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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姑娘心善，但我活不了了◎

沒有等到景一親自去擄太醫。

方才聽到動靜的禁衛軍動作很快, 使着輕功将太醫扛着一路飛過來了。

正是太醫院院判。

其實是太醫院出來的新規矩，之前和慕姝報備過，但慕姝審批完沒有放在心上。

眼下這皇宮就一位主子, 為了能及時給女帝診脈治病, 在距離玉清宮不遠的一處宮殿，便安排了每天一位太醫值守。

今天正好輪到太醫院院判。

他最先趕了過來, 太醫院的其他太醫還在路上，要更晚一些。

聽到禁衛軍說女帝要召一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院判吓得心狠狠一跳, 但拎着醫藥箱的手極力穩了下來。

不慌, 前日他才給女帝診過脈，尚且身子康健，難不成是中毒了？

他一邊想着, 一邊鎮定心神。

然後, 到了玉清宮門口。

禁衛軍将他放了下來, 院判來不及整理衣襟上的褶皺, 正要一腳邁進去。

突然聽到一聲高亢驚恐的尖叫：“啊！有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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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判跨過門檻的腳步一個趔趄, 差點摔得五體投地。

還是身後的禁衛軍及時扶了他一把, 才沒出什麽事。

聽到時莺這一句刺耳的叫聲，玉清宮外的侍衛和禁衛軍們紛紛心頭一緊，趕忙推門而入，沖了進去。

然後，第一眼看見了蹲在地上，威儀的龍袍都沾上了血跡但人看着似乎沒出什麽事的女帝。

以及地上一團生死不知的血團子。

侍衛們左右張望了下, 刺客？刺客在哪兒呢？

慕姝沒好氣地瞪了剛進來的夏柳一眼。

“什麽刺客？這是楚将軍。”她自顧自地給楚越風安排了身份。

哪怕戰神男主還沒答應為她打仗。

“太醫, 你快來看看！”

院判覺得此時的場景頗有些眼熟, 但他也顧不得想那麽多了。

三兩步上前後, 幾乎是瞬間皺起了眉。

“微臣叩見……”

“行了，別行禮了！”

慕姝看着楚越風的傷勢覺得心都要緊張地跳出來，連忙将太醫扶了起來幾乎是拽到了楚越風身邊。

“太醫你是不是要幫他先把箭拔出來？”

太醫踉跄了幾步，被迫和慕姝一起蹲在了地上。

但他沒有計較，只是搖了搖頭：“需先将箭杆截短。”

楚越風目前最急切需要處理的确實是箭傷。

說着，他手上便使了力氣，将五支箭矢的箭身都截斷後，便往藥箱摸索。

慕姝連忙将方才想到趕緊去取出來的據說大慕一共不過三瓶的最好的金創藥遞給太醫。

這還是之前給龍傲天備下的，但沒有用上。

因為龍傲天主要是傷在丹田肺腑，那些外傷，他身為修真之人，身負至寶倒是恢複地快。

也是因為之前的經歷，太醫已經不會去質疑将最好的藥給“不認識”的人用會不會浪費可惜了。

他沒有猶豫地接過藥後，将金創藥小心地倒了一圈在楚越風的傷口邊。

然後才從藥箱裏取了把小鉗子，猶豫了一下，他擡起頭對慕姝說：“陛下，拔箭過程有些血腥，您背過身去？”

慕姝怔了怔：“沒事，我看着。”

血腥？

她看着楚越風現在的樣子确實夠血腥的。

太醫見她不應便也沒多說，只是在動手前還是解釋了一句：“陛下，這位……楚将軍的箭傷已經深至兩寸多，肋骨、腹部、左腰這幾支或許算不得生命危險，但這支不過離左胸處毫厘的箭矢，臣也不敢保證拔出後，這位楚将軍是否能挺過去。”

慕姝眨了眨眼。

她第一次見到有人受這麽重的傷，猙獰的傷口，血流不止的創面，白骨可見的膝彎小腿。

五支箭矢，重傷到完全失去意識。

她幾乎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時候的楚越風。

是那場被帝王設計，情報洩露，致使數百人被數萬敵軍圍困、腹背受敵的一戰。

但是楚越風憑借着千古難見的軍事天賦、對地形天象算無遺漏的設計掌握，于叢林掩映分散，打出了游擊戰的架勢。

死戰數日之後，聲東擊西、瞞天過海，竟然還制造了巨石裹挾着火折的機關。

将兩萬敵軍盡數殲滅。

只是楚家軍戰至最後，也只剩寥寥十餘人。

在楚越風拼死回到主營，用盡最後的力氣，不顧自己的傷勢，指揮大軍兵分三路。

一路由副将帶領乘勝追擊，一路掩護他往看好的地方轉移陣地，一路喬裝打扮早做埋伏斷敵後路。

可謂兵不厭詐，狡兔三窟。

然後，埋伏和追擊的楚家軍再次凱旋。

唯有掩護着主将的那一路再次引來了敵軍。

楚越風以為是他的親信出了叛徒。

因為，這一次的敵軍竟然完全洞悉他的作戰計劃，機關解法、布陣漏洞。

這路本便是最弱的分支，幾近全軍覆沒。

原著作者明确地說，這是楚越風自十二歲上戰場以來，傷得最重的一次。

更在落入敵軍手中後，整整失去意識近半個月。

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後來在敵國也沒好好養傷，二十出頭的年紀，便落下了僅三十歲之後便開始發作的跟随一生的傷痛後遺症。

