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浴缸裏的水放滿了,夏槐躺進浴缸裏舒舒服服地享受溫水的簇擁。
尹舜站在鏡子前遲緩地脫身上的衣服,眼睛望着霧氣朦胧的鏡子內,夏槐浮在水面上的半截身體。
夏槐兩條腿上拱,上半個身子沉進水裏,讓水淹過他的頭頂,水面呼嚕呼嚕冒出一串泡。半分鐘後,他嘩地一聲從浴缸裏冒出來,深呼吸一口狹窄浴室裏氤氲的水汽,以及空氣中充斥着的,春天即将來臨前的濕氣。
夏槐抹掉臉上的水,見尹舜脫衣動作僵硬遲緩,還不打算進浴缸,便輕輕笑道:“怎麽?你還不好意思起來了?”
“……”尹舜一陣無語,脫掉最後一條內褲後,轉身朝浴缸走來。
尹舜課餘時間經常運動,身材鍛煉得相當不錯。胸膛精壯,六塊顯形的腹肌,兩道人魚線。
看見他小腹以下的部位,夏槐雙眼微瞪,吃了不小的驚,這小子,發育得真他娘的好。
夏槐摸了摸自己的平坦的腹部,再低頭一看水面放大後都比不上尹舜的那個部位,一時竟慚愧得想再把臉埋水裏。
浴缸不大,倆人一起屈膝坐裏面有點擠,好在天冷,擠着還能熱乎點。
夏槐擠了一灘洗發露在頭上,兩只手在頭發上一通亂抓,抓出一頭泡沫。可這泡沫就集中在頭頂,後腦勺還幹淨着。
“你後面沒抹到。”尹舜幫夏槐把後腦勺的頭發也抹上泡沫。
夏槐說了聲“謝謝”,又笑嘻嘻道:“好人做到底,你也幫我背上擦一下沐浴露呗。”
緩了兩秒,尹舜說:“好。”
沐浴露放在夏槐前面的架子上,尹舜單伸手夠不着,得往前靠近一點。這一靠近,跟夏槐就挨得更貼了,尹舜雙手不得不放在夏槐身子兩側。餘光瞥見鏡子中的他們,形态猶如兩只共浴的鴛鴦,尹舜的手在空中滞了一下,才伸出去把那沐浴露拿到。
“待會還得去洗那個院子,洗完估計又得一身汗。早不停水晚不停水,偏偏選在這種時候停水。還有房東大叔也是,我都在下面忙活這麽長時間了,拖這麽晚才來說。”夏槐兀自講起話,尹舜沒給他任何回應。夾在夏槐這些言語中的,有尹舜深重的呼吸聲。
尹舜在手上擠了一些沐浴露,搓出泡沫,将白白的泡沫一下一下地抹在夏槐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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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槐的皮膚光滑且軟,摸起來很舒服,腰也很細,腰腹沒有一點贅肉,經常在外捉賊,身上想有點多餘的脂肪興許也不現實。
尹舜的手順着夏槐的背慢慢擦下去,将他的每一塊脊椎都摸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覺手沒入水裏,愈摸愈下。
夏槐驀然一縮,受到什麽刺激似地哈哈大笑,躲閃開來:“哪有你這樣抹的?癢死了。”
尹舜手在水中僵滞少頃,才再拿出水面。
在浴缸裏洗掉泡泡後,夏槐起身走出浴缸,捧起原先準備好的一盆幹淨的水,對着自己的頭淋下去。
橘黃的燈光昏暗得暧昧,燈下,渾身濕漉漉赤條條的夏槐像一尾魚,讓人看了禁不住想用雙手去捕撈,卻又怕到頭來這尾魚沒撈住,反而被驚跑了。
“你洗好了沒?這還有一盆幹淨的水,洗好了出來拿這盆水淋一下。”夏槐光着身子正對着尹舜問。
尹舜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一會兒,随後移開視線,答道:“你先出去吧,我還沒洗好。”
“那好吧。別泡太久了,泡久了對身體不好。”夏槐擦幹淨身子後,換好衣服出去了。
待門關上,尹舜才重重地吸了口氣,他看着自己那充血的東西,低聲罵道:“草……”它竟然還站得這麽筆挺!
夏槐再次接觸到蘇小寒的案子,是婁京叫他一起出去吃夜宵的時候。
夜晚七點半,婁京正好查完譚啓明的老底,才跟老婆吵過架,不想回家,連打五通電話硬是把夏槐拉出來陪他喝酒吃宵夜。
臨海的這條小吃街在夜晚是最熱鬧的時候,不管哪個階層的人,每逢周六晚上,都會叫上幾個朋友,來這條十裏飄香的小吃街,找個攤子坐下,點上幾盤生猛海鮮和幾箱啤酒,一喝喝到大半夜。
婁京拉夏槐來這條小吃街,夏槐心想完蛋,婁京這是要拉他喝酒喝到大半夜的意思。他這個接苦水的缸子,今夜少說要接婁京半噸苦水。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沒讓婁京得到這個機會。
找到一個攤子坐下沒多久,夏槐看見前面隔着兩個桌子的座位坐着一男一女,女的面善,見過幾次,男的他熟到不行。
夏槐戳了戳婁京的胳膊說:“看,那不是咱們易隊嗎?他旁邊那個女的……”
婁京循着夏槐的視線望去,眯眼看了一會兒,說:“方晴方檢察官,咱們易隊的老朋友。怎麽在這裏碰上他們了呢?”
