然是誇張了，但确實工程量浩大。

而且這麽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放心讓什麽宮人、侍衛去幫忙。

“明天我直接把大臣們都趕跑，就把陳齊留下來。你也說了宰相和攝政王都試圖拉攏他卻都失敗了，等看見了他單獨和我相處那麽久，我這個誰也不信任的女帝唯獨對禁衛統領青眼相看，這兩人心裏不犯嘀咕才奇怪。”

“而且，原本也不聽我話的禁衛軍突然就能讓我調遣了，陳齊不是我的人，也得是我的人！”

宋堯贊同地點點頭。

但是，“他會變成只能支持你的臣子。”

“是你的人，是，什麽意思？聽起來有點奇怪。”

慕姝：“……”

可真不愧是龍傲天啊。

永遠都跑偏了關注點。

“哪裏奇怪了？你也是我的人！”她回道。

“就是，你是站在我這邊的意思。”

宋堯感覺一瞬間，心跳突然快到了離譜，然後，又平緩落地。

“哦，這樣……”

兩人回玉清宮的路上，因為成功解鎖了金手指，心情非常好，氣氛還算輕松愉快。

老辦法。

她們溜回到出來的那扇窗下。

慕姝沒有扭捏地對着龍傲天說：“裏面有凳子，外面沒有，我先進去，你托我一把。”

宋堯在夜色下的臉瞬間有些發熱，耳根悄悄有點紅。

他微微蹲了身子，動作非常小心克制地圈住了慕姝的腿。

一使勁，就将人往上托舉了起來。

慕姝也配合着使勁往上伸，手撐住了窗檐，就要往裏爬。

她手指抓在窗框上，将頭伸了進去。

然後，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在只有淺淡的月色照耀下，幽幽的雙眼。

“陛下……”不知何時守在了窗戶邊的時莺語氣複雜。

毫不誇張，慕姝的心跳被吓得停了一拍。

很明顯，這是她偷偷溜出去被發現了。

但還好，只是時莺。

宋堯說，時莺和夏柳确實是完完全全對她沒有異心的。

她努力鎮定下來，非常冷靜地伸手朝窗裏打了個招呼：“嗨，時莺。”

？？？

同樣猝不及防聽到這一聲叫的宋堯手一抖。

兩個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出去辦正事、但有些“做賊心虛”的人都手一軟。

慕姝感覺身子在半空晃了一下，手也沒抓穩，當即回頭有些不解地問：“宋堯，你手抖什麽？”

隔着一扇窗，宋堯清晰聽見了時莺的心聲。

【果然，陛下和宋公子是出去月下私會了】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無媒……】

！！！

宋堯感覺一股熱氣直沖腦門。

他被慕姝回頭望來的清泠泠的目光看得一愣，說不出話，手上徹底失了力氣。

慕姝的身子突然失去支撐，她驚叫了一聲，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砸在了龍傲天的身上。

……

暈暈的大腦回過神，慕姝羞惱道：“宋堯！”

“你幹什麽？一個大男人這點力氣都沒有？托個人都不持久！”

宋堯不知又想到了什麽……一張英武的面容，在月色下泛得通紅。

“沒，我……剛剛是意外。”他支吾着想解釋。

就在這時，因為兩人耽誤了時間。

巡邏的侍衛正好繞過西面，聽見了動靜，朝窗戶這邊走了過來，厲聲喝道：“誰！”

慕姝：“……”

宋堯：“……”

哦豁。

被發現了。

慕姝太陽穴抽疼，這就叫，行百步者半九十嗎？

作者有話說：

啊，還沒寫到上朝，下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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