便是現在了吧。

慕姝覺得心下酸酸漲漲得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圈都泛了層紅。

然後這層紅意在看見接下來太醫的動作後，更深濃了幾分。

太醫拿着一把形狀奇怪而鋒利的器具，沒有拔箭，竟然“雪上加霜”地在折磨病人！

轉眼之間，便将楚越風左肋骨那根箭矢旁邊的皮肉都搗爛了開。

！！！

“你在幹什麽？”慕姝聲音發顫地問。

太醫的手很穩，聽到女帝的問話動作也沒有分毫停頓。

“陛下，此為追魂箭，箭頭尾端兩部皆有倒刺，若是直接拔出，大量失血，恐怕臣也無力回天。”

“如今只得将箭矢周圍的皮膚搗爛，剖開，再将斷裂的箭矢取出。”

随着他的動作，意識昏迷的少年身子止不住地微微發顫。

方才太醫命宮人端來水與帕子，取了火折為刀面消毒。

宮人順便将楚越風的臉擦拭了幹淨。

露出一張即便閉着眼，但劍眉英挺，五官立體卻不鋒利，透着股俊逸而蓬勃的少年氣息，似乎讓人能夠想象其主人醒來時會有多意氣昂揚的臉。

此時，似乎是感受到尖銳的痛楚，少年的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喉間卻只是發出了一聲低低地悶哼。

慕姝看得心驚肉跳。

“沒有止疼的藥物嗎？”

“沒有麻醉的藥嗎？”

“這麽疼就生生受着？”

她的聲音因為焦急而帶着顫意，聽在周圍人耳裏竟像帶了哭腔一般。

太醫的手沒忍住顫了一下，力道重了幾分。

“你輕一點。”

太醫：“……”

他突然覺得壓力山大。

“陛下，金創藥便有止疼止血的效用。”只是，在這樣的“酷刑”之下，起不到多大用。

至于麻醉？

太醫并沒聽說過這樣的藥物。

其實，中了追魂箭的兵士起碼有七成以上是沒了命的。

但他乃是太醫院的院判，現下又有着最好的藥物，看着女帝那副上心的模樣，他都不敢說。

“陛下，楚将軍心性堅毅，很厲害。”似乎是知道在拔箭，即便将手指都攥出了血，也不似尋常士兵一般會下意識掙紮。

然後，他眼神一瞟！

看見女帝竟然正将這位他從未聽聞的“将軍”的手指輕輕扒開，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塊浸了溫水的帕子塞進楚越風的手裏。

渾然失去意識的少年似乎被驚動，身體不自知地顫了一下。

一把握住了女帝的手，握得極緊。

太醫心下掀起一陣驚濤駭浪，尤其是他看見女帝動了一下手腕，居然沒掙開，就這樣了！

但好歹專業素養過硬，他的手上動作還是沒有疏漏的。

極為冷靜而“殘忍”地進行着拔箭工作。

刀具碾壓傷口、剖開皮肉、再取出箭矢是一個極為精細而漫長的過程，需要萬分仔細而快速。

慕姝聽着血肉被撕扯、割開、箭矢拔出的聲音，配合着眼前這幅畫面。

她覺得……自己可能永遠忘不了了。

這位戰神男主的出場也太慘了……

TM的原著裏的狗皇帝！

如果做過手術的人便會知道，哪怕是打了麻醉，閉上眼，但聽到、感覺到自己的血肉被割開，是一件多麽讓人恐懼的事。

更別提，現在的楚越風，是全然的生生受着。

五箭拔出，慕姝輕輕舒了口氣。

看見楚越風的眼皮微微開阖。

他沒有去看自己的傷口，而是眼神微微一轉，對上了慕姝的視線。

“你是誰？”他的聲音極低極啞，幾乎說一個字便咳出血來，全然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生命危急關頭，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慕姝不好解釋。

便只幹脆地說：“我是救你的人。”

“不許說話，保留體力！”

睜開眼的少年果然如原著描述的一般有雙如烈日朝陽的眸子。

盡管是在以為自己被親信背叛的當下，他的精神肉眼可見地萎靡。

但在打量了慕姝一圈以後，他仍費力地伸手往胸前衣襟探去，“姑娘可否将……”

慕姝一把将他的手拽了回來，“不可。”

她只是一眼就看出了楚越風想做什麽。

對方估摸着是看她衣着環境不是敵國，便想将一封記載了軍情的密信托付給她。

當然，即便她是敵國之人也沒關系，因為密信的暗號只有他和他最信任的心腹知曉。

慕姝斷然拒絕。

她動作輕柔地拿着帕子将小戰神手心的血跡擦拭幹淨，抹上了一層金瘡藥。

語氣卻是截然相反地冷淡：“不要交代後事一樣托付我。”

“你不會死，有什麽想幹的都自己去幹。”

“你的士兵，你的手下，你的家人，都還等着你救。”

開玩笑，生死關頭怎麽能讓病人放心。

哪怕她覺得原著裏楚越風都沒死，沒道理現在死了吧？

楚越風卻沒她預料地被激起氣惱。

他手指縮了縮，碰到慕姝手心的溫度時，反應比被太醫拔出箭矢時還大。

他的語氣頓了頓，艱難地開口：“姑娘心善，但我活不了了……”

慕姝從心裏升起一股氣，“你瞎說……”什麽？

誰知，太醫的聲音同時響起：“陛下，不好！楚将軍傷口的血止不住！”

“最好的金瘡藥對他沒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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