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你們都是男主,而我只是路人甲◎

慕姝回想起自己在楚越風的病床前自演自演、喋喋不休, 美名其曰是為了練習說辭、為了更好地勸戰神男主幫助她的姿态。

傻得夠夠的。

卻沒想到……

她望向病床上此時回避了視線、微垂眼眸的少年,眼神發飄、聲音發顫地問:“楚越風,你全聽到了?”

章霁眼神一閃, 意識到這裏面還有些文章。

他不急不忙地慢慢收着銀針, 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心,動作不要太大, 情緒也不用有太大起伏。”

楚越風的面色漸漸恢複正常,抿了幾口水的唇瓣也濕潤了一層水色。

他的五官是英俊到了逼人的地步,但因為現在也還未及弱冠, 只讓人覺得少年意氣正濃。

但此時聽到慕姝問話……他自然知道對方是想要問些什麽。

他的情緒消沉下去, 唇角勉強勾了勾,像一只落魄的大狗狗:“是的,都聽到了。”

慕姝面色變了又變, 突然回複章霁:“那他不可能情緒沒有起伏。”

聽到了自己誓死效忠的帝王設計陷害他, 聽到了自己重視敬愛的父母、族人因他而被滅門, 聽到未來的自己“大逆不道”到逼宮造反……

嘶, 即便是戰神。

驟然知道自己身為男主“波瀾壯闊”的一生, 也遭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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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無異于信仰颠覆、人生觀遭到沖擊、又被巨大的痛苦與愧疚折磨?

慕姝只是想象了一番, 還未共情,便覺得難以忍受。

但她也悄悄松了口氣。

算了,她的形象傻點就傻點吧,估計對方的全部心神全在自己被劇透的人生上了。

至少,那些話她不用再斟酌語言、想方設法地再說一遍了。

原著裏,楚越風知道真相後, 在敵國誓死不信了一年多。

後來逃回故土, 聽到自己“賣國賊”的名聲, 在看見人去樓空的将軍府邸後, 消沉了半個多月。

原著裏只寫道:

【少年戰神再次出現在人前之時,與所有人記憶裏鮮衣怒馬、飒沓流星的印象相去甚遠。

謝清時眼裏,以往總是閃動着的火苗恍似徹底沉寂了下去,他毫無掙紮地被士兵押解着,跪在金銮殿上,自述陳情,沒有叛國。

直教滿朝文武心裏發酸。

少年戰神英姿勃發、一心報國,并未想過這會是高坐龍椅之上的帝王的一場陰謀算計。

至誠至性。

所有人不自主地為他求情。】

後來,便是冤名昭雪。

從原著的時間線來看,慕姝無法得知楚越風徹底想通、沉寂後生起反心是什麽時候。

但她想到太醫和章霁都說對方此時求生意志薄弱,便覺得又是心酸又是生氣。

“楚越風,你得知了真相卻連改變的勇氣都沒有嗎?”

“在戰場上一往無前、智謀百出的戰神,現在連挽救家人、挽救被你們那個狗皇帝搜刮民脂民膏、水生火熱的民衆的願望都沒有嗎?”

“你從小接受教育,忠君報國。”

“也許沒有人和你說過這句話。國不能改,君不能變?你要效忠君主,便無所謂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誰?”

“為君不仁,為臣又何必要忠?”

“換一個君主,或者,你自己上,不好嗎?”

這在封建社會,實在是一番足夠大逆不道的話。

便連章霁都微微側眸,看向了慕姝。

慕姝頓了頓,捧了杯新的茶盞喝了口水,“章霁,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章霁微微笑着,清雅的面上毫無野心,看起來像個如琢如磨的君子,卻點頭附和道:“有理。”

他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

戰神?

他作為醫仙被召喚,是知道自己這個名頭的含金量有多高的。

而作為戰神被召喚,甚至讓慕姝不惜為了救他再召喚了自己而來……

是有多厲害?

