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留遺憾

第028章 不留遺憾

很少聽到程峋這樣頂嘴, 劉桂華不禁愣了，好半天才回過勁兒來，轉身洗菜說：“上次你這樣頂嘴, 還是你姐姐走的那年……”

“媽。”

随即劉桂華便止住了聲音。

廚房裏的氣氛變得低沉, 最後是程峋打破了沉寂。

“媽, 你知道我姐最遺憾的事是什麽嗎？”

劉桂華背着身子，許久都沒有再開口。

在程峋二十歲那年, 程岚二十五歲。

那一年，程岚愛上了一個父母不認可的男人，長達幾年的争吵反抗，最終程岚選擇了私奔。

可程岚私奔的愛情永遠停在了離家幾百公裏的高速路上。

不明原因的車輛失控, 撞上護欄，油箱爆炸……

一死一傷。

“馮森孩子十歲了。”

馮森, 那個讓程岚死心塌地私奔的男人。十二年前的車禍, 馮森是活下來的那一個。

程峋最後一次見馮森，是在馮森的婚禮上。

那天是姐姐去世整整一年的日子, 程峋喝的爛醉，闖進新郎休息室, 把即将上臺的馮森狠狠揍了一頓。

那天, 馮森沒有一句怨言，甚至攔着所有伴郎不準幫他還手。

自那之後，程峋再也沒見過馮森。

***

傍晚時分，周雅随着父母來到程家。

不論劉桂華如何遞話，程峋都沒有給予反應, 忙進忙出,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态度。

收拾好餐桌，程峋借口基地有事, 拿着車鑰匙就出了家門。

驅車來到家附近的碼頭，程峋沒有下車，望着夜色籠罩的碼頭，聽着鐵鏈被海水蕩起撞上石墩的響聲。

程岚決定私奔的前一天，站在這個碼頭和程峋通電話。

電話裏，程岚說了很多叮囑的話，程峋單純的以為又是和父母起了争執，卻不曾想那是最後一次通話。

每當程峋一蹶不振時，他都會開車到這個碼頭，一待就是半天。

但他不會下車，只是停在那裏，降下車窗，聽着一成不變的海浪聲，聞着碼頭獨有的潮濕味道，像是和姐姐程岚跨時空的對望，又像是與年少時的自己和解。

……

車子剛開進南銘公館，程峋就看到中控屏幕上就顯示着岑尤佳的名字。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禁僵住，直到把車子停穩，這才沉着氣按下了接聽鍵。

下一秒，岑尤佳的聲音在車內音響裏傳來。

電話那頭，岑尤佳沒等他開口，便着急的問：“你回來了嗎？”

程峋有些啞聲：“太晚了，今天就不回去了。”

岑尤佳蹙眉：“還不到九點半。”

是啊，還不到九點半，她就耐不住性子了。

程峋握着方向盤的手松了松，目光落在她的名字上，故意說：“我喝了酒，今天不方便開車回去。”

岑尤佳知道他在說謊。

即便不是在說謊，專挑在今天喝酒，那就是擺明不想回岑家過夜。

“程峋，我就問你這一次，”岑尤佳緊握着手機，壓低聲音：“你到底幫不幫我？”

說完又補了一句：“JDC大賽要求所有設計師九點準時到場，我不能遲到。”

這樣的國際賽事，向來有着最嚴格的比賽規則，她不能遲到，也絕不會遲到。

這也是程峋早就知道的，可岑正毅已經明确告知‘不希望’他幫岑尤佳繼續參賽，尤其是在剛受傷的節骨眼上。

岑尤佳難得如此有耐心，拿着手機安靜等着他開口。

突然間，電話被挂斷。

岑尤佳愣了，反複确認着。

程峋竟然挂她電話！

岑尤佳沒好氣的把手機扔到腿間的毯子上，吃力的轉動輪椅，卻在拐角看到沈言博。

“尤佳，或許我能幫你。”

……

與此同時，劉桂華正站在車旁敲車窗，程峋莫名緊張了一下，誤碰到挂斷鍵。

程峋微微蹙眉，将車子熄火後走下車。

劉桂華一臉猜疑的問：“剛才在和誰講電話？是不是岑小姐？”

程峋也不想隐瞞，點頭說：“是。”

可腳下還沒邁出兩步，就聽到劉桂華厲聲說道：“程峋！你和岑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聲，程峋緊眉，故作淡定的轉身：“媽，您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不如你給媽說清楚，你到底為什麽要去保護岑小姐？！”

顯然，劉桂華有着諸多不滿。

程峋表情淡定的說着：“我和您解釋過了。”

“你說飛行基地需要擴展人脈，岑先生有權有勢能提供幫助……”劉桂華走到程峋面前，不由得壓低聲音：“但你沒說你對岑小姐有想法！”