倆人覺得該上去打聲招呼,一同起身朝易清決和方晴的方向走去。
離得遠遠的,夏槐便聽見方晴在跟易清決說:“你們目前收集到的這些證據全是主觀證據,沒有一個确切的客觀證據。僅靠主觀證據來起訴譚啓明,不是不行,但是敗訴的幾率很大。”
易清決還沒回應,這時婁京就過來打斷了他們:“易隊、方檢,真巧啊。”
“你們也在這裏?來,一起坐。”易清決招呼婁京和夏槐坐下,招呼完了才想起問方晴,“不介意吧?”
“都是認識的,介意什麽。”方晴覺得易清決問得多餘。
夏槐只見過方晴兩三次面,他跟這個成熟端莊的女人并不熟。入座後,他朝方晴點點頭,沒說其他話。
婁京顯得大方得多,一坐下就有話講:“我剛剛聽你們在聊譚啓明那案子?”
易清決說:“嗯。怎麽,你有新線索?”
“線索倒是沒有,但是有新的發現。”婁京四處望了望,湊過身子,壓低嗓音道,“我調查到譚啓明患有艾滋,這個事情只有他的個人主治醫生和他前妻知道。我就想問問,當初蘇小寒去體檢,驗血了沒?”
聽見這個消息,易清決微怔:“還沒,不過……”
這句“不過”還沒說完,易清決的手機響了,是一個去醫院辦案的手下打來的。
易清決接起電話,一會兒沉默,一會兒回應:“什麽消息?哦,好,我知道了。”
電話挂斷,收起手機,易清決對方晴說:“你不是說缺乏有力的證據嗎?醫院已經确認,蘇小寒的血液裏,有HIV病毒。”
這話一出來,在場的三個人霎時無聲。尤其是夏槐,表情比誰的都吃驚。
易清決怕方晴和婁京不了解情況,說起那天的經歷:“那天我和夏槐去她家看望她,她情緒受到刺激,把自己的手臂抓破了。後來送到醫院,醫院給她驗了血。一開始說好像有些問題,但不确認。這兩周她又做了幾個測試,剛才在醫院的小胡告訴我,報告他拿到了,算是确認了。”
“她這個……是那件事之後才染上的?”過了良久,夏槐緩緩問。
易清決說:“在案發前兩天的學校體檢中,蘇小寒的身體情況還是正常的,那件事情後,她就待在家裏沒出去過了。社交幹淨,現在卻檢查出患有艾滋。”
“可之前的那些疑點……”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事實現在就擺在那裏。”易清決撐着自己的額頭,嘆出了一口氣。
婁京首先耐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罵道:“靠,譚啓明祖墳在哪?”
夏槐說:“你真想去刨?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婁京語氣激動地:“我去問問他們怎麽生出這玩意兒的!”
方晴看着他們的反應,默不作聲,臉上沒什麽特別的神情。不知是不好再發言,還是有自己的想法。
嘆完氣後,易清決撐着下巴問方晴:“你認為現在的證據夠讓譚啓明坐牢嗎?”
方晴從不說肯定的話:“這得看法官怎麽判了。”
婁京還在罵罵咧咧,夏槐時不時勸他冷靜點,易清決凝神思考事情。在這嘈雜的夜市裏,挾有海鮮腥臭的晚風中,這一桌的人彼此沉重而又嚴肅。
在這種肅然的氛圍瘋狂滋長到一定程度時,方晴說:“那天蘇小寒問了我一句話。”
婁京和夏槐安靜下來,雙雙看着她。
易清決問:“什麽話?”
“她問我,譚啓明犯的罪,算不算是情節惡劣的強.奸罪。”
“……”易清決不言語。
奸.淫婦女可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但是情節惡劣的,可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情節惡劣”這個概念,從來沒一個準确的範圍。
譚啓明是個人民教師,這件事情對社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證據顯示蘇小寒在案發那天病得很重,并且證言顯示,那天譚啓明在侵犯她的時候毆打了她。如今,譚啓明致使她染上不可治愈的惡疾。
蘇小寒會問檢察官那句話,可想而知,她非常希望檢察院能以“情節惡劣的強.奸罪”來起訴譚啓明。
社會影響、重病、毆打、惡疾,這些嚴重惡劣的因素是多麽湊巧地融合在了一起,湊巧得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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