他的指尖隐在袖袍之下,微微動了動。

楚越風擡眼看向兩人,眼底仿佛燃起了一簇微小的火苗,但更多的是困惑。

他英氣的眉微微皺着,似乎還是無法說服自己。

慕姝嘆了口氣,“算了,這些話我之前在你昏迷的時候說過了,都是無用。”

楚越風攥着錦被的指節微微泛出層青色。

眼見面前這個神通廣大到将他拉到另一個世界的女子似乎很是失望,拂袖就要離開的樣子。

他伸出手,拽住了慕姝的衣袍。

慕姝只是打算站起身将茶盞放回原地,卻感受到一股阻力。

她有些驚訝地垂眸望去。

楚越風望向她,聲音仍有些艱澀,卻一字一頓道:“有用的。”

“沒有沒用。”

慕姝心下便驀然泛起一陣酸軟。

這是一個十二歲,在一個現代社會中學生還沒從小學畢業的年紀,就在戰場上厮殺的少年。

對方如今,也不過十八歲,現代的高中生。

別說高中生了,現代的大學生,未進入社會,都被稱為在象牙塔中,“清澈而愚蠢”。

只是,她以為楚越風是男主。

便該比常人厲害。

厲害千百倍。

但是,未免太過苛求。

慕姝眼神柔和了幾分,輕聲問:“那你不想死了吧?”

“章霁再告訴我你求生意志薄弱,我就把你送回去,讓你自己再經歷一遍那些糟心事後大徹大悟。”

楚越風:“……”

那些糟心事,具體指的是落入敵軍手中一年多,回到趙國被污蔑叛國、滿門被滅,他還雙腿殘疾的話……

還是算了吧。

只是,聽到慕姝這麽說,他突然想起對方在他昏迷時與他說的,“你是我最喜歡的戰神男主。”

他覺得自己的面頰有些發燙。

對上身着龍袍、面色同樣清冷出塵,周身氣質仿若空谷幽蘭卻讓人凜然不敢冒犯的少女關切的眼神。

對方與章霁坐在一處,倒顯得十分相配。

鬼使神差的,他的關注點錯亂了一瞬。

“慕姝,他是你最喜歡的男主嗎?”

對方是被專門召喚而來救他的,應該不是吧?

再次聽到一個新詞。

哪怕是與“最喜歡”這樣的字眼聯系在一起。

章霁仍毫不避諱地将目光轉向了慕姝,等待回答。

慕姝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自言自語”的那一堆話中,還包含了這樣的信息。

她似乎是曾經說過,你是我最喜歡的戰神男主這種話?

對上兩雙不明意味的視線,她在心裏斟酌了一番。

回道:“章霁是我最喜歡的醫仙男主。”

咳咳,其實兩個男主比起來,單論原著,她肯定更喜歡小戰神。

但是,誰讓同樣被她召喚而來。

小戰神讓她操碎了心,而醫仙出乎意料地帥、簡直是顏狗盛宴,而且還幫了她忙呢。

章霁很大方地點了點頭:“承蒙喜愛。”

慕姝:“……”

是時候,将事情都解釋清楚了。

她将茶盞放好,搬了把椅子在床頭坐下。

“你們看過話本嗎?”

誰知道兩個男主都搖了搖頭。

慕姝:“就算沒看過,應該也聽說過?”

她停頓了下,看見兩人都點了點頭,才繼續道:“好,話本中都有主角,比如古代話本中最常見的書生和小姐的愛情故事。

那麽,在這樣的話本中,書生是男主,小姐便是女主,可以理解嗎?”

這句話說完,她沉默的時間更久。

因為,兩個男主顯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章霁眼神說不出的複雜:“你的意思,我是話本中的人物?”

“我的一切,都是被設定好的?”

慕姝看了他一眼,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并不這麽認為。”

“你就是你,難道你的行動、思想都是假的?章霁,楚越風,你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們的命運可以改變。”

“在你們之前,應該有一位男主被我召喚而來,已經改變了命運的軌跡。”她透露道。

楚越風眼神有些迷茫,“莊周夢蝶麽?”