出人意料的，程峋沒有反駁。

“你走之後，小雅告訴我們你心裏有人，說什麽你們只能做朋友，要不是我再三追問，我都想不到你是對岑小姐……”

今晚他不顧及周叔叔一家的情面，提前離席，想必周雅已經用她的方式解釋了這一切。

程峋不再解釋，轉身開門進去。

程玮早已在客廳等候多時，看到程峋回來，直接把将手中的報紙摔在茶幾上。

“你給我站住！”

頓時，客廳裏的氣氛凝結住。

“明天開始，你把這個保镖的事給我推掉！”

程峋沉下臉，徑直朝房間走去。

見狀，劉桂華連忙上前拉住他：“程峋，我和你爸只想你找個合适的伴侶早點成家，你現在把飛行基地的工作扔到一旁，跑去保護那個大小姐，還住到人家裏去……你向來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程峋皺眉，知道這事沒瞞住。

程玮背着手黑臉說：“我看他就是看上岑家的勢力，想要一步登天！”

“随便你們怎麽想。”

說罷，程峋就進了房間。

聽到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劉桂華詫異程峋今晚的變化。

“看看他現在成什麽樣子！”程玮在客廳訓斥着，“今天晚上老周話裏話外都帶着氣，我這老臉都沒地方放！”

劉桂華走到沙發旁坐下，念叨說：“就當和老周他們沒緣分吧。”

“我看這都是你慣的！就像程岚當初那樣，全是自己的主意——”

“程玮！”

一時之間，客廳像是關了閘似的，瞬間沒了生氣。

半響後，劉桂華轉過頭，臉頰早已被淚水浸濕：“程峋這孩子向來有主見，我不再管了，你也不準管。”

今天程峋提起程岚的遺憾，猶如敲響劉桂華內心的警鐘。

十二年前失去女兒的痛苦，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

岑尤佳早早就起來了，特意化了精致的妝容，穿上無袖長裙，打扮的像是準備好出門約會一樣。

時針指向七點半，岑尤佳心不在焉的吃着面前的早餐，餘光時刻留意着一旁落地窗外的動态。

一旁，岑正毅一邊看着財經新聞，一邊注意着岑尤佳一舉一動。

“約了言博去哪裏？”

突然的提問，使得岑尤佳怔住，手裏端着的牛奶差點兒灑出來。

“看電影。”岑尤佳低頭說着。

“這麽早電影院開門嗎？”

“九點看第一場，人少一點。”

岑正毅端起茶，又問：“看哪一部？”

岑尤佳不禁凝眉，就知道她老爸沒那麽好糊弄，還好她早有準備。

“一部愛情文藝片，叫什麽愛情荒漠，”岑尤佳喝了一大口牛奶，故意問：“爸，你不是要我和沈言博多出去嗎？怎麽現在又問東問西的？”

岑正毅放下茶杯，不緊不慢的說着：“你到底是去約會，還是想去大賽現場？”

知子莫若父。

盡管岑尤佳很是心虛，但還是保持着淡定：“爸，昨晚你不是聽到了嗎？”

昨晚她不得已求助了沈言博，兩人短暫計劃之後，便在他們離開時演了一出戲。

兩人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高調牽手。

「尤佳，那我們說好了，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好，我等你。」

最後，沈言博彎腰抱了她一下，雖然這事臨時加戲，但岑尤佳還是強撐着笑臉沒推開他。

畢竟眼下能帶她去比賽現場的，只有沈言博了。

……

看到沈言博的車開進岑家老宅，岑尤佳趕忙放下手裏的牛奶，示意王阿姨推自己出去。

岑正毅沒有着急起身，招手叫來李管家低語幾句。

随即，李管家快步走了出去。

等沈言博從車上下來時，岑尤佳便看到十幾個保镖已經整裝待發了，光是保镖坐的車就有四五輛。

“爸，都說了我們是去約會，你派這麽多人幹嘛？”岑尤佳擺出一副很掃興的樣子。

岑正毅來到門口，颔首說：“你不用管他們，踏實約會看電影。”

“爸！”

這時，沈言博走過來，笑着說：“岑叔早。”

“早，”岑正毅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要照顧好尤佳。”

“岑叔，您放心好了。”

岑尤佳任由沈言博扶上副駕駛座，看着保镖把輪椅折疊收起放在後備箱，心裏不禁打起鼓來。

車子後排跟坐了兩個保镖，等車子開出岑家，岑尤佳這才故作随意的問：“程峋還沒回來嗎？”

其中一個保镖立刻回答說：“我們已經告知程先生今天岑小姐的行程，程先生應該會在電影院和我們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