慕姝等待兩個人靜靜消化這個爆炸的消息。

“也說不定是,有人根據你們的事跡編寫了書籍,恰好被我看到了呢?”

好在,作為一個小世界的中心,男主都是人中龍鳳,接受能力極高。

不知兩人是徹底接受了還是暫且放下。

章霁很快反應過來,清雅的面色在瞬間,顯出了十分的淩厲:“所以,你的回報是要告訴我的命運嗎?”

慕姝點了點頭:“你應該想知道的。”

楚越風作為戰神男主的一生,幾乎都被她之前“自言自語”給透露完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他此時也不由望向了章霁。

能作為男主,經歷定然不簡單。

他總覺得,也許對方的經歷更曲折離奇,他說不定能得到一點安慰與啓發?

有許多人堅信人定勝天,不想知道自己的命運。

其實章霁也是這樣的人。

但他無比想要知道,他從六歲之後便在追尋的真相,他這一生到現在都在為之奔波想要報仇雪恨的敵人。

“請姑娘解惑。”

難怪,面前這女子如此自信而坦然,覺得給得起回報。

這确實是他無法拒絕、甚至願意為之付出無數代價的誘惑。

慕姝定了定神,忍不住先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對你的小師妹心有好感,只等待報仇之後便向她表明心意?”

“但是她身邊的青年才俊太多,你很苦惱?”

章霁愣了愣:“我沒有。”

慕姝了然:“我懂,原著裏的你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心意的。”

???

章霁眼眸眯了眯,突然對這個真相有些懷疑。

他自己怎麽不知道,他對小師妹抱有男女之間的好感?

不過是同門情誼,因為對方屢次深陷各種桃花情債,阻撓他尋找真相的腳步。

他甚至最近有些厭煩。

慕姝斬釘截鐵地道:“反正你後面就會被修羅場刺激到,徹底認清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對小師妹的感情已經不比複仇分量更輕了。”

“之後的你會為情所傷,我可以先告訴你,怎麽追求小師妹。”

楚越風聽得津津有味,一雙消沉的眸子都起了幾分神采:“你不是他的小師妹,你怎麽知道?”

慕姝:“很簡單,因為小師妹也喜歡他,只要他開口,兩個人就能在一起了。”

章霁:“……”

“那這麽簡單,他們都沒在一起?”

慕姝:“對,因為兩個人都是啞巴。”

噗。

章霁摩挲了一下指尖,叫人看不清他心底想法。

慕姝頓了頓,語氣轉折道:“說完甜的,給你說點虐的。”

“章霁,你家被滅門的真兇,就是小師妹的父母……但小師妹是不知情的,你不要遷怒。”

楚越風悚然一驚。

聽到前半句話,他還在心裏唏噓。

居然又是一個被滅門的。

而且他被召喚前,楚家還好好的。

這位仁兄是自小被滅門,這麽多年背負了血海深仇?

等他聽完後半句……

嗯?

血海深仇的敵人是心上人的父母?

慕姝說得對……不要遷怒。

不要遷怒就很難了。

可,這還能在一起嗎?

慕姝看着章霁失去笑意的臉。

默默将原著劇情詳細地說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原著最後章霁黑化毒盡天下蒼生的結局。

現在的醫仙還是一個好醫仙,她不能給對方種下黑化的種子。

她覺得,這個真相……實在是,令人難以承受。

“章霁,你就在我大慕好好平靜一段時間。”

“冷靜下來後,等你想好怎麽解決了,再回去好不好?”

章霁沒有回話。

慕姝頓了頓。

其實,她覺得,自己也很慘。

“你們都是男主。”

“而我只是個路人甲。”

正在這時,宮外傳來蘇安順的聲音。

“陛下,宰相與六部尚書求見。”

朝中大官都來了。

又發生了什麽事?

慕姝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們好好休息。”

“路人甲來活了。”

作者有話說:

哇哦,今天終于準時發了……